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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长篇]迷失上海(全文)

2004-10-13 04:33:53   来自: 伊娲伊 (上海)
  [这个贴子最后由伊娲伊在 2004/10/28 01:01pm 第 2 次编辑]
  
   [迷失上海 Lost in Shanghai]
   
   圣经上说当男人变成女人的时候就是世界末日,而世界末日早已出现征兆。
                                  ——布林
   (1)
   离开上海回到Z市的一个月里,我一直想着阿菲。
   一是因为在离开上海的时候和阿菲的关系刚刚开始白热化。就在离开上海的那天上午我成功地从背后抱住了阿菲,抚摸她的乳房,吻她的脖颈。这是我从情人节就开始的预谋,那天我拿着大盒的巧克力跑到女生寝室楼下不停地往给她打电话,她穿戴一新跑下楼来,像个成熟而活泼的羚羊。一起坐在路边吃巧克力的时候,我送她35ml的Miracle香水和九朵玫瑰,正式确认了情人关系,开始若无其事地在学校拥挤的大道上接吻,穿着情侣衫在食堂互相喂饭吃。我们正打算从暑假开始同居生活的时候,因为表兄的婚礼我离开了上海,把阿菲留在了上海湿嗒嗒的梅雨中。
   二是叶池池对我的诱惑。
   叶池池是我表兄王哲的准夫人,他们要在暑假结婚。我刚上初中的时候叶池池在同一学校的高中部读三年级,表兄和她在同一个班。叶池池以早熟的挺立高耸的乳房闻名全校,没想到她现在成了我的表嫂。叶池池高耸的胸部一度像宇宙花园的屏风遮住了我探求世界的视线。后来考学来到上海,这绮丽的城市比叶池池曲线单一的胸部好看多了。我站在外滩站在淮海路陕西路口站在徐家汇美罗城旁的寰岛的时候,这些硕大的图腾把我以前的有关世界的细小而紧凑的印象撞击得粉碎;现在我光明正大地考进了上海的F大学,有个同校毕业的女作家把东方明珠比喻成阴茎,谁也不知道我经过外滩的时候会想到这些东西:一根阴茎擎天屹立!我第一次到上海的时候,和所有心有所思心怀叵测的旅客一样,排队等着挤上这条壮硕的阴茎。总之,这个城市让我从一只四处乱撞的苍蝇变成了目标明确的手枪——准确快速而又有力量的手枪,并且渴求着对这个城市的征服,或者义无反顾的沉沦。
   所以,叶池池的诱惑更大地激起了我对阿菲的思念,让我每天在冲完热水澡后都会仔细地想念着阿菲自慰一次。所以,离开阿菲的一个月里,我也一直想着上海:让我着迷、让我崇拜和模仿、让我无所事事却精力充沛的上海。
   
   表兄王哲和叶池池听完新婚祝辞后就奔向叶池池在Z市大学旁边开办的“色诫”酒吧;酒吧门口挂着Heineken的logo,圆鼓鼓的像一只可以随时睁裂的带着酒精刺激的眼睛正看着夜色笼罩下逐渐形神剥离的寻欢人群。酒吧是叶池池从Z市大学毕业后开办的。叶池池大学毕业后并没有利用标致的脸蛋和超标准的胸部被某个男人娶了。叶池池成了Z市的一道风景,勾住了一些流连忘返的男人,利用各种关系开设了自己的酒吧——因为有Z市的各种关系罩着,经营状况还不错。后来她准备和上海麦当劳公司联系在Z市开第一家麦当劳连锁店,在寻找合伙投资人的时候遇到已经在上海混得腰缠万贯的王哲。再后来,麦当劳没有连锁成功,两个曾经的同班同学却锁在了一起。
   
   我们三人跑到叶池池的酒吧卧室里开始大杯喝酒。表兄王哲很快就醉了,头埋在叶池池的怀里不停地哭泣。我离开酒吧让这对新人享乐,骑着辆雅马哈摩托车回到Z市的家里,和老爸老妈打个招呼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躲在被窝里给阿菲打了一个电话。
   “我再过两天就回上海了,你想我了是吧?给我说说你兼职的事情吧。”
   阿菲说:“我在那家公司的兼职做得蛮好的,我也很招人喜欢。”
   我说:“是不是整个公司就你一个女生啊?小心被轮奸。嗯,阿菲,我刚参加完表兄的婚礼,喝酒了,心里很乱,你给我说会儿话吧,我真的想你了。”
   ……
   我在阿菲清越的声音中睡去,幸福迷醉了身心,身体因似乎在微微的电击中流动着快感而颤抖……
   (2)
   我知道并且发现了自己的许多优点,神经比较敏感也应该算是其中之一。我有事没事经常想些东西,用手机把一些敏感的细枝末节记录下来,有空了就整理出来,一遍一遍地看诸如“猎枪,白痴飞机场,井边涤衣人”等等犹如会议要点记录之类的关键词;我有时不能记起这些词汇的来源,但是我能确定它们给我带来过臆想的快感和满足。我时常感到孤单:思想上的孤单。我一直以为自己在想些孤独无助的事情,想得很乏力,我需要有人支持我,说:“你的想法不错,蛮牛×的,请继续想下去吧!”但是没有这样的人出现过,所以我有了抑制综合症,并夹杂着无有边际的臆想——
   我开始跑步和听音乐。我在下课后拥挤的校园道路上尽情狂奔,然后在众人面前扑到在路旁的草坪上;结实有力的鼓点和如潮水般冲刷身体的贝司令生命奔腾,欲喊无力:P.J.Harvey应该是在吸毒之后用后脑勺和肚脐唱歌的,Garbage的主唱应该是在做爱的时候用胯部和乳房唱的;我听着Nirvana翻唱的《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和Aerosmith的《Amazing》,踏着单车路过校园里那棵吊死过女生的梧桐树……世界成了几近塌陷的耳膜,血脉遍布,以将要喷洒的怒态隆隆作响。
  这就是奇怪的思想,这种文字上的肆无忌惮的蒙太奇,不停地闪回跳跃,让我经常陷入幻境的魔障——风光无限不能自已。
   
   一个礼拜后我从Z市回上海。
   Z市那种完全放纵的无所事事的颓废远去了,初为人妇的叶池池丰腴性感的身形和表兄幸福满足的微笑面孔也远去了。
   我又回到上海了,离开了充满抑制情绪的Z市,我又回来了。从虹桥机场出来,笼罩在上海粘湿的空气中,我感到身体中某些沉睡的因素迅速膨胀、伸展,皮肤上的毛孔奋勇地喷张,贪婪地汲取着这个城市靡幻、纷繁、暧昧的味道。
   对男人来说,上海就是女人和金钱。而其他的一切都是免费的催情剂:高架,高楼,花圃,燃着暧昧光亮的路灯。而对我这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来说,上海更多的像个搭在钢管上的丝绸,遮着什么盖着什么,我不知道所以充满了好奇和想象,用眼睛去摸,用大脑去直觉。终究有一天我会躺在这宽阔的马路上席地幕天,死在女人的怀中。
   
   这些联想让我野心勃勃,我坐在开往F大学的出租车内就开始了联想,从背包中掏出笔记本迅速地写着:这些刚刚来到上海的感想都像新鲜出来的蚌珠一样,带着血淋淋的肉香,等打磨之后雕琢好了,放到女人柔软的脖颈上就是荣耀、地位、金钱和性欲满足的象征。我不得不忽然思考上海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然这一切要从清汤淡水的大学开始。
   
   我是F大学新闻系的学生,是校园剧社的一个负责人。我上F大学的目的很简单:上演我的惊世剧本和拥有充实性生活和充足的金钱,当然也为以后的毕业工作铺好道路。
   而现在,我就要成为大四了,我所剩的时间不多,我得努力地挣钱,过完大学的最后一年;写部剧本,在剧社上演或者联系到某个导演把剧本变成电影。我喜欢公路电影,堕落、放荡、不负责任,最主要的是自由;里面的主角随处都可以遇到自己的姘妇和私生子;驾驶着偷来的越野车停靠在山脚公路上,在微雨中的绿油油的公路上把喝完的啤酒瓶子随手摔掉,嗯,车内是两个同性恋者——美好的想象力,像纳博科夫的亨伯特那样神经质和体力旺盛的絮絮叨叨的想象力。我也喜欢校园电影,电影里的孩子清纯干净,一尘不染,然后和社会发生冲突和内心的不安的青春躁动发生冲突,然后在结局时就像一块白布上忽然泼上殷红色的番茄酱那样变得身心残疾,被初涉的爱情,被不期而遇的暴力,被心理上的顽疾弄死——这些都是刺激的、张扬的,令人心絮飞扬的想象。
   我一直要写的是一个有关欲望的剧本,是野心勃勃的大学生的故事。男主角有着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理想和令人心寒的物质匮乏,从他和同居的女朋友们从寻访校园潜水深藏的同性恋和双性恋者开始,借助社会上伟大的资金支持,在远离上海的风情气爽的山顶修建庭院;然后这些同性恋者驾着越野车一路犯罪无数,来到山顶的庭院,一起感悟人生、歌颂孤独,一起感伤和放纵……
   
   这就是我的想象。想象是廉价而完美的,这个属于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在我的脑海中重组,对不起,我只看到了欲望。
   
   当感到郁闷的时候,我就会乘电梯到学校最高的楼上,望着近处的远处的高楼大厦和四方延伸的路线挺拔而具有张力,这让我感到欲望是无处不在的,这就是对我寂寞的思考的莫大慰藉和鼓励。
  

2004-10-13 13:10:29  房囚 (北京海淀)

  何必试呢,赶紧把你的东西全贴完了算了
  

2004-10-17 15:46:44  vanillaRR (北京)

  迷失东京
  

2004-10-23 14:51:27  火车开往冬天

  这是个中篇吧!或者更长?
  我踢~文风很像卫慧写中篇的时候!但她现在越写越差
  我以前很喜欢她写的
  所以我也喜欢你
  

2004-10-24 10:02:29  伊娲伊 (上海)

  贴完。一共12万字,算是个小长篇吧。
  (3)
   一个月前我是F大学大三的学生,经历了一个压抑的暑假,现在我已经大四,叼着烟,拖着行李,留着复古怀旧的Beatles发型穿着紧身牛仔,像一只四处逡巡的豹子,踏着野心勃勃的步伐,站在F大学的平台上仰望着这个诱人的大都市。
   
   下了飞机我立即和阿菲联系。她暑假在浦东新区一家有名的生产冰箱转而生产手机的企业做经销兼职。听到我的声音她在手机里大叫一声说:“我立即回到学校等你。”
   
