人间天使

　　人间天使
　　
　　作者：金赫
　　
　　一、
　　
　　乌云像一块块棉花糖，粘在上帝的地板上。轰……的打雷声仿佛像是上帝的脚步声，覆盖整个北京城。这个傍晚，城市，繁星依旧。有多少人会注意这个脚步声？只有她，依然执着的梦想成为天使的扬西，才会在这个时候，在城市大楼的顶端，默默的等待上帝的到来。
　　" 你好，扬西。 "
　　" 不是很好…… "
　　"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
　　" 不是……亲爱的上帝，今天，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
　　" 当然可以。 "
　　" 人们说，你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可为什么我看到的世界这么不公平？ "
　　上帝，有些无奈。
　　" 因为，这个世界，除了我，还有很多魔鬼。 "
　　" 那你打不过他们吗？ "
　　" 我不会打架，我只能去感化他们 "
　　女孩有些同情 :" 那么，我们的世界里，有很多很多魔鬼吗？ "
　　" 很多很多。 "
　　" 那我可以帮你吗？我想做人间天使，帮助你一起去感化他们。 "
　　" 你真想？ "
　　上帝被女孩天真的心灵所感动。
　　" 是的，我真想。 "
　　……
　　
　　二、
　　
　　砰！
　　六子狠狠的被打倒在地。在酒吧后院的小小地方，他已被打的满脸是血。
　　朴坤拿起一把凳子走过去，放在旁边，一把抻过六子的胳膊摁在上方，等待依然最后一步攻击。
　　" 不要！不要！依然！依然！我……啊！！！！！！！！！！！！！ "
　　啪！……
　　六子的胳膊被依然一个木棍打断。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利益与冲突如影随形。而若想生存，决不允许给对方机会或者心软。
　　北小营，本是一个宁静的小村。但是，自从多年前这里建起了一所民办大学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改变了。学校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多。创办 5 年来，学生的数量从刚开始的 3000 多人，扩大到如今的 3 万多。当然，学生数量的增多，也开始增肥这个小村。饭店，超市，理发店，还有酒吧，小旅店，已经满满的充塞了这个小村。谁都不知道，学生到底给这里带来了多少财富。依然深深的吸一口烟。这个答案他或许知道。自从酒吧开张之后，大小纷争已经有无数次了。
　　坐在吧台边，感受红酒带来的醉意。有些空洞。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起来，他仿佛觉得身体变轻了，灵魂偷偷跑出了躯壳。这是依然每天睡觉前的历经步骤。只有这样，他才能进入梦乡，放松自己。在那里，他也才有勇气短暂地实现一些幼稚的梦想。
　　
　　三、
　　啪！！！
　　酒吧后院突然闪了几下亮光，还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不会吧！上帝来了？他妈的这么幸运，上帝既然摸我屁股？依然自认为是闪电击中了后院。但是走出去一看！啊！这是什么？
　　他发现在后院摆放的沙发上，竟然躺着一个女孩。
　　他试着准确对焦，靠近。这明明是一个女孩，就这样抛开世界，安详的躺在那里睡着。
　　天啊，他了望上空，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证明，女孩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半个小时过去，醉意已散。依然的大脑也开始试着从她的着装来辨认身份。
　　玫瑰红衬托着她秀丽的曲线，乳白的双手紧握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单肩包。女孩白色的皮鞋干净无痕，宣扬着她的清纯。依然看一眼周围的木栅栏，她不可能是从这里爬进来的吧。依然愈想愈糊涂。
　　正当他继续观察时，女孩突然睁开双眼，注视着前方。依然一下不知所措，赶紧回收视线，后退了几步。但，整理下思绪，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有理由问个清楚。他向前靠近一步。女孩也起身，坐在沙发上，神情混乱。
　　" 这是什么地方！ "
　　女孩说完，紧张地蜷缩起肢体，白净的面庞被恐惧侵袭。那闪亮的眼神慌乱地环顾四周。
　　她在说什么？问也是我问才对！一个急速扫射，依然走到女孩跟前，试着讲理。
　　但很快，他停了下来，发呆。
　　天啊！她好象看不到我……。
　　依然，轻轻摆手，再次确认自己的判断。
　　
　　四、
　　晚 10 点整，酒吧门口依然挂着停止营业的提示牌。
　　刚才，他们有过短暂的交流。她确实是失明。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因为，她又失去了记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酒吧的。
