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暖水河

　　暖水河
　　一个夜晚，杨来站在那条熟悉的广州的街上。那是一条明亮的街道，潮湿，温暖，明亮。终年有雾气在上面飘荡着。那个晚上是一个夏天，一个大雨骤降后的八月，在黑夜的时候，这个城市冒着泡泡翻滚起来，像沼泽一样往下陷落。杨来站在那条她最喜爱的街上。她的嘴唇抿得那么紧，眼神那么倔强，好象一头十匹大车也拉不回头的小马驹，她的头发在风里扯动的那么厉害，她背后是广阔的道路，巨大的建筑和一些深红的暗青的天空，她的人是那么小，那么瘦，可是又那么坚硬，和那些庞大的东西比起来，好象一块小小的石头，可是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
　　
　　那条街，据我所知，是杨来最喜欢的一个地方了。“它就像一条深黑色的暖水河。”在另一个场合，杨来和我这么说起过。一条深黑色的暖水河。从沼泽地的深处蜿蜒而来。在很遥远的地方是一些气泡和泥浆在翻滚，陷落。那些粗大的，仿佛洪荒时期的灌木楼群在沼泽里慢慢地往下陷。
　　
　　但是杨来会说，那是一条深黑色的暖水河，于是，她把那些重型卡车变成了鲸鱼，把小汽车变成了金枪鱼，公共汽车是带鱼，还有一些其他的，古怪的，叫不名字的鱼类。这在其他的季节，其他的地方，你是看不到的。而除了杨来和杨来愿意告诉的人以外，其他的人也看不到。
　　
　　我知道，在那个晚上，杨来来到了那条她称为“深黑色的暖水河”的街上，我也知道，一年前，在相同的时候她也来到这个地方，不过那个时候，在她身边的不是我。
　　
　　那个时候杨来高挑而美丽，比现在更丰腴一些，所以看起来比现在要像个女人。那个时候，她和丁先生正手拉着手儿在道路上走过。他们太高兴拉，故意挑在路的中间走，看轰隆轰隆的车子从身边飞驰而过，风带起杨来的头发和裙子，好象要飞起来一样。丁先生紧紧搀住杨来的手，生怕一不小心，杨来就会被夜晚列列的风儿给吹跑啦。
　　
　　我想那时候丁先生一定很喜欢很喜欢杨来，因为杨来那时候实在太漂亮了，她有鲜红的嘴唇，乌黑的头发，还有雪白的肌肤。我想，任何男人见了她都会爱上她的。就算会出车祸，那些开车的司机在从杨来身边擦过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
　　
　　后来他们走累了，就在路中间的花坛上坐了下来，广州是一个到处都有很多花的地方。无论走到哪里，你都可以拔下一朵来送给身边的女孩子。这是没关系的，这个城市的花实在太多了。这里的青年男女，总是生活在这些植物生殖器官的气味里，所以他们的爱情总是来得又直接又欢快。杨来也是在18岁的时候认识丁先生的呢，那个时候，她可真的就像是花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