   我回到寝室的时候阿菲已经在等着我了。像我回Z市那一天的情况相同,我们开始接吻,揉搓她的乳房,吻着她的脖颈——当然寝室里其他的同学还都没有从家里来学校。我把阿菲的衣服迅速地剥去,我趴在她的两腿之间,看着已经陌生了一个月的脸庞上幸福异常。
   旅途劳累的我,在和阿菲第一次的交合中,喷薄出一注存储已久的精液。
   我吻遍阿菲的全身,直到两个人身上缀满了粘乎乎的体液,我们杂乱的喘息着。窗外流淌的骄阳像融化掉的劣质口红。
   
   阿菲从我身下钻出来,穿上衣服。“我要赶回公司兼职了,急着见你我还没有请假。”阿菲说。她脸上布满潮红,从我的衣柜里拿出一条内裤穿。我直勾勾地看着她点了点头。阿菲从我的衣服下扒出她的坤包拍了一下我的臀部走出寝室。
   我把手摊开,里面躺着一只耳环,是我刚才和阿菲做爱时偷偷摘掉的,兴奋中的她并没有知觉。我慢慢地躺下睡去,像一个奔跑良久的猎豹那样疲惫,而我的猎物在我的周围活泼地跳跃着,我头上的天空万里无云。
   
   大学生活对阿菲来说像是华丽硕大的摩天伦,她享受旋转的快感——没有开始没有结束之忧的完美的圆一样的快感,她和所有上海的女孩子一样追逐着时尚,但是总是保持着一段时间上的落差,所以她不是前卫的突兀,但绝对是借鉴前卫后的完美,她永远不会像火鸡那样白痴地暴露自己。这样的上海女孩子乐知天命的秉性,让我爱惜不已。我想让她带上我一起在摩天伦上旋转,互相抓牢对方——单个的男人或女人就是残缺的,男男女女在一起才是完美的;把临渴掘井的顾虑统统抛掉,看着风景随时能够拥抱在一起。
   
   我被寝室的电话吵醒,同寝室河北的阿量就要来了。我说等他晚上到上海后一起喝酒。天快要黑了,我起来到公共浴室里冲凉。顺便把我和阿菲的内裤洗干净。
   
   回家的一个月里我并不是没有机会接近女人,在阿菲之前我的大学生活也没有缺少过女人。在Z市叶池池开办的“色诫”酒吧里,每天都有一些防守脆弱的女孩子过来,一不小心就喝醉了,然后被觊觎的男士们拖上出租车奔向附近的情人旅馆。但我没有动心过。还有我那已为人妻的高中女友,我和她在Z市最大酒店的通往卫生间的走廊上碰面了,她是那间酒店的服务员,穿着性感的制服,端着几只同样形态性感的高脚杯,我们在一个空房间里接吻——也仅仅是接吻而已,我心里所想的都是阿菲。
   但是体态丰腴的叶池池对我的诱惑实在不能忽视。我记得在“色诫”酒吧第一次见到叶池池的时候我直觉到我们会通奸。
   这种感觉我一直没有敢去确认。但是怎么不可能呢?从Z市见到她的第一次开始我就感觉到我们之间的相通之处,相见恨晚。我看着她喝酒时先是娴熟地用手把头发扎成一个高耸的马尾辫,然后端起盛着扎啤的大杯子一饮而尽,我的心胸就会为之一荡。我和她无意中通过几次电话,我说我见到你就感到很亲切,还说你喝酒那姿势真让男人心动,嗯我喜欢你的马尾辫。这是在电话里面说的,我们打电话的时候好像隔着一层我们都不愿捅破的隔膜,我们翘首观望,用话语相互试探,像看俄罗斯芭蕾舞表演的时候那些轻触地板的脚尖那样带给我细微的快感。她的音容笑貌从手机里传输到我的脑海中存在着,那些包裹在玲珑躯体上的衣物好像虚空的摆设一样若隐若无,还有她留恋顾盼的眼睛和久违的乳房,都让我唏嘘不已。那一个月的Z市生活里,每天我和表兄从“色诫”里醉酒而归,在出租车里和送我们回家的叶池池抱作一团,这样我的酒就会很快醒来,被她温热的体温刺激着。
  当然,叶池池和表兄王哲视我为亲兄弟,我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教养良好知书达理的学生而已,他们甚至劝我少喝酒少抽烟不要在毕业工作前碰女人。
   但是,低估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见到叶池池的时候我感到我们会通奸。有几次梦中她和我裸体贴着身体,她消瘦的肩膀被我完全地遮掩住。直到王哲和叶池池在亲朋的祝贺下结为恩爱的夫妻后,我开始在内心虔诚地祝福他们。
   
   阿菲是F大学外文系的,比我低两个年级,这个学期应该是大二。我们是校园剧社招聘演员的时候结识的。招聘演员的事情我负责,当时就知道外文系漂亮女生很多,我托熟人在外文系大力宣传我们的剧社,鼓励漂亮的女生加入我们,做备用演员。后来果然找了一批颇有姿色的女生,阿菲就是其中一位。
   第一次注意到阿菲时,当时她先擂我的臂膀,说我认识你,那天剧社开会的时候就你一个人像没有睡醒的样子。我说我在考虑一个镜头,男主角在矿山上被雷管炸的失聪了,并从此有一双辨别真伪爱情的眼睛。阿菲呵呵笑了。她是外表很柔顺的小姑娘,习惯抿着嘴,她的嘴唇很红润大概是说外语说得多了。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穿了红白相间的高帮运动鞋、复古窄脚牛仔裤和带着肚兜的套头衫,扎着很高的马尾辫。一直到后来我们相识,熟悉,再是肌肤相亲,我一直被她毫不设防的性格吸引着,她没有复杂的令人生畏的心思,她是风光旖旎的花园,却有着很低的栅栏。
   我给阿菲说我们剧社招人可都是有目的的,漂亮的女生能不能演戏不能保证,但是每个漂亮的女生都被我们剧社的男生占领了那可是真的。
   阿菲说指不定谁占领谁呢。
   
   我用DC给阿菲拍照留作剧社存档。我拍她的嘴唇,胯部和放在胸前的手。我把相片传到电脑上给阿菲看,她捂着嘴唇咯咯地笑,像一只皮毛发着淡黄色晕光的发育良好的可爱的小羚羊。嗯,有一天我会扑在这只可爱羚羊身上,然后被她单纯笑容留下的漩涡紧紧地吸引进去。
   
   表述可能有些缺陷,其实一开始我和阿菲一直是若即若离的。我们都喜欢戏剧,这一点让我们心灵相通。我在校园剧社算是元老,专管道具和演员,但是我的目的就是能够上演一部轰轰烈烈的剧本,一部有关欲望的剧本。这个剧本不同于剧社社长小胡子他们那些遵循西方哲学的晦涩道路写出的探求人在做什么人为什么活着的终极思想、探讨和探询人生终极意义和顿悟的剧本,他们只会窜改童话(虽然这是我的主意,可我希望的是小矮人性欲旺盛、向往集权和崇拜高大粗犷)让睡美人怀孕让小矮人身怀腾云驾雾的绝技,篡改希腊神话里单纯的争权夺利和分工准确的天神故事——机巧、虚伪、空洞、无理取闹、哗众取宠,有关“真理是黑暗中的一丝光亮”这样的中心思想的剧本让我头大如斗。
   “这些我都不care,我要写一个沉重的剧本,让观众看得时候如骨在哽,看过之后却怎么也不会忘记的本子。当然,是有关校园的剧本……我相信欲望。”
   阿菲说:“我支持你。”
   
   就像爱抚空气中弥漫着精子的味道那样真实,这个校园落雨的时候像被强奸的女生那样安静地睡去,带着残留的失却激情的液体。校园的道路上人来人往,他们在慵懒地浪费着激情,就像上海这个庞大的肌体一样他们应该是没有用处的息肉,恐怕哪一天他们就会癌变,会消逝得很难看。
   亲爱的阿菲,让我抱抱。听我讲这些恶心惊人的幻想。
   (4)
   天黑的时候我和刚到学校的阿量出去吃了四川麻辣烫,然后在雷允上药店买了两盒不同品牌的避孕套:杜菲斯(和杜拉斯一字之差)和杰士邦。
   避孕套都是我来用,但是阿量偶尔会用到一些,他有一个怪习惯,睡觉的时候会把避孕套套到阴茎上。
   
   暑假阿量托关系去了陌生的广州的一家报社实习,没想到第一天就住进了流花湖一带的出租地下室。“实习单位说没有给实习生提供住宿的先例。我就得一直住流花湖的地下室,指导老师说还好,早晨挤公交车到报社时还可以跑新闻。”阿量回来不停地抱怨。没有事情做还得天天上班,阿量说他整个暑假每天都是坐在广州市区的路旁边喝啤酒边用眼睛“跑”新闻。
   “刚开始前几天我还想着干脆不实习,一个人去内蒙古再去吉林、黑龙江游玩然后回上海。这种渴望一度达到极致,那天一黑我就从单位回到地下室,郊区没有地方玩闷死了,我就在地下室里戴着耳麦听疯狂英语的CD练习听力,是乔丹打球时的现场解说录音,有乔丹吼叫着扣篮的声音,空旷的房间除了毛毯什么都没有,我听了一会儿就有些耳鸣,感觉好像有个人站在我后面磕瓜子吃——猛回头有什么都看不到……可气的是我竟然记不住单词了考完四级我发誓不学英语了……每天睡十多个小时难受死了,一直想找个女生说话,想随便和哪个女孩子陷入热恋,然后一起去黑龙江……广州郊区的暗娼很多,但是我一个都没有动过。后来我想了一个主意,戴着避孕套睡觉,果然每天就睡得踏实了……”
   我会心地大笑,这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和阿量也就这样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知心朋友不一定是知己,也无需肝脑涂地生死同时,大家能够一起分享彼此的秘密就可以了,这在现在的校园可不多见,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天大的事情,争着冷漠和特力独行,挣钱,女人(男人),网络,出国……无非这些,只是缺少知心的朋友。
   
   我一直借此善意嘲笑阿量老处男,他倒是不愠不怒,依旧做这样的事情,像萤火虫的荧光一样无聊和自慰——萤火虫的荧光是用来召唤异性的吗?萤火虫曾经是纯情诗歌和连续剧的主角(现在也是,暑假里还看到纯情矫情滥情偷情青春偶像剧《再见萤火虫》),它们发着光,成群结队,像世界上最为壮观的交配宣言;还有非洲的一种蛇,在冬雪还没有融化的时候就已经从洞穴里爬出来,几万只几十万只地纠缠在公路旁的田野里,不停地交配,直到精疲力竭极度脱水,然后蠕动着爬到原野里的积雪上喝冰雪融化的冷水补充体力,然后再脱水,再补水……如此反复直到体无完肤……
   