　　晕 ~~ 。依然决定把她带到派出所。想，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处理。但是，他们的答复，使得依然很不愉快。她已经失去了记忆，别说是身份证号，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他们也只能在女孩恢复记忆之后才可以办理。这个期间，理所当然的要靠依然。
　　他回头看一眼那个女孩，试着寻找一些可疑点。但是，始终没有一点眉目。
　　
　　政府规定，北小营村不能盖楼房。
　　在这里转一圈，可以找到大大小小，古板又新式的四合院。 依然的房子，就是一个比较新式的四合院。几年前刚刚装修过。他把配房和多余的房间租给学生。自己独留一个房间生活。
　　走进自己的卧室，乱的很。满地的衣服，虽然有些是已经洗完晾干的，但是，又懒得收拾，就全都摊在地上。
　　嘿，算了，不收拾了。反正，她也看不到。
　　" 你今天就睡这里吧。明天咱们再想办法。 "
　　他简单整理了一下床铺，从衣柜拿出一个枕头和靠背，决定去客厅睡。
　　走出卧室之前，依然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
　　女孩很为难的坐在那里，他本想关灯，后来还是直接走出了卧室。
　　
　　五、
　　
　　" 三条！ "
　　" 碰！依然，你怎么连出两张三条啊？ "
　　" 靠！我他妈愿意！ "
　　
　　后半夜四点。依然带盲女回家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小村。包括这个麻将桌，使得依然很不自在。打完这一圈，大家都急着去卫生间方便。可朴坤因为坏肚子，死活不肯让位。这使本不愉快的依然更加恼火。情急之下，依然踹了一脚大门，决定到后院解决。
　　好爽啊 - ！
　　有忍受，才会有享受。天啊！ 依然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她也是人啊！她也会……
　　完了，依然知道自家的厕所特不好找。而且，从卧室走到厕所，要经过四个房门，还有很多拐角。早上出来时，他也嫌麻烦只记得把吃的放在门口。并没有告诉她一些必要场所的所在位置。想到这里，依然急忙收拾钱包，跑回家。他怕自己的固执或者无视，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站在卧室门口，看到早上放好的食品还在原位，忏意四起。轻轻地推开门，一看！起先摊在一地的衣服，现在整整齐齐的放在一个角落。依然轻步走过去，在台灯的照亮下，衣服突然变得那么刺眼，仿佛一下刺进了他的心。这是感动吗？依然轻轻走过去，发现女孩竟然把自己的乞丐牛仔裤缝补好了，只是蓝蓝的底色上横着丝丝红线。依然觉得那一条条红线将自己紧紧地缠绕住了，他的心里一阵紧。
　　
　　女孩，静静地熟睡着……
　　依然不想打破这种宁静，他悄悄地靠近女孩，观察那陌生的面孔，似乎是想穿透女孩的面孔看到她的心。她的胳膊有些红肿，依然心里泛起一丝酸涩。他知道，如果，他早一点告诉女孩桌子和椅子的位置，那么，女孩多多少少会减少一些伤痛。
　　在窗边的台桌上，依然看到女孩缝补衣服时用的那个红色针线盒。
　　盒子的盖是透明的。灯光下可以看到里面颜色各异的线团，还有衣服扣和大小不一的针。哈 ~ 她的包里竟然装着针线盒！？
　　依然知道，她与其他女孩不同，是个特别的女孩子。她心很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酒吧，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疑问。但是，不置可否，她已经感动了依然。
　　他坐在女孩的旁边，看着她熟睡。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女孩在自己的床上连睡两天，依然很好奇，也感到有些怪怪的。
　　
　　
　　
　　
　　六、
　　依然，开始了与陌生女孩的亲密接触。
　　第二天一大早，他到超市买了将近 20 米 的红色朔料地毯和整套洗漱工具。从卧室一直铺到厨房还有卫生间。这样，女孩走起来就会方便一些。而且，在关键的转弯道，他还颠了一些海绵和布料，以防碰伤女孩。
　　来来回回熟悉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他发现，女孩虽然双目失明，但是，她好像并未因此而悲伤或不安。
　　相反的，在她身上，充满着对生活的热爱和无比珍惜。她对依然说，跟其他人比，自己已经很幸福了，虽然自己看不到，但却可以撇开眼睛的欺骗，完完全全的用一颗心去体尝生活。这一点，很让依然惭愧。他曾经不知道多少次埋怨过上帝对自己的不公。甚至喝醉时，大骂上帝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但是如今，他却跟女孩一起去教堂祈祷。他知道，他首先要忏悔的是，自己曾经对上帝的误解与侮辱。
　　
　　北京的天气，只有在下雨后才能清晰的看清星星，还有那缥缈的白云。他们静静地坐在院子里，了望星空。可贵的是，失明并没有蒙住女孩的心，她好像十分乐意去感受那清凉的微风。
　　依然，看着女孩。想，她的夜空，也有星星吗？
　　
　　谁知道爱情的至高点是什么样子？他想，如果把所有的既成公式都给颠覆，那么，这就是爱情的高度。爱，是每个人心中的千回百转，不舍昼夜。
　　
　　依然的爱来的突然，甚至让他有些疯狂的忘了自己。他学会了做饭，手艺越来越好。每天吃完饭，坐在屋顶看夕阳。晚上，还跟住在大院里的学生一起，听女孩讲故事。
