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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幸福的人

2003-01-15 02:10:47   来自: 房囚 (北京海淀)
                一
   幸福?什么东西?在哪里?找得到么?阿炮捅了捅身边的兰皮。
   兰皮揉了揉眼睛,望着天花板。啥呀?能吃么?
   你们真逊,幸福是什么都不知道,幸福就是爽的意思。吃饭吃得爽,睡觉睡得爽,学也学得爽,玩也玩得爽,就是幸福。阿坤不屑一顾地插嘴。
   “啪”阿炮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狗屎!你们真是一群狗屎!立刻,就有四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射向他,里面充满了似笑非笑的嘲讽。阿炮笑了,慢慢地坐下来:不错,我也是狗屎!
   这是湖滨食堂后的一家平价酒馆。三个中文系的学生挤在一间很小的屋子里,在每个人都灌了几瓶酒后开始讨论幸福的话题。每个人都觉得有许多话要说,每个人都觉得不知从何说起,就像一个印象深刻却又忘了开头的故事。于是便是一阵沉默,沉默呵沉默,这个世界因沉默而韵味无穷。
  
               二
   我是阿炮,炮火的炮。
   我不知这个名字是怎样来的,大概是我脾气太冲的缘故。我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是我兄弟取的,听起来亲切。
   曾经有人问我什么是幸福,具体的定义我说不上来,但我知道它决不是一张曲名和顺序都已确定了的CD.小时候,看见上大学的人很威风,风风火火地来来往往,猜想他们一定很幸福。现在轮到我了,却感到茫然,不但何去何从是个未知数,就连目标是什么也不知晓。原来幸福是会动的,你追,它就跑。白岩松说人生就像一场赛狗比赛,每个人都是一只把香肠挂在嘴前的赛狗,拼命地奔跑却怎么也咬不到那根香肠,即便你夺得第一。我不是赛狗,我也决不会把幸福挂在嘴前,我只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豹子,笼子没有锁,我有很多机会到外界去寻找属于我的自由。但我不能,因为,笼子里有我的幸福。
   每天早上七点半左右,是宿舍最为嘈杂的时候。拖鞋声,脸盆声,流水声,叫喊声,饭勺与饭盒相撞击的声音等等一切宿舍应有的声响会欢聚一堂,形成一道天成的闹铃。我便在这阵闹铃声中起床,然后去叫兰皮和阿坤。兰皮总是一面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一面紧闭双眼,等到你洗漱完毕会发现他仍是在睡。阿坤则会大大咧咧骂上几句:臭小子,又吵我睡觉,当心扁你。话虽这样说,五分钟之后他绝对可以把自己打理妥当,以一种很精神的姿态 出现在你的面前。就这样,去上课。
   如果是较重要的课,坐定五分钟后兰皮会懒懒地走进教室。若是那种多上一节少上一节无多大差别的课,就看不到他影子。等到下课回到宿舍你就会发现他还在床上。你若骂他是畜生,他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严肃地告诉你,人就是畜生,畜生就是人。然后,躺下再睡。
   到了吃饭的时候,我便拿一个被人称作痰盂的特大号饭钵下去打饭,而此时我就要考虑是打三两还是四两。三两是吃不饱的,而四两又吃不完。在过与不及之间选择是件极为艰难的事情。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如同打饭,在一个尴尬的局面内进退两难。
   一般下午我都会去上课的,除了政经马哲和毛思。不过在教室里大都是玩灵魂出窍之类的游戏。到了五点钟左右,就是我最活跃的时候。我会提一个沙袋到楼顶上拳打脚踢一番。倘若你哪一天这个时候在楼顶上看不到我,那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下雨,一是沙袋被我打烂了。当然,我说这些并不是强调我提倡暴力,我只是认为,人有时候需要发泄,每天给自己一个固定的发泄时间会使你活得更为轻松。
   夜晚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到来,这是我最难熬的一段。到教室上自习我是不去的,没那习惯。去人文馆看看书还可以,至少可以找找几个写作素材。闲着没事就去逛街,或是同朋友杀几回合棋,刀光剑影一番。再不然若动都不想动的时候,就干脆躺在床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事情。该烦时一定要叹上几口气,该笑时也不会让自己愁眉苦脸,有一两个问题想不通时就干脆拍拍屁股拉上阿坤出去搞个通宵。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夜晚又过去了。
   我一天一天地重复着这种生活,一天一天地挥霍着这样的生活,趁我还年轻。其实有时闲着没事反省时我也有想过换种方式过日子,例如谈谈恋爱之类的。可要知道武大是个容易让人伤心的地方,我有好几次爱情希望都在这里成了水泡。不是我瞧不起人家就是人家瞧不起我,世道就是如此公平。有一次我甚至差点成功了,对方是外语学院的一个女孩,宽宽的脸庞长得像白雪,那个唱歌的,很有味道。本来以为和她会有好前景,可一场辩论赛打的她和我一个多月见不了面。好不容易辩论赛完了,可以见面了,看到她时却发现她正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我很悲哀,想不到找来找去找到的竟是一顶绿帽子。从那以后,我开始拒绝辩论,排斥一切与辩论有关的东西,包括人和物。不是我不想改变,只是老天爷他不让我改变。每次当我想玩玩时总会有很多好女孩对我一往情深,而每次我对自己说你不可以这么不负责该认真一回了的时候却总是被人戏弄,它对我还真不错。
   所以很多人说我堕落了,丧失了进取心。真的么?进取心是啥玩意儿?天晓得。这东西不是说有就有说没就没的。何况它又不等同于幸福。其实幸福的感受我已体会到很多次了,在我追求它的一瞬间。每个人都可以变的很幸福,只要他尝试过什么是追求。我说的,没错儿。
  