   阿量对女生特别的痴情——或者说有一种心理学意义上疾病。暑假前,有一次我和阿菲在学校旁边餐厅吃饭的时候阿量打我手机,就说了一句“出来喝酒吧”,声音深沉。我一听不敢耽搁和阿菲说了失陪后立即赶去陪阿量。
   阿量在留学生院旁的一家韩国烧烤店等我。我和阿量喝了19瓶的三得利啤酒,舌头都大了。接着又喝一种韩国的清酒,水一样没有味道,喝到肚子里却又犹如火烧,头也头热烘烘地烧起来。这时,阿量忽然潸然泪下。讲了一个凄惨的故事。
   作为新闻系的学生我早已练就了收放自如地不让自己感情随别人波动的本领,做记者就应该这样,心静如水,对别人的事情要冷眼旁观这样才能发现报道的端倪——或者说我细腻感情的神经末梢已经枯萎。怎么说呢,反正被别人煽情总归不是好事,否则在那种情况下自己的故事也就会下意识地对别人说出来了。每个人都有倾诉自己故事的欲望——高兴的悲伤的事情说给别人听就是一种发泄,想一想,我们每天不仅要学习生活还得憋着一些想说却没有人聆听的事情该有多辛苦,所以经常会有朋友们在一起喝酒,所以能够互相倾诉和发泄男生女生要走到一起。
   
   阿量说:“我感到自己的心破碎了。”他刚刚接到河北高中同学的电话,那个同学话音中的兴奋透过电话线抖了过来,阿量对着电话吼了几声“我操你妈、我操你妈”就把电话摔掉了,然后立即打我手机一起喝酒。
   阿量讲的是他高中的一个女同学。他和那个女同学关系很好,“曾经睡在过一起”,一整夜都在聊天,什么都没有碰她。阿量说着苦笑起来,重复了一句“什么都没有碰他”,像个英雄似的。阿量这样说我相信,我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看到阿量眼中荧荧的泪光。阿量又说他没有生理问题,几乎每天都可以顺利地自慰。可就是对那个女同学敬而远之,她像个天使,恐怕吓着了她玷污了她。即使到大学之后,阿量也是洁身自好,一直想着她。那个高中女同学长得极为漂亮,在学校里很扎眼,所有的男同学都对她垂涎三尺。可她家里比较穷,上学到高二就毕业回家,听说结婚了。结婚的时候她专门打电话告诉了阿量。可是如今,那位女同学离婚做了妓女,高中时候的许多男同学都会去花钱找她上床,说是了却了一件心愿。
   今天打电话给阿量就是某个刚刚和“妓女”上过床的兴高采烈的高中男同学,这让阿量义愤填膺。喝酒时他还在一直流泪。我叹了一口气,把清酒和啤酒兑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别人的悲伤无论如何沉重,对我来说又只能是犹如过眼云烟——因为别人的悲伤是不能体会得到的。我又饮了一杯,脸上挤出一点凄笑。我给阿量说你这是心理障碍,你是被懦弱和臆想羁绊住了,你应该想象自己已经和那个女同学做爱,你们曾经快乐地在一起生活过,郎才女貌在校园中招惹旁人的注目,那些觊觎的目光都被你开阔的胸怀包容了融化了;你想象自己的有关女人的过去都变成脆弱的粉红色,你往上面踢上脚印,涂上你醉酒后的呕吐物——把那些臆想打碎,你的心情就会好转。我建议阿量看法国电影《Fan Fan》,里面的男主角就像他一样,有个感情的淤血压住了欲望的血脉,他应该果断地把这块淤血看清楚并且消化掉。像个男人那样,抱住经过身边的每一个女人。
   而那一次阿量已经喝醉了,不省人事。我的醉话他大概也没有听明白。
   “抱住经过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阿量也决不会这样做;他好像对异性恋要求特高,由此延伸出他对异地异性恋反感,更为强烈的延伸就是他对异国异地异性恋极其反感。有一次学校BBS上声讨留学生随意耍玩中国女生然后抛弃,阿量就参与进去讨论,对一些持异国恋乐观情绪的ID苦口婆心地奉劝,说那样的感情不能长久,甚至扯上了民族气节之类的东西。一个女生用凄婉悲怆的笔触讲述她和一个新加坡男生的爱情故事,阿量就在BBS上匿名把那个女生骂得公开删掉了自己的帖子。
   这样总结来,他确实有心理疾病。
   
   从雷允上回来,我接到剧社要上演新剧目的通知,社长小胡子让我做海报。我刚才和阿量吃麻辣烫的时候喝了点酒,不想写字,就在电话中推脱掉了这个“任务”。
   小胡子吩咐我做的事情我都要推脱阻塞一下,好歹我也是剧社的第二把手,这一次回家一个月之久,暑假里校园剧社对社会开放,小胡子就趁机排演了自己的两个剧本。我兼管的道具和演员在我走后也被他随意遣用。本来演员和道具都是我钳制他的工具,以显示我还是有些权力的——这小胡子一直压着我的本子不让排演,说是思想问题,还大谈学校思想教育政策。可怜我每次都帮他编派剧本,而且给他提供了一个好的构思:改编安徒生或者格林童话,他竟然不知恩图报一直压着我的剧本挑刺。为了剧社的发展,我还通过一个熟识的作家——和我同系的业已毕业的学长——拉来了上海的一些雅皮——也就是画家作家诗人行为艺术家之类的人每个礼拜来剧社喝着咖啡和剧社成员一起像中世纪的城堡中的思想贵族一样聊天;我所做的这些大大繁荣剧社,但我依旧受制于小胡子。
   当然还有阿菲的原因在内,当初剧社招新的时候小胡子也看上了阿菲。他对阿菲很殷勤,把去上海大剧院看《雷雨》的票子给阿菲,到后来是我和阿菲一起去看的,他一直嫉恨在心。
   
   我整理好床铺,躺在了床上,想着离开上海的一个月内自己的变化,等着阿菲兼职回来。
   我手中不停地捻着她的耳环,听见阿量熟悉的鼻鼾声。
   (5)
   我和阿菲在学校旁边的居民小区租了房子,一室一厅,离大超市Emart和到市区的123路公交车都很近,到教室上课也就是5分钟的路程,离校园剧社演出的一家咖啡馆也异常地近——可以说我们是租到了异常好的房子。我们到Emart添置了一些家具,买了冰箱和一台二手电视机,阿菲把她在学校寝室里的电脑搬了过来。
   我的电脑还留在男生宿舍,阿菲用它在学校局域网上办了一个电台,提供点歌和朗读文章的服务。
   
   简单地装饰房子后我和阿菲已经累得精疲力竭,躺在床上对视而笑。
   我和阿菲开始正式同居,从此摆脱了被别人干扰的生活。学校宿舍里面是不能再呆下去, 4个人的男生宿舍,个人隐私生活被另外的3双眼睛监视。好多次和阿菲亲热的时候被忽然揣开门的室友撞个正着,尴尬倒是不怕,不过亲热的情绪总是被破坏得荡然无存。
   
   我和阿菲一直睡到天黑后醒来,出去到嘉客来西餐。我怂恿阿菲多喝了一点,一个月没有见面,今天晚上我们要好好的缠绵。晚饭后回到租房,借着酒精和一个多月来的分别相思之情,我们在新居尽情地做爱。
   之后我和阿菲聊天,讲了回Z市见到的逸闻趣事。阿菲也给我讲了她在那家公司兼职的事情,她赚的报酬都买了衣服和首饰,还给我买了一条Lee牌牛仔裤。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让阿菲拿牛仔裤出来给我穿。我给阿菲说现在全世界就我最幸福,能被别人惦记着感觉就是好。
   “就这样,我死都足够。”我动情地对阿菲说。阿菲盯着我的眼睛说:“真的吗?如果哪一天你离开我,我会杀了你。”我哈哈一笑把阿菲扑倒床上亲吻。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对阿菲说,以后我不能在陪你逛街了,我得写个剧本,小胡子最近老是上他自己的剧本我很郁闷。
   阿菲说写什么样的剧本。
   我说是有关欲望的。
   
   我想叙述一个有关欲望的故事,想写一个有关欲望的剧本。可欲望是什么,我甚至从被窝里钻出来查了一下《现代汉语词典》:
   【欲望】yuwang 想得到某种东西或想达到某种目的的要求:求知的~。
   按照词典的解释,欲望是一个很中庸的词语,辞典中甚至列举出很向上的例子。我所认为的欲望和大多数人所认为的一样,是偏执的极端的置之度外的畸形的无理取闹的不合时宜的——都是些贬义的词语。比如我要写大学生的故事,却一味地强调性生活,总归是有些不合时宜。又或者这些大学生只想着阳春白雪的理想,做白领或者文艺达人,他们每天忙忙碌碌,却像为了觅食的动物那样矫健地相互撕咬,知书达理和衣冠楚楚的掩盖下都是没有血腥的争夺;在天黑后的都市他们在舞厅在酒吧在街头在床上模仿着动物的行为或者在激烈的刺激下他们的兽性极度膨胀,比如发酒疯、凶杀、强奸、裸奔,甚至于无休止的倾诉也是。比如我写剧本,每个演员都像动物一样爬着上舞台,背台词之前先学习动物叫几声。
   欲望冠冕堂皇地借着理想、目标的名义出现。但是,当来到理想的大门前,打开进去又是两个门,分别写着金钱与爱情;打开金钱之门,又看到两个门,分别写着权力和名誉,打开权力之门,看到金钱和爱情……嗯,如此循环反复,门越来越多,但是重复不断的却是金钱、权力之类的门。或许到最后打开爱情之门就只会看到满屋子的性工具和徇情用的自杀工具。
   “欲望的快乐和痛苦一样多。”阿菲说。
   我笑了笑说:“这些有关欲望的想象有时让我精神充沛有时却只能让我无所适从、极度堕落。”
   
   最起码我深入其中的大学生活是如此简单、直露、野心勃勃,在里面升华或者寻找终极理念是多么的举步维艰,我们都是人所共知的衣冠禽兽,每个人的欲望都有吸引力或强或弱的漩涡,渴望着把这繁华都市的一切都吸进自己的体内,像霸王花一样狠毒和无妄不前。与其这样,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欲望昭然若揭呢?让欲望更彻底地展开?或者大家的欲望集合在一起,形成强大的激流和动力,让这个学校让整个城市沉没,而只有欲望的神像屹立!
   就像石康说的:生命短暂,脆弱,一钱不值,在里面苦挣苦熬实在荒唐,最无耻的充满谎言的体面生活对来我说枯燥无聊,它所树立的希望人所共知,恶俗不堪,即使是作为换换口味,我也要原地转身——为什么不试试更为绝望的生活呢?
   有个叫弗朗索瓦丝•萨冈也说过:“作为理想,我打算过一种下流的、丑恶的生活。”
   而我认为,所谓生活观念和人生价值都应该重新定位,人就应该像避孕套一样膨胀到临近爆破的极限,而不应该遮遮掩掩,套在阴茎上一次性地失掉使用价值——即使做最优秀的避孕套又能如何呢?
   这种断章取义和斩钉截铁的语言让人忽然亢奋。对的,就是这样的欲望,下流和丑恶毫不费力气的。不要总是回望自己的过去总结自己的过去,往前看才是对的。他们习惯回望习惯忏悔,习惯畏首畏尾,那样就难以得到欲望。
   