　　很奇怪，她怎么就没有忘记这些呢？其实，依然真希望她能永远失去记忆，害怕哪一天，她恢复记忆离开自己。因此，他也一直都没有再带女孩去派出所，或者医院。
　　……
　　一天，依然到超市买些日用品和雪糕。但在日用百货区，他看到一个女孩子买了两袋卫生巾。
　　对了！他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而且，那个女孩也同样需要。但是，他又不好意思去买。
　　依然决定跟那个女孩到无人的地方，再跑过去，按两倍的价钱买回卫生巾。
　　" 你好，小姐！我女朋友最近身体不舒服，不能下床，能不能把你那个东西卖给我，我可以给你两倍的价钱！ "
　　女孩先是惊！后是脸红！再是看到依然的脸更红，便卖给了他。
　　天啊！ 我在做什么啊！
　　
　　
　　七、
　　到家门口的胡同，一个不详的预感扑面而来。
　　依然看到胡同拐弯处停着几辆面包车。门口，还站着两个小子，看似在把风。
　　推开大门，预感进一步被证实。他看到六子带着一帮弟兄在大院里坐着，有几个长的比较凶悍。而且，个个都手拿着木棒。心里一颤。他知道今天是躲不过了。要像以前，他不会管这么多，直接冲着六子跑过去，不管其他，直接把他打个半死。
　　但是，他知道今天与以往不同。以前，之所以拼命，是因为没有什么人和事值得他去留恋。
　　可如今，他有了心爱的女孩。而且，他也已经计划好了今后与女孩过的生活。虽然过去无法删除，但是所有对未来的憧憬需要一个清透的过去。
　　" 出去谈吧。这里不方便 "
　　他们走到一个路口，灯光昏黄，柱子上挂着的那个冷清清的灯泡，似乎在冷漠地期待着一场恶战的到来。依然，回头看一眼六子，甩甩头，虽然有些嚣张但还是遮不住一丝紧张。
　　依然，向前走两步，六子也没有节奏的后退两步。但是，当走到第三步时，六子呆住了。
　　他看到依然跪在自己面前……。
　　天啊！他在搞什么？他本以为依然那个暴脾气会跟自己的人火拼。而且，以前他也是这么做的啊。面对反常的依然，六子突然不知如何是好。不管这么多了，先打了再说！
　　一个手势，大伙像被依然的磁场吸引一样，围了一圈毒打。
　　木棍一个接一个的打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弟们好像说好一样， 把依然的一个胳膊衡立着放在凳子上。 看着满脸是血，被打个半死依然，六子有些混乱。他走到一边，捡起依然刚刚被殴打时掉下的塑料袋。 看到里面的卫生巾和雪糕， 突然来了一个万无方向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丫真他妈是个窝囊废！
　　他把卫生巾和雪糕统统拽在依然的脸上。紧接着挥舞手上的木棍！
　　啪！！！！
　　啊……有那么一瞬，什么感觉也没有，接着骨头上仿佛出现了一条小缝，而无比的剧痛顺着那一丝缝蔓延开来，猛然崩塌，是那种身体被真空抽干似的痛。眼角留下的血顺着脸颊慢慢流下，模糊地遮住了眼睛，眼前只剩下一片红。依然，试着捡起卫生巾还有尚未融化的雪糕。
　　哈 ~ 结束了……。
　　
　　依然的脸上划过一道月亮湾。
　　
　　八、
　　
　　二年后，依然和女孩共同牵手走进饭店，纪念一年前那移植眼角膜手术的成功。虽然女孩一直没有恢复记忆，也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但，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走出饭店，他们准备乘坐地铁回家。可当走进地下路口，他们的脚步却停在一个姑娘的面前。
　　" 啦啦啦啦…… "
　　一个双目失明的小姑娘，带着一个墨镜，穿着简陋的衣裙在这个相对宽敞的地下铁唱歌。
　　是因为，她们拥有过同样的经历吗 ？ 依然和女孩静静地站在那里听姑娘唱歌。有些凄凉，但凄凉中却爆发出某种无法言语的美丽。
　　" 啦啦啦啦啦…… "
　　依然把零钱递给女孩示意放在姑娘脚下的铁皮筒里。
　　叮当！
　　" 谢谢你，杨西姐姐！ "
　　" 她在说什么……！？ "
　　" 叫……我杨西。 "
　　依然和女孩互相看看。是啊！是跟女孩说的。
　　" 你是在跟我说吗？ "
　　" 啦啦啦啦…… "
　　姑娘继续歌唱。她的歌声又一次飘荡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角落。
　　" 她可能随便说说的，走吧。 "
　　女孩的腿突然像注了铅样的沉，她被依然拽着，却一步也无法移动。
　　女孩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她似乎看到了什么。
　　一个高楼天台……
　　一个上帝微笑……
　　
　　" 你真想成为人间天使吗……？ "
　　" 是的，我真想！ "
　　
　　啊！我想起来了，是的，我真的想起来了！女孩回头去看那个姑娘！
　　突然金光四起。 那个卖唱的小女孩不见了，在那里站着一个一袭白衣的美丽姑娘，她的背后扇动着一对雪白的翅膀。啊！一个美丽的小天使！一个留在人间的小天使。
　　
　　泪，在女孩美丽的眼眶打转……她轻轻的抬起头，试着留住泪滴。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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