               三
   我叫阿坤。土申坤。
   他们有时叫我帅坤,当然,这不是说我非常帅,只是《古惑仔》中有个叫帅坤的混蛋,吴镇宇演的,于是就移用到我身上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有点帅,真的,不骗你。
   我的大一不知怎么糊里糊涂就过来了,就好像眨了眨眼睛,其实人的一生又经得住眨几回眼呢。每天,我都强迫自己去上课,而每去一次我就后悔一次。我讨厌那些教条式的东西,如果把花在它上面的时间留着用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我想我不会比比尔。盖茨差。
   似乎人就是这样,永不满意自己身边拥有的东西,宁愿花大气力去追求外界的新奇事物,即使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所以我有时候很放纵,不分时间不分地点胡乱花钱逍遥自在,结果弄得身心疲惫不堪。而这样做的唯一好处就是留给自己一些回忆的资料。人活着庸庸碌碌不要紧,若是老了连一点回忆都没有了,那才叫白活。
   每每放纵起来,阿炮是最佳伙伴。这小子脾气冲得不会比武汉的公汽差,永远有一些想不开的事情,老以为自己成熟得可以,其实幼稚得可怜,闹起来,比我还凶。我和他最常干的事就是搞通宵,有段时间几乎是每星期三次,还有两次是半夜一点半从二楼洗手间跳出去的。
   关于干通宵,这里要做详细说明。大部分时间是阿炮心情不好拉我出去的,。当然也不排除我也拉他的可能性存在。其实有时我还真不想去,但终究还是去了,因为我知道即使我有一万个不去的理由,也有一个理由必须去,那就是他是阿炮我是阿坤,阿炮和阿坤是好兄弟。
   电脑这东西我们玩的不精,也不大爱玩,大部分通宵的晚上 我们都钻进投影厅看片子。我和阿炮都是不折不扣的影迷,我喜欢周润发和周星驰,他却更偏爱郑伊健和梁朝伟。王家卫和杜琪峰也还不错,他们都是了不起的导演,特别是王家卫,我觉得他整个人都应该因《东邪西毒》一片而名垂不朽。
   电影中常常会碰出一些东西让你感动,或是给你一种置身其中不能自拔的感觉,并让你在走出投影厅后发现这世界竟是如此可爱。这种感觉,我在《阿郎的故事》里面有过,可阿炮却说他更瞧得起《茱莉叶与梁山伯》,没办法,各有所好嘛。
   若是不知道看什么片子好时,我们就挤进小厅去看三级。有许多熟悉且陌生的女人在我们面前脱下她们那不值钱的衣服。熟悉的是她们的面孔,陌生的是她们的身份。女人还都不是这般,脱光了你能分得清是妓女还是淑女,这就好像人死了总会进棺材一样,好人坏人还不是一堆白骨。
   很多人似乎都不理解我们的所作所为,他们是有志之士,把我们当怪物看。有些人还问我搞通宵到底哪里好。不好,又伤身体又伤财,我告诉他们,但是痛快。它会让你在第二天早上见到床就想睡,那种渴睡的感觉会让你抛开一切烦心的事情,而此时往往一张床就会给你很大的满足,你会因拥有一张床而感觉到幸福,宝贵的幸福。
   其实幸福无处不在,只不过我们未曾感觉到罢了。想幸福吗?试着丢一两件普通却离不了的东西就行了。
  