   如果学生作为欲望的主题的话,切入点就是他们缺少金钱。他们向往中产阶级的生活,向往在葡萄美酒、油画舞会、唱诗狩猎中艺术性地生活,向往公平自由、互通有无,向往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可是他们缺少金钱……
   
   在我絮叨的高谈阔论中,阿菲已经把头扭到一旁昏昏睡去。我把她扳过来,静静地看着她美丽的眼睫毛、脸庞和微微鼓动的鼻翼……
   (6)
   为了室内舞台剧在校园内的更好传播,剧社用摄像机把我们剧社上演的剧目都记录下来,剪辑采编,加些字幕音乐(文字和音乐比形体表演更能表达演出的目的和中心思想,更能相得益彰)后放到校园网上传播;再利用网络的便捷和无孔不入能让这些短片在国内各大院校之间迅速传播。
   最近看了西安交大几个学生自费拍的DV剧情片,人物表演生涩并且因为硬件上的局限拍摄的并不是好看,可故事很真实,很好,把校园的细节都展示出来了:校园生活的小幽默,有关爱情的搞笑,虚假的阳光男孩成功女孩。可我要写边缘写特殊写放荡写同性恋写无所事事写外表下的纵深纹理,拍边缘拍特殊拍放荡拍同性恋拍无所事事拍外表下汹涌丰富的内心世界,我要选温吞的男主角,猥猥琐琐,脸上布满压抑留下的青春痘,喜欢穿短裤,就是为了给大家展示腿上的粗重的体毛;我要选漂亮的女主角,清纯异常,毫不在意地散发着自己青春期的诱惑,殊不知她的周围随时存在着被破坏的危险。而且我要拍出来校园DV的第一场完美的唯美的床戏,第一场残酷的构思高贵的凶杀,第一场惊世骇俗的举世瞩目的逃往、暴露和背叛。拍摄结束时我希望这些疯狂的图画配上《花仙子》《蓝精灵》之类的背景音乐——那些80年代初天蓝蓝水清清让人回想起纯净童年和单纯人际关系的音乐,感觉像是被别人挠到痒处又及时反击的快感——摧毁年少时期形成的单纯的偶像、印象和思维,表达人的与生俱来的成熟的欲望。
   当然,我要把剧社的剧目拍成短片一个重要原因还是因为窝里斗:我已经不能容忍小胡子造成的僵化形式僵化剧本的发展现状。这不仅让他控制了整个剧社还让他游刃有余地污染钳制了所有热心观众的思维!我不忍再看到他那些幼稚可笑的改编和篡改,拙劣的轻喜剧和拙劣的无理头,拙劣的儒家思想和西方神话牵强附会的链接。我要用新的手段,强调自己的思想位置。
   
   嗯,需要给大家介绍一下剧社的来自上海男生小胡子社长;他是个堕落、阴骘的文博系大四的家伙——当然,我对他的描写肯定带着个人的感情色彩,但基本上还是属实的,像无论多么疯狂的作家那样也都是在先食人间烟火的基础上才开始形而上的写作思考。嗯,小胡子喜欢拧着眉毛揪着下巴上的小胡子——他竟然把胡子染成了黄色——我以为他会喜欢行为艺术,会喜欢演员像兽交那样癫狂地背诵沙翁的诗篇;可是他对行为艺术敏感反感,我们每次在排演模拟做爱的时候他都是一脸惊恐。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留着一头标准的板寸,染成棕红色,不喜欢说我操,讲话的时候从背包摸出十几包不同品牌的香烟散给大家抽,然后他就在随后的剧社选举宣言上承诺给剧社管理委员会的每一个委员都有剧本上演的承诺,他就当选了。以后每次剧本讨论Salon上都会看到小胡子上窜下跳,凑在男生的耳朵前诡秘一笑,或者在女生面前神经质地上下揉搓着鼻子。开Salon的时候,会有好多演员和编剧参加,喝着咖啡听着低声吟唱的摇滚乐;男生大都长发,一脸深不可测和冷漠,抽烟动作个性得入木三分;女生尽量装随便,长发遮住半边脸,左手夹着烟烟,嘴里和某个人说着话,可不知道她们的眼睛望哪里瞟了。这些男男女女都有思想,我甚至都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话,害怕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被这些心细的愤青或小资们目中无人地讪笑。
   而每次剧社Salon时,我可爱的阿菲都是静坐在角落里,绣着十字绣,不时用手甩开面前的烟雾。小胡子惹人讨厌地侃侃而谈,我知道他想引起阿菲的注意,可这没有用,因为我就坐在阿菲的旁边肆意而亲密地摸着她的马尾辫想着自己的事情。
   
   在我进入校园剧社之前,小胡子已经是剧社重要的编剧之一了。每次等大家讨论完改编的剧本时,他总是先保持沉默,然后在最后大家所有讨论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的想法并且一锤定音。他是“暴力+温和派”,讨论好的剧本如果有关体无完肤的爱情、遭屠杀摧残的友情和被权势剥离的亲情或者是突然的反目成仇、背叛或欺骗,他都要坚持“性本善”的原则和“人下意识的向善心理”,对主角进行“怀柔和劝诫”,让世界一片风平浪静让曾经发情的恶狼一样的独裁者变得阉掉的猫一样温顺和弱智。而且剧情转折点都是单纯的要命,主角都是一根筋,在一种偏执理念的支持下(环保理念,女权主义,独身主义等等过时的左派观念)害人害己。
   后来我给他提议可以改编童话。比如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把这些家喻户晓的故事捻碎了再重组,肯定让人耳目一新立竿见影而且不费力气重新定位角色。可最后小胡子仍是妇人之仁的放不开手脚改编。这是后话。
   我对小胡子这些粗鲁浅白虽然够后现代够反传统的剧本厌恶之极。我不想在Salon剧本讨论会上展示自己浓重的眉毛和卓绝的思想和他争论,我专心地管理着剧社的道具和演员——当然也专心地构思着自己疯狂的剧本,我希望有一天能够用我的伟大的剧本波澜壮阔地翻盘,我要让我的观众不知道选择喊叫还是沉默。
   
   我和小胡子的关系也不是恶劣到不可收拾,最可能的原因是我们都喜欢打网球。他是南方人我是北方人,我们爱好上却有相通之处。每次一起在操场上打完网球,我们就一起大汗淋漓坐在球场边喝着可乐讨论——大多是争吵——最后争吵以我嘲笑他没有腿毛而结束。
   小胡子看到操场上打篮球的熟人就会走过去,轻柔地擂他们的胸肌。我一直怀疑他喜欢男人比喜欢女人多一些。不过这样也好,我不会过多担心他打阿菲的主意。
   
   我已经大四了,也就是说我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来在剧社上演自己的剧目,我必须得利用校园的网络。我租借了新闻学院的机器,拍摄剪辑了我的一些小剧场本子,在校内传播,反映还不错,已经有人让我帮他们拍摄自己的个人宣传片。
   我帮一个外文系的阿菲介绍过来的女生拍个人宣传的短片,她要去一个外企面试,要用手提电脑带着我给她拍的短片给公司看——为了得到这份工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先是在镜头前装扮成一个医生,穿着医院急救室急救护士的那种粉红色的护士服,给一只Snoopy狗打点滴;再装扮成一个盘着高高发髻的勤劳的不辞辛苦的下岗职工,满面汗水搓洗着大量衣物;然后是一个作家……酒吧侍应生……带着无框眼镜的白领。每换一个角色她都会说“I am the best”(我是最优秀的)。
   其实我想的是把在后一个镜头把她拍成浓妆艳抹的妓女,光着背对着镜头,回过头来说:I am the best。嗯,裸露的背上用口红写着:Oh,come on!Jim!
   
   说到租借学院里的拍摄器材,我不得不谈一下钱的问题。Z市的爸妈会每月往我的金穗卡里汇钱,但仅仅够他们认为的大学生每月的膳食费用;表兄也会给我钱,我每月会到王哲和叶池池家里去玩(结婚后,叶池池随王哲迁居上海),然后以打麻将的名义赢他们故意输给我的钱。我也给一些时尚杂志写一些煽情的都市爱情小说赚些稿费。还有我还继续在一个商务楼做文秘,谢天谢地新换的女Boss夸我工作认真给我涨了工资。
   这些费用应该说是够我用的了,但每个月我还是捉襟见肘,我还有和阿菲一起的奢靡生活:不定期的外出江浙的游玩,剧社一些躲不开的AA聚会,买书、淘DVD和CD;最大的一块还是阿菲的支出,她和一帮女孩子喜欢谈论时尚,从网络上获得各种流行资讯,化妆品,服装,各种装饰,见着或者听说了就要买到,E-sprit的外套买了,Chanel的香水也得买了;每个月阿菲需要的保湿露、隔离霜、眼霜不是兰蔻就是Kose或者资生堂、碧欧泉,用来除杀螨虫什么的,这些让阿菲的皮肤光滑性感却让我的钱包空空如也。认识阿菲前我所有的积蓄给阿菲买了一部拍照手机,又添了一架DC(Digital Camera数码相机);而所有的房租,只能有阿菲来支付了。
   剧社也会对主要负责人发放一些工资,但是仅仅够我和阿菲两天的饭钱或者一晚上泡吧、泡咖啡店的钱,对一个月的花销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我得另谋兼职了,并且开源的时候还要节流:我还要买台属于自己的数码摄像机。
   唉,我性生活充实精气神充沛却囊中羞涩的大学生活。
   
   (7)
   最终我重操旧业,托人找了一份报酬丰厚的陪读——报酬如此丰厚以至于我认为家长会有特殊的要求,比如陪孩子游泳、出游、青春期心理交流什么的。陪读对象是一个初三的学生,因为学生成绩比较差,家长要求每个礼拜至少有两天的时间到家里陪学生学习和答疑解惑。当然对我来说天数越多越好,这意味着酬劳也会很多。反正新闻系的大四优哉游哉,课程不多,时间充裕得过分。
   
   大一时我就开始做陪读——我更喜欢称陪读为家教——是每个大学生必然经历的兼职形式,能够充分体现社交本领,因为要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与从未谋面的根本不相互了解的学生、家长达成相互信任和成功地交易。一般挣到的费用可以好好吃一顿再买几本书看看(我整个大一所作的陪读挣来的钱买全了王菲所有发行过的专辑CD和一个外貌俊秀音质良好的Panasonic Discman)。有次我和一个作陪读老师的同系同学交流的时候想过:能接到一份富翁(最好有个弱智的任性的儿女)需要的家教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攀附贵人一步登天——每一个行业都有宿命一样的简单而又执着的充满捷径的理想。陪读对大学生来说是极为简洁快捷的交易,这种瞬间见利的交易助长了大学生的自以为是和堕落。嗯,我这样认为。
   持续了整个大一的陪读过程,我炒了几次别人的鱿鱼也被别人炒了几次,走遍了上海市区的所有辖区,没有碰到过一个富翁,教过的学生中,男生几乎都是闷头闷脑的,女生都是平庸之极姿色堪忧,这些大都市里的孩子极其可怜地被爸妈看着管着骂着,我甚至有几次怂恿学生反抗,结果无功而返。
   唯一一次有意思的让我记忆深刻的陪读是和一个大龄未婚青年在一起的一个月。实际上这个大龄青年已经不上学了,父母离异,他跟着妈妈,每月会领到父亲的“救济金”。每次我到他家都会直接到他楼上的屋里,每次都会看到他妈妈穿着睡衣、化妆整齐地抽着烟和邻居们打麻将。我和大龄青年在楼上抽烟、聊天、喝酒,每次我拿出课本和教案他都会对我瞪眼睛,代替为他给我讲他和女朋友的故事(他的大舌头的声音让我难以忘记——那种抽着烟喝着酒大着舌头述说的方式不能不让人印象深刻),然后两个小时候后我拿着酬劳,向他正在玩麻将的妈妈打招呼后离去,在公交车上闭着眼睛一脸冷漠地听着王菲回到学校。后来他过生日时,曾经邀请过我参加,他说他的爸爸有话对我说,我没有去,买了一条名牌领带快递给他权当生日礼物,算是补偿我一个月的家教没教会他几个单词、几个数学公式。
   有时我甚至干脆想学习的命是注定了的,家教没有用,打骂没有用,重新换血也没有用的。所有想到请家教请陪读的爸爸妈妈对孩子的学习都是抱着或多或少的失望的,教的好了他们高兴,教的不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在这一点上我认为自己的陪读态度无可厚非,看着那些肯定有自己想法的孩子被家长们紧紧地压制着,我还来气——这些孩子会得不偿失地畸形的。
   
   大一,我喜欢王菲的《唱游》专辑。干净深刻。了无痕迹。公交车里晃晃悠悠。Sony耳机夹得我耳朵有点痛。每次陪读结束都是上海的夜(我一般都是下午或者晚上陪读)。车窗外的阔叶树木。斑驳犀利的灯光。王菲。唱游《唱游》。我是温情而可爱的猎豹,假寐中,气息均衡。晃晃悠悠的微笑。
   《唱游》歌曲目录如下:
   半途而废
   偿还
   飞
   感情生活
   红豆
   脸
   你
   情诫
   色诫
   童
   小聪明
   醒不来
   原谅自己
   天使堕落人间,折伤了翅膀,想开始重新返回天庭的飞行,但是徒劳无功。一个小女孩用眼泪、脸庞的温暖和纯净的童贞让醒不来的天使原谅自己的堕落。可是天使和女孩误食了天神惩罚的红豆,天使受到情诫,一个完美的感情生活半途而废。天使无以偿还女孩的纯真,忧伤地枯萎了。天神说:上帝甚至不想让你们忧伤,可是你们有了欲望;人类的小聪明被上帝捻碎了。
   
   这是我用《唱游》专辑的歌名连缀起来的极为单纯的一段话,只是“色诫”没有用到。“色诫”和“情诫”是冲突的。
   
   叶池池在Z市开办的“色诫”酒吧也在她来上海后变卖了。
   (8)
   东方明珠塔是我来到上海之后最先“攀登”的地方。F大学迎新生活动中有人组织从学校骑单车顺着外滩过南浦大桥到东方明珠塔,我也报名参加了。去的时候兴致昂扬,还有很多漂亮的女生,只可惜几个女生还没有到外滩就打道回府了。最终我和几位男生还有几个比较强壮的女生到达东方明珠塔,可已经没有丁点儿欣赏陆家嘴风景的心情,因为一身臭汗,裆部也被单车座摩擦得火热。大家萎靡地躺在壮硕的明珠塔旁的一片草丛中休息了一下,就打道回府了。去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都路过桃园新村——大一时候的我和桃园新村还没有任何关系。
   
   新婚的王哲与叶池池来到上海后搬进桃园新村居住。
   表兄王哲毕业之后就从Z市来到上海淘金。少年老成的王哲一开始跟着几个新疆商人贩卖假药。后来新疆的假药厂被取缔了,表兄开始用不菲的积蓄在上海租借了十几辆大型厢式货车,注册了一家物资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六七年就成了百万富翁,以至于后来叶池池到上海要和王哲回到Z市合资麦当劳。
   可是王哲早已经融入上海生活了,每天开着自己的Brick轿车在同济大学上课,修了一个本科学历。同时他的生意也做到了温州厦门一带。而王哲只是一个还不到30岁的Boss,享受着中产阶级平稳安静充盈的生活。
   
   上海是个浓妆艳抹、风华绝代的欲望都市,沉睡了二十多年后,袒露了她诱惑的胸膛,为了吮吸着她的乳汁,全国各地的“淘金者”像北方的冷空气一样朝中国东部的一块角落涌去。2002年了,上海好像永久不会饱和一样,吸纳者无数的兴致冲冲的梦想者。有多少梦想在上海发亮,又有多少发霉?这个气候诡异多变的都市每天都在考验着在这里生存的几千万的微妙的心情。我想象自己飞起来,俯视着这块土地,一切都在每天24小时地不停汹涌不停膨胀,不停地蠕动。
   
   表兄表嫂邀请我去他们家里玩。我在一个周末去了桃园新村。
   
   王哲家里正在装修。王哲说过要在郊区买别墅,不过在桃园还是凑合着过几年再说。王哲和叶池池亲热异常——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的确可以改变人的很多习性。下午我们驾车出去浦东的五牛城,喝了不少的酒。回来后,我、王哲、叶池池还有王哲的司机,一起打麻将,我输了差不多1000多块,其实都是表兄塞给我的钱。我也不在乎,过了零点,我困得支撑不住,和表兄住在一起。王哲给几个公司里的人打手机,让他们过来陪叶池池他们打麻将。叶池池干脆和另外几个人玩了通宵。表兄和我一起彻夜长谈,他讲了一些对婚姻的不满。
   
   从表兄口中得知,叶池池不愿意来上海,她在Z市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但是异地分居又不是办法,毕竟刚刚新婚,以后的路还很长。叶池池犹豫不决让表兄很不是滋味。其实叶池池在Z市混出了些名堂,就如她说,如果表兄回Z市发展要地产有地产,要人力有人力,要关系有关系。
   可王哲对叶池池说得很清楚:我们只有将来没有过去。叶池池最后还是来上海。王哲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Z市。“爱情吗?如果不能厮守,结了婚可就像背了一个包袱,不知道轻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别人拎走。”
   
   没有过去只有未来。听得出来这句话中藏着更多的无奈。王哲这样说的时候依在靠垫上大口地吸烟,我听到了烟丝滋滋燃烧的声音。叶池池就好像王哲回忆锁链上断掉的一环,极为醒目。回Z市结婚之前,我和王哲也有过几次畅谈。有次在淮海路的“金色年代”,我们两个人都喝醉后,王哲还哭得死去活来,这让我知道他内心其实有很软弱的部位。
   高中的时候王哲就开始暗恋叶池池(当时我是那个学校初中部的学生)。叶池池太风骚了,和学校里富人家的子弟混在一起,像一条美人鱼,在水中游给别人看,但是搅动了王哲的心。就像一个情结一样,王哲一直不能忘了叶池池。
   王哲醉酒后,迷离着双眼说,我不管她过去如何风流,我只想她以后是属于我的,这样我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世界是天堂,别人的世界是地狱;一个人了解自己都难,何况去了解别人。一人一上帝,别人的上帝是什么样子的性格谁知道呢?结婚其实就是把天堂和地狱融合在一起,把自己世界的不相关的细枝末节都删剪掉,把属于自己的过去的事情都淡化或者干脆忘记,然后两个人相互依赖和满足,这样才能保证忠诚,保证长久。
   个人过去的经历是对两人婚姻的不确定不稳定的威胁,还是不去想的好。
   
   难道王哲与叶池池结婚仅仅是为了满足他一些高中时候留下的残缺夙愿?我朝旁边睡着的表兄看去。
   表兄呼呼睡得挺香。我模模糊糊睡得不明不白,陌生的床让我难受。听到麻将散场,听到叶池池的声音。再醒来时,叶池池已经做好了饭菜。我和刚起床的表兄吃饭的时候,没有看到叶池池,我问了表兄,说她在睡觉。
   这是叶池池开“色诫”酒吧时落下的毛病,晚睡晚起。
   
   中午我和表兄王哲开车到一个私人鱼塘钓鱼。一上午烟抽了不少,鱼却没有钓到,表兄在和几个人谈生意,我昏昏欲睡也没有兴致垂钓。中午在一个菜市场买了鱼虾回去,表兄做饭。叶池池穿着睡衣在客厅抽着烟看电视,一脸慵懒。卧室还在有人装修,嗡嗡的噪音。
   
   叶池池是那种年龄很小便出来混的人。王哲来到上海贩卖假药的时候。叶池池考上了Z市的大学,没有毕业就开始在学校旁边经营酒吧。像高中一样,叶池池的人际关系仍然庞大,教授、商人、官宦——酒吧客户不仅仅针对学生,“色诫”酒吧的生意还不错。后来遇到表兄,最终却和表兄陷入情网。王哲的只有未来没有过去的肺腑之言,这句话征服了叶池池,这虽然是表兄最大的悲哀之处,可也是叶池池最欣慰的地方——对这样一个风尘中的年轻女子来说。
   叶池池穿了衣服和我聊天,王哲到厨房做饭。我问她“色诫”酒吧的事情,她说盘给别人了。她叹了口气:“算是和过去的一切都断绝。我真的一片空白了。”我想到没有叶池池的“色诫”是不是还会那么风骚高潮吗?
   