               四
   人究竟为什么而活?是为了幸福。无论是宗教政治经济都是实现幸福的手段而已。但是,所谓幸福的根本目的却常常意外地被忘却,为此,作为手段的宗教政治经济反过来却束缚了人,真是意外地颠倒了主次。所以,世间最难得的就是幸福。池田大作如是说。我也如是说。只不过池田大作说的时候对着的是金庸,而我说的时候对着的却是阿炮和阿坤这两个傻鸟。
   我叫兰皮,兰花的兰,皮球的皮。
   每天,我都用大部分时间来干两件事情,一是吃饭一是睡觉。这两件事看似很轻松,其实却不然。吃饭固然要花些力气,睡觉睡不着强迫着睡的滋味也更是难受。我无时无刻不再跟自己作斗争,也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人活着要活出自己,是的,我必须活出自己,连吃饭睡觉都应该与众不同。
   有时我也会去上上课,看一些老师或张牙舞爪胡说八道,或激情澎湃唾沫横飞。当然,他们偶尔也会讲出一两句经典的话来,倘若不小心被我听到了,那就惨了,我会记下来,然后在下课后到其他人面前耀武扬威地模仿一番,像所有中国哲学家一样。
   其实我是个蛮感性的人。以前看《北京人在纽约》的时候,觉得美国真他妈不是东西,可后来看了王小波的书后,又发现中国也好不到哪里去,知识分子真他妈悲哀。有什么办法,算来算去还不是个被主宰的对象。
   闲着没事时我会去逛逛街,顺带拉上阿炮或阿坤或是两人都叫。逛街是件麻烦事儿,不管你乐意不乐意,也不管你是否有买个什么的目的,只要你去了,就免不了花上一通。吃的喝的暂且不说,碰到些新鲜的小玩意儿就舍不得把它们扔在地摊上,马上掏钱带回来。要知道,人是挡不住诱惑的。
   我是一个永远也不愁没钱花的人,因为我有一群好兄弟,我也永远不愁自己的钱花不完,同样也因为我有一群兄弟。这叫富也兄弟,穷也兄弟。阿炮和阿坤都是顶不错的人。你空着肚子时,阿坤宁可自己饿着也会喂饱你。阿炮跟我是两只刺猬,隔近了免不了刺到对方,离远了又相互惦记着。若取个中庸,不近不远,更麻烦,还要为走近好还是离远好考虑半天。
   一般通宵我是不会去的,我知道自己不是熬得住的人,去了也是睡上大半夜,还没睡床上舒服。人要学会享受,得从睡觉开始。
   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看得见月亮,我就会看着月亮,在月光下以一种检讨的心态审视自己,告诉自己说你这一天白活了。可第二天一觉醒来我又和昨天一样了。于是,整个大一我都白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人这一辈子又有几天过得问心无愧。小时候,我要做事时,总会有个人来告诉我你该怎么做怎么做才是对的,我就按要求做,还做得不赖。可现在轮到我自己支配自己了,我却寸步难行,整个一当奴才的命。人说要居安思危,可我就算是居危了,还他妈想着安逸的事情。
   所以,有人说,这几个人中间,最累的是阿炮,因为他在乎的事情太多,喜欢为一些小事伤神;最潇洒的是阿坤,因为他在乎的不少也不多,拿得起放得下;我是最舒坦的,因为我什么都不在乎。
   真是这样的么?
   我无时无刻不渴求着幸福,尽管我不知道它起点在何处终点在何方。所以我等着,我不是爱等的人,却不得不等下去,我要在等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归宿。大一过去了,是浪费;大二要来了,是问号,会怎样天晓得。或许改头换面开始跋涉,或许会继续等下去,可不管怎样,我坚信,该是我的始终会是我的,我的幸福。
   其实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重要的是结果,一个结果而已。
  
               五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寂静被打破了,嘈杂了起来。
   阿炮歪着头看着窗外,阿坤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兰皮仍眯着眼瞄着天花板上的缝儿。
   唱首歌吧。有人提议。
   唱就唱,唱什么?
   唱好听的。
   那就唱吧。
   “喝醉了以后,还能想些什么,是淳淳的爱,是飘飘的愁……有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它在远方等我,那里有天真的孩子,还有姑娘的酒窝……”
   发自内心的歌声从每个人的嘴里蹦出来,越过窗子,飞了出去,在雨中摇摆着,升起来,落下去,升起来,落下去……
   有了这样的歌,幸福还远么?
                            1999.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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