   下午我和表兄一起回到市区,他第二天他要去温州谈判,到市区公司的办事处准备资料。我们在外白渡那里分手。发现自己带的书忘记从桃园带回来,我用手机打电话过去,一开始占线。拨通后叶池池接电话,我问她到上海来还适应吧之类的客套话,让她帮我把书放放好,以后过去再取。她说有空让我陪她逛街,我应诺。
  

2004-10-24 10:04:19  伊娲伊 (上海)

  [这个贴子最后由伊娲伊在 2004/10/25 11:08am 第 1 次编辑]
  
   (9)
   去赛博数码广场买电脑配件回学校的时候,天快要黑了,夜都市开始躁动,我忽然打算从今天开始陪读。用手机给介绍陪读给我的那位同学打电话询问学生的家庭地址。同学告诉我学生叫林清。
   今天并不是周末,晚上没有事情,阿菲也回家了。按图索骥,我来到林清的家里。
   林清家住在繁华街市后的一个住宅区,闹中取静,是一大片形状相似的两层别墅园区。我出示了不下三种证件给欧式风格大门旁林立的门卫看,他们才放我入内,面容依旧警惕十足。
   硕大的门牌号让我很容易找到林清的家。按了好几次门铃,开门的是一位身着便装的中年妇人,我躬身问好说是F大学的学生,有个好朋友介绍我来做陪读。她打量我。
   “你是F大学的布林?”开门的妇人声音中略带惊讶地问到。
   我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位妇人不就是我在某商务楼为她做兼职的那位女Boss吗!她叫姜睿容,三十五岁左右,是个典型的女强人,服装、发型和说话的口气透着平淡的可以让人接受的逼人的凌人之气。只不过在公司见惯了她一脸严肃,现在忽然看到她一身便装,素面朝天,透着成熟女人柔顺的妩媚,不由得让我看得发呆,好像在异国他乡看到儿时玩打仗的广场。
   
   我替换上女Boss——我习惯这样叫她——递给我的拖鞋,走进别墅宽大的客厅:沙发,茶几,家庭影院和一些家居都是温暖色调,如果不是开着空调我真的要感到热得窒息了;棕色的地毯沿着楼梯盘旋而上到楼上,有桔黄色的光从一个房间透出。
   女Boss罩了一件正式的衣服,走到楼下对着一个房间用清脆的上海话喊“林清,林清”。然后打开客厅里所有的灯。雪白的墙壁反射一片纯粹的光明,我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眼睛,从指缝中看到一位风韵尤存、身材妖娆的妇人,裸露在犀利灯光下的皮肤保养得很好。
   女Boss招呼我坐下,从冰箱里拿出一筒百事可乐给我,她自己也打开一听,坐到沙发里。
   “没有想到是你,我们可真是有缘,不过我也放心了。”女Boss和颜悦色地对我说,一改公司里面无表情的上下属关系。“本来想找个你们学校的女孩子来陪我女儿读书的。我女儿已经上初三,快中考了,她的成绩不是太理想需要好好复习——既然是你来做这份陪读我就放心。待会儿你们见见面让她给你说一下学习的情况。”
   
   我诺诺地答应着,依旧沉浸在这个巧合带来的惊诧当中。女Boss笑着点了点头走上楼去,让我一个人等林清出来。
   
   我才知道林清原来是个女孩子。我本来以为林清会是个男孩,而且已经做好准备,在第一节和“他”海阔天空地聊足球、电脑游戏、极限运动等等男生比较感兴趣的事情。好在我临危不惧,边喝可乐边重新筹划待会儿该和这个初三的女孩子谈些什么。女Boss刚才指给我看林清的房子让我待会儿进去,说陪读结束让林清喊她。
   差不过过了十分钟我喝完了可乐。反复看上面的有奖购买条文,然后看易拉条,上面印着一个极难中奖的号码,像把地球和冥王星捆绑在一起那样困难。
   
   房间的门开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披着凌乱的挑染成淡黄色的长发走出屋子,穿着银色的丝绸睡衣,转身进了客厅里的洗手间。过了一会儿林清走进来,头发扎成了马尾辫,刚刚洗过的带着水气的眼睛看了我一下。我跟着进了房间,看到她扑到床上去又翻过身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陪读第一次见面无论如何都是尴尬的,因为见面之前陪读者和被陪读者都相互想象过彼此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见到面的时候又以最快的速度把对方和心中想象的形象对比、打分、估量和信息重组——当然和心中想象的总归是有落差的,所以会产生尴尬。
   结果,虽然想象中的“男孩”忽然变成了“女孩”,但我很满意这个学生。最起码林清一看就是冰雪聪明型的。嗯,还很漂亮,扎着我喜欢的马尾辫。
   不知道我给她什么第一印象。我对她的第一直觉又是怎样呢?我感到她捉摸不定。
   
   “你怎么会是一个男生?”林清躺在床上说到。语气中透着不满意。我稍微有些失落。
   “如假包换。”我对这种无礼还以贫嘴。她倒长得像她的妈妈,不过沾着年轻的资本漂亮多了,她刚睡醒后惺惺忪忪的可爱倒让我对他的贫嘴有了些许自责感。
   “我叫布林……”我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暗示完全可以帮助她进行初三的学习。
   她不再说话,我一时语塞,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房间。看墙壁上的一幅油画,是一个很纵深的林荫道,有一张白色的长椅,上面坐着几个素衣的女孩子看书、发呆、交头接耳,从画出的腿上可以推断有五个女孩子可以只能辨认出四个可爱的脸蛋(或许有一个躺在别人的背后睡着了);庞大的书桌上排列了不少的书籍和一台联想电脑(那个圆鼓鼓的摄像头像某种性欲的暗示,一个女生不应该有这样的东西——原谅我这样的想象),几盆翠绿的芦荟,一字摆开的样式怪异的鞋子,还有挂在窗口上的布娃娃,打着层层褶皱的淡蓝色白色相间的窗帘涂抹着后现代风格的大片鹅黄色块,让视觉在黑夜来临后被日光灯打亮的冷色调屋子里依然舒适。
   我坐到书桌前的转椅上,看到衣柜后的鱼缸,一只金鱼傻乎乎地把睁着的眼睛贴着玻璃(是净化过的自来水和人造氧气养活的吗?可爱的生命)。
   
   好长时间没有陪读过,我都有些不适应了。我和林清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我以为她趴在床上睡着了,空调细细的嗡嗡声从客厅传过来,鱼缸里的生氧器呼呼地吹着。
   我已经想好了要和她讨论时尚杂志和十字绣或者好莱坞明星什么的,以加深我们之间的印象,以后的陪读也就不会这样尴尬了。可我也懒得开口——这么没有礼貌的女孩子。
   
   我和林清的第一次陪读,并没有其他的什么特别之处了,当时我去的时候林清刚睡完下午觉;她说自己的头有些晕乎乎的。我也只简单地要求她介绍了自己的情况:语文,数学,英语,成绩都不很好。我询问她的课程进度,查看她以前的试卷,然后讲了一通学习心理学以及我在高中时候头悬梁锥刺骨的学习态度。就这样两个小时过去。
   林清非常漂亮,却不爱说话。我印象中的林清这个年龄段的上海女孩子(十四五岁)都是受日韩台湾爱情剧、卡通片和上海特有的浓郁物质的都市味道熏陶出来的早熟女孩子,她们从学会审美开始就自己逛街买衣服和化妆品甚至交男朋友;父母不知道她们已经成熟到何种程度,她们简单地从外形看体态丰满,实际上有着更加怪异的青春期的执着的“欲望”(嗯,我要用这个词语),有的清纯可爱,有的少年老成,相同的是这些女孩子都有着自己的思想专长,老成的女学生在同学中间如果不是出类拔萃也是鹤立鸡群;而那些清纯可爱的却是校园中靓丽活泼的风景,是她们冲淡了学校的严谨,增添了学校的故事。
   可林清我不知道能定型于哪种女孩子,她慵懒,平淡,不大声说话,不爱动,听我讲课的时候绞着头发认真地听,我说听懂了吗,她就会点点头,聪明伶俐;我甚至想拍拍她的头说:“你老聪明,努力吧,期末会有好的成绩的。”
   
   两个小时的陪读时间结束后,林清的妈妈——也就是女Boss——准时在客厅等我,把酬劳装在牛皮纸里递给我。我给她简单分析了林清的学习情况,语气中透着乐观。然后我被女Boss看着到洗手间洗脸,换上我的运动鞋,拎着宽大的背包中走出她的家门。
   我和女Boss微笑告别;走在这片别墅群夜风轻盈,我心情异常开朗。
   
   我刚才低头穿鞋子的时候看到林清妈妈——女Boss——小腿上光滑的肌肤。世界真小。在商务楼她是我的老板,现在又成了我的雇主。
   
   无论如何这种轻松的报酬丰厚的陪读,让我的数码摄影机的梦想渐渐变为真实——虽然离那个天文数字依然遥远,可对我手头渐紧的生活还是带来了缓助。
   
   在百盛旁边的Star Buck咖啡馆前,我下了公交车,在百盛的地铁出口那里坐了一会儿。离开上海将近一个月,好长时间没有这样逛街了——我一人逛很少买东西随便坐在什么地方(我最喜欢百盛门口)想些东西或者给好久没有联系过多的人发短消息说“亲爱的我们好久没有联系了”让他们惊讶地回我的短信。
   和阿菲逛街是没有乐趣可言的,逛街不是哲学讨论是体力透支。从每一个商城、广场、超市进进出出,她兴致勃勃我气喘吁吁,有时候我在商城外面抽烟等她,她又有些生气。好累。等到吃饭的时候,我也不能清静,她又把刚刚买来的小玩意一样一样地拿出来让我看让我评价。嗯,一直累。
   我给阿菲发了一个短消息,过了好久她没有回,可能已经睡了吧,回到家里她一般都睡得比较早,没有人陪她玩电台了——她在我寝室开办的电台已经成了学校里一些学生的情感热线,每次电台开播她都要忙到深夜,扰得我们四个男生不得不陪她。
   
   百盛门口会有许多时尚的男男女女经过,他们衣着装饰紧跟着巴黎或者纽约的时尚;那里像廉价商品集散地的襄阳路服装市场一样拥挤,真是一个绝好的讽刺,前者是时尚的流行地,后者是时尚的泛滥地。路过襄阳路就是一段幽静的淮海路,一直到常熟路,路旁汇聚着咖啡馆、酒吧、家居店、婚纱楼等上海上流人士和富人出没的地方。再过去是音乐学院,学院旁边好像有个派出所,门口一直站着两个表情肃穆的警卫,有次我拿着DC试图拍那些警卫,但是被他们及时而凶狠地制止了。
   
   坐在百盛门口,我想起一次有趣的拍摄。那是我和同系的某同学在市区内取景,走了一天累了就在百盛广场歇息,顺便就把摄像机架在那里拍过往行人的平行的交叉的碰撞的腿部和脚——能从这些行人的脚步中看出些什么来就好了,可惜每个人的世界都是深不可测变幻无穷。
   自己是自己的上帝,别人是自己的“地狱”。
  
   (10)欲望剧本1.
   
   关于“欲望剧本”我先进行了一下角色定位。
   
   男女主角分别叫阿林和阿布,可以暗示作者就是布林我啦,这点小小的自恋还是容易满足的。本来是以欲望为本写这个剧本,男女主角叫做欲男和欲女更能说明问题,后来想这样做不等于把生殖器挂到嘴上一样不雅观吗,影响不好。所以男女主角就叫做阿林和阿布。
   阿林和阿布为代表的某大学的学生,他们都很压抑,自然不是思想上的压抑,他们是思想上的贵族,代表大多数自以为、是个性张扬的学生;千方百计挣钱,千方百计地享受生活,但是除了尽情做爱外,他们什么都不能尽兴的玩,一句话,没钱,也就是物质匮乏。
   
   次主角是一个大款,挺有钱的,不过没有上过大学,经常吃饭后开着那辆本田轿车到校门口蹲点看书,有强烈的自卑心理,因为没有上过大学,所以对那些大学生什么的很怵。他已经和许多女大学生交往过了,不过现在他有了更好的点子。按常理,像他这样的大款都应该有一个智囊,有个参谋,不过这个大款之所以为这个大款自然有一套本事。21世纪了大款已经不是那种脑满肥肠,箍着金牙的弱智儿童扩大版了,他们有品味素养,有智谋胆识。其实大款这个名称多少带着嫉妒和贬义,所以我宁愿称这个城市大款叫做“超白金领”。所以这个次主角的代号就是阿金。面红齿白,清秀潇洒。(本来我是准备让他和阿布发生关系的,但是想来想去这样做太没有创意了。这是后话。)
   
   次次主角是几个在广告公司工作的刚刚毕业的几个白领。这种人的未来就是为了想法设法更好地融入上海的风月。他们逐渐有精力了,有钱了,有闲了,但是对大学生活依依不舍。白天事倍功半地搞策划弄创意,天一黑就先平静后疯狂,先咖啡西餐钢琴乐然后迪厅舞厅男人女人,再偶尔听音乐剧看电影玩的是风情弄的是情调。他们上班的时候集体用电脑占领了某大的校园BBS论坛,宣扬一种堕落的生活方式,炒作一个疯狂的话题和理念,甚至集体写了一个性欲泛滥的《情感当铺》,歌颂短暂激情勃发的一夜情和萍水相逢;他们在剧中的作用是引诱阿林和阿布他们的欲望本性。
   
   下面是阿林在BBS上和广告公司几个人灌水后的感想:
   在BBS上关税好过瘾,忽然很想说话,有那么多惊世骇俗的话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为什么不让那些自诩为无聊的人真正的无聊和自卑呢?比如我们从台湾的女孩子十二三就有了性经验说到世界上最年轻的祖母只有十五岁,再说到《豆蔻年华》里津田穿的是不是高统的棉布袜子(实际上是松浦亚弥),后来说到BBS上的有个人的宠物放屁了,当然也有人说某些人养宠物只是为了一时的兴起和无聊的显摆……你不知道大家挑逗的时候多么有意思,像在酒桌地下互相踢脚一样有意思,大家一起躲躲闪闪,用淫荡的小心翼翼的语言聊天,就像穿着点内衣裤比不穿衣服露着身体上的赘肉好看多了……语言真他妈有趣,暧昧到卑贱到华美到这种程度,大家都来挑逗啊……有关肉体的情爱像透过粉红色的纱布遥望山顶上皑皑的白雪……真他妈有趣的语言。
   
   什么我的白天就是你的黑夜,什么他的诉说有多么隐忍,什么金牛座的孩子是一流的厨师、律师和妓女,什么未满18岁的老婆没有做过爱却还要大声描述叫床的快感……和文字做爱吗?真的吗?你做爱的时候吃着达能饼干喝着啤酒随意的弹着烟灰吗?
   
   大家争先诉说。那么能有一件郊区的屋子吗?大家坐在一起,裸体着,坐在钢琴和啤酒桶上,可以看杜拉斯,可以在一边焙曲奇,可以写剧本,可以肆无忌惮地诉说。一人一个上帝,把你的上帝出卖吧,说你自己在听着狼和羊的故事的时候其实是想变成狼狠狠的把羊掀翻在地,说你在读七个小矮人的时候还不知道奸淫的存在小矮人都没有性能力。
   
   有人说他上了大学之后就不再读村上春树了。我说他是害怕自己不能控制自己,害怕自己被村上的生活方式引诱和牵制。他的确是害怕了,反而这样他是一个悲剧。为什么村上在30岁之后忽然关注青春用青春的语言轻松地应对这个复杂的世界,也许仅仅是因为这个他对自己大学的时候的碌碌无为的一种补充,而现在我们能够读到村上的作品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我们可以按照他的指点开始一个多样化的青春,可是我们竟然说:我不读村上了。笑死人了,有些人的伪善漏洞百出。这一切都很舒服,有个舒服的椅子在等待着我们去占据,在上面咧着嘴抽烟,看着天花板,透过天花板看到天空和天空以外的宇宙……可以喊杜拉斯老太婆了,她的臃肿的身体在黑白照片里挺着,她的身边的那个传奇的男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不管怎样他应该对这个生活现实比较满意,因为他还活着,至于为什么他在杜拉斯死去后忽然消失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可以取猜测:但我们猜测的时候我们有多么的卑鄙啊,被蚂蚁看到这一切,被苍蝇看到这一切,被我们的心灵看到这一切,我们为什么千方百计猜测别人呢?
   因为有些人睡着之后就是等待被恶梦惊醒的。
   ……
   让我们大声宣布:生活的过于理想化了!大家在一个房间里抽烟喝酒,几个女生在发嗲,每个人都在诉说着自己完美堕落的理想。大家忍不住把那些理想互相借鉴过来,大家在酒精中统统背叛自己的原则……试图去了解别人,然后和自己对比……每个人都那么复杂,怎么能够去了解呢?不要试图去了解一个人,永远不要;知道看到别人理想中的堕落成分就可以了。
   
   堕落总是好的,血液会舒服地在全身汹涌,有的时候比如我坐在电脑前带着棒球帽听着子曰灌水的时候我感觉所有的血液都涌在脑门了,我下意识地摸鼻子,我感到红色的血液在嘴唇上活起来,给我的嘴唇补色。就像昨天看到的雅芳广告招贴:我的口红是活的,像蛇一样在嘴唇上撒谎。然后我写了好多的文字,那些自恋的文字会不会是在自慰的时候写出来的,为什么想那么多呢……紧紧抱紧一个女人的身体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再也不用担心倾泻后的失落……得过且过是一种态度,没有过多的欲望,安静,头发都软得像猫一样。
   “一只猫独自玩着一个鱼肉香肠的外包装,里面空空,那只猫样子丑陋地寻觅着,这只猫把脸抬了起来,竟然是猫身人面。我操。”
   就像我们年轻我们以寻找爱情的借口去寻觅最理想的做爱对象,在金钱的渴求中抚慰身体,欲望那么明显,我们大家却能坐在一起平静地抽烟。是不是要检查有没有谁的阴茎勃起,他们都在思考呢,为什么现在就沉默了?
   
   就是用这样的语言来写这个剧本可以吗?我喜欢的梦呓一般的意识流。
   阿林已经被引诱了。
   (11)
   阿菲花了500元从花鸟市场买了一只棕色的宠物狗,大眼睛塌鼻子,有我和阿菲的四个拳头加起来那么大,不会叫唤,每天在我们租的屋子里跑来跑去,连在大便的时候都是一脸呆滞。我隐隐闻到这只狗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骚臭味道,不过阿菲说没有,几乎每天坚持给这只宠物狗洗澡,用吹风机和刷子刷干净皮毛。其实,在这只狗之前我们也养过一只猫,是BBS上有人送的,拿来养了一段时间我和阿菲都没有了兴趣,把它栓到阳台上定时放足够用的猫沙和猫粮,后来它可能要从阳台上跳下去,可惜忘记自己的脖子上还拴着绳子,就吊在半空中死掉了。(后来宠物狗拉屎到阿菲的鞋子里面,我们合谋把宠物关到了楼道里,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那只狗不见了,至今不知生死)
   
   阿菲有许多的高中同学也都考到了F大学,其他还有交大华师大同济上外的好多同学几乎每个礼拜都会在我们的租房里聚会一次,有男生也有女生。我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他们健康活泼是我这个日渐式微的大四生所向往的。聚会后,我们在一起聚餐,如果喝酒过多的话,就有人留宿在我和阿菲的租房;我也不用避嫌,随便拿个毛毯睡到客厅的沙发上,阿菲就和她的几个女伴挤在一张床上说上整夜的悄悄话。或者干脆我们通宵不睡,那些男同学也不用离开,大家一起搓麻将、看影碟。以至于后来有恋人去我们的卧室做爱,避孕套也是随便他们使用。
   
   阿菲家在徐家汇,从学校坐轻轨可以直接到她家,不过从我们开始交往到最后的分离我都没有去过她的家里。阿菲周末不回家,“布林啊,我就粘上你了。只要我在学校你就得什么事情不做地陪我。你想想我要是学习累了玩得累了,回到租房还有个胸脯能躺在上面睡觉该有多舒服啊。”除了不定期应对阿菲的那些高中同学,每天晚上十一点以后就是我和阿菲的时间。回到租房,关掉灯。只有肉体,哲学文学和欲望的文字。
   
   我已经说过阿菲是标准的上海女孩子,纯净时尚乐天派,从小无忧无虑,偶尔在高中的时候接触哲学,开始陷入思想危机,崇尚伯拉图,做了精神生活的贵族。但最终还是被我的弗洛伊德打败。不过我们之间的想法还是互补的:阿菲有机巧的哲学语言我有极端的思想,每当我陷入想象危机的时候,她的语言能够让我拨云见日。我们在学校外面租房子同居,一起生活油盐酱醋一起哲学文学一起无聊争吵打闹辩解,我告诉她做爱不是华丽无用的语言交流而是切切实实的搂搂抱抱。这种摄取和排泄平衡的生活,一度让我感悟到大学生活的真谛——有一个知己和性生活的充实。只是我无法摆脱文字的诱惑,文字也是种感官刺激,这种快感有所涉足的人一般都会难以自拔。文字有时温顺有时疯狂有时无所事事。
   “文字带给我们的快乐和痛苦一样多。”阿菲说,她给我拨云见日。
   “啊,亲爱的,我要抚摸你……”我扑过去,阿菲能说出这样让人霍然顿开的话来,带给我思考的冲动。
   比如我无意中来到了喜欢的女生的家中,我对她心仪已久,但是羞于启齿,忽然女生就说了:留下来过夜,可以吗?但是我有时会苦于描述一个酒吧,我有过有关的阅读,但是那些文字都是别人的想象,加入了过多的感情判断让我的思想收到压制。
   酒吧的痛苦和快乐一样多?真是见鬼的文字呢!
   或者说酒吧已经在这个城市死去了,进去的人们都是感觉错位、视觉错位;酒吧已经在作家们以讹传讹的文字描述中丢失了原应有的精神。
   臆想,琐碎,冲击,镜头感。阿菲给了我这样的文字。比如“欲望剧本”。
   Hi,我真的不能控制想象了。我想到一部电影的开始就是一个女孩子阴部的特写,镜头慢慢拉远拉远。这就是冲击感。还有《Dancer in the dark》,片头的色彩变幻就像一块脑浆崩裂了,氧化了,被雨水冲刷过了,然后看到BJORK一张丑陋的狐狸脸在妖媚的嗓音下陷入绝望。
   
   我和阿菲虽然搬到了校外居住,白天还是呆在寝室的。阿菲一心一意做她的电台;“站长”阿菲每天在BBS收到网友写来的需要阅读的文字和要点播的歌曲,周末的时候阿菲就用煽情清醇的嗓音用话筒向全校播音(都是私人性质的电台,人人可为,听众也都是有电脑的同学;最新学校内涌现出好多这样的情致播音电台。后来校园电台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收费的、讨论性爱内容或时事的专业性质的电台,校园地下舆论自由空前繁荣,这是后话)。电台一般营业到凌晨的时候方休,同寝室的阿量也来参与(另外两个上海同学周末回家不能参加我们的电台)。
   
   “闲的无聊吗?累的发晕吗?烦的头痛吗?
   有没有想象一种声音 给你温暖和释怀
   有没有想象一种心灵 给你理解和支持
   有没有想象一种交流 给你真诚和浪漫
   欢迎来到8124互动电台……”
   电台晚上九点到午夜零点定时定量播出,因为我们起步较早,这种新颖的方式受到许多同学的欢迎,只要用Winamp链接我们的IP和端口,就可以收听到阿菲甜美的声音了,间或还有我和阿量来回走动翻CD和光盘的声音。我电脑的FTP上也会收到好多奇奇怪怪之极的歌曲,都是别人点播的而我的电脑上没有的。最难受的是一些文字遣用能力极差的同学写的肉麻的爱情表白文字和感时伤怀的文字,即使阿菲的声音再完美我和阿量听起来也会感到身上发麻,不得不大口地喝着啤酒。
   
   周末的午夜,电台播音结束,我骑车载着阿菲穿过校园里一条条交织的林荫道,月朗星稀,令人心醉。我像流氓一样打着呼哨;有时,我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把阿菲抱起来摔倒在校门口柔软的草地上,吻着她闭着眼睛露出的白皙脖颈。而远处的伟人雕像,对着一轮明月昂首挺胸神采飞扬。
  
   (12)欲望剧本2
   
   除了我最喜欢的日本导演岩井俊二和北野武之外,我最为之激动不已的就是美国导演奥利弗•斯通的电影,其中最喜欢《U-turn》和《天生杀人狂》,当然还有《挑战星期天》。喜欢里面的动物和神经质的清晰的镜头。捕捉,错位,再捕捉,永远不会再错位。看他的就是这样利索的感觉但是有很natural。比如《挑战星期天》里,打完橄榄球的野兽一样疲劳的队员们在更衣室,他们的女老板来看他们,镜头中有个大个子裸着身子耷拉着阴茎和女老板握手致意问好(是的,我对这些感兴趣)。随意,抹布一样的镜头,随意地完成了擦拭的任务,让人看得精神振奋。
   当然我还是感兴趣奥利弗•斯通对动物的偏好。动物比人本身表达丑陋、懦弱、惟利是图的时候更直接更有效用。
   人有动物的一切潜质,只有当条件成熟的时候或者提供了一定条件的时候,比如人在四肢着地的时候才能发出最原始的吼叫,然后长出在脊椎尾骨后的丑陋的尾巴来控制走路和奔跑的方向。人不都是两腿走路吗,可以尝试四肢着地走路,这样就可以激发人的动物的本性,精力会充沛,免疫力会增强,原始的交配方式能够更好地繁育下一代。这不是信口胡诌,有根据的,生物学方面的根据。人四肢着地,血脉会平行着流动了,脑部可以充分获得血液,胳膊和腿一样粗了,减轻了心脏往头颅输血的压力,顺便可以增加人的寿命。类似于武侠书里的经脉的变异后能带来很好的变化——像人这样左右逢源的动物,肯定会向好的方向发展自身。
   我已经说过,受奥利弗•斯通电影的启示,我“欲望剧本”中的角色出场和退场的时候都是爬着走的。这会让他们内心惶恐,神经亢奋,不知所措,背景音乐是Bjork。听Bjork的音乐会有变成动物的感觉,因为不能忘记盗版封面上她一张腐败的狐狸脸,穿着礼服像被汽车碾过的西瓜皮,带着滴滴答答的情绪。
   《阿林和阿布的轨迹》。
   这就是我为“欲望剧本”想到的剧名。既然是轨迹,就应该有起点和落点。可以先写阿林和阿布的前生今世的开始,赋予他和她动物的潜质。
   阿林是一个阴骘和善于感到孤独的人,经常失眠,他曾经了解到玛丽莲•梦露因为知晓了小时候她的外祖母试图用枕头弄她窒息而死每天失眠,阿林受到这种可怕的心理暗示,他会经常把自己的头埋在水盆中窒息一段时间,这样他才能睡着。这是比每天睡觉前泡脚还要重要的事情。所以阿林的动物潜质就是:鱼。
   阿布——这位剧本中的女主角——因为小的时候玩弄水时掉进水塘里差点被溺死的原因,她经常会有被水塞住了鼻孔和喉咙的错觉,然后会大声地咳嗽,她的动物潜质应该可以说是:蛇。但是这个女生要在“欲望剧本”中游走于多个男人和女人之间,她必须有一些狐狸的油滑和妖媚,所以,综上所述,阿布的动物潜质应该是:狐面蛇身。
   阿金呢,他的动物潜质应该是衣冠禽兽(真不想这样形容我剧本中的主角呢)的四不象。这个剧本的主题思想都在这个“宙斯”的掌握之中的,就像电脑游戏中的终极恶魔一样他也应该有着最为难看的形体。他让整个剧本的荒诞剧情有了物质支持上的可行性。
   而广告公司的人呢,就是鼹鼠吧,不知道什么原因了,我有写过一个诗歌,全当作是原因,内容如下:
   情景一:
   演员是些前卫的鼹鼠,见光死的那一种。
   以博取墨镜后的引诱为荣。纹身从下唇到肚脐。
   视造作的淑女状的秘密。
   满足于无限长的睫毛,认为雀斑可以增加妖艳。
   穿抽烟的Punk套装,或者是黑色高领的大线条绒衣。
   他们爱说的是:“堕落才能新生。”
   结局:各种各样的堕落后,死于吸毒。或是无人目击的殴斗。
    情景二:
   女大学生的书屋,Party走向狼藉。
   美人鱼的失恋成为新的兴奋点。Whisky变成窝囊的哭与笑。
   月光下,欺骗紧追到纯洁的最后抵抗。
   他听她说:“我讨厌先进机器里的爆米花。那东西容易让我忘记童年。 没有童年的我怎么干净地活下去?你养活我?啃你脏兮兮的吉他?死去吧!咯咯!”
   笑声和男人惊恐的脸。
    情景三:
   吉他手的男主角唱出蠢动的野心。
   有着女性化的放荡不羁。
   他向女主角学习弹吉他,顺手牵走了她的心。
   现在她每天说:“你饿吗?还是喝一杯牛奶吧。”
   他说:爱一万年,人会变成植物的。
   长发掩住她被誓言击中的脸,然后耳光——两个人的沉默——爱与恨的纠缠……(蒙太奇的切换:风笛响于深蓝的湖水上,湖畔,一对追逐的及时行乐的鼹鼠)
   情景四:
   她们在嫉妒中集体走向成年。
   自信皮肤油亮,听母亲的话,警惕着,警惕着,十八岁了还戒心爱情。
   一个姑娘作为女主角,骨子里的乖巧更多。
   无法避免在37摄氏度的怀抱里,她说我感到后悔渐重于幸福。
   男主角温柔无比的表情,被切换的旖旎而短暂的风光掩遮。
   情节五:
   1/3的天空。1/3的黑土地与雨林。1/3是《E•T》中凶残的外星生物。
   失恋的人类英雄的男主角,醉卧在酒吧的门口喃喃道:
   “不枕着她的胳膊睡觉,我会失眠。她走了,我甜蜜的巧克力变成硬块的沙土。爱情啊,是一切从高潮堕落的游戏;是抚摸的手钳住了我的喉咙;是温存的床却布满龇牙的铁蒺藜!你们懂吗,看见我悲伤的朋友们?”
   情节六:
   不要管这个孬种,他甚至不知道怎样堕落!
   费里尼说:“治好你的阳痿,你却因为人生的虚无而自戕。”
   
   而校园中的同性恋或者双性恋者就是萤火虫吧。他们是弱势群体,他们被围观被报道被人情上冷漠。他们又是因为性的原因被人们隔离的,用昼伏夜出的萤火虫形容再好不过。而且他们个人的绿色的光亮是微弱的,但是如果他们的光亮聚集起来又是不能小视的巨大能量。(是不是许多心怀慈悲的人在童年都玩过这样残酷的把萤火虫收集到塑料袋中的集体虐杀行为?)
   
   “欲望剧本”就是这样诞生的。
   (13)
   [林清的家庭]
   大一兼职陪读的时候,一直在听王菲的《唱游》专辑,华丽臃肿空空色色的声线,像我的那个浓郁化不开的大一:随时随地幻想、躺在床上读书、肤浅地走在上海袒露的道路上。
   现在我已经大四了,我在去给林清陪读的路途上依然戴着Sony耳麦在听《唱游》专辑。只不过以前是坐在公交车里,而现在我是坐在一个富婆的宝马车内,听着那些空灵的音乐想得却是王菲的女儿是很乖巧的吗?她的男朋友有很强的性能力吗?她的声音还像要命的绳索吗?
   
   女Boss把她的手机号码给我,让我在去给林清陪读前打她手机,如果有空,她会开车到F大学门口接我。她说:“能让清儿学习成绩提高,我宁愿付出一切。”
   
   我听着《醒不来》,看着女Boss娴熟地驾着宝马车,转弯,转弯,转弯,等红灯的时候她在左手上燃一枝烟。
   
   每次穿过拥挤的街道来到林清的家里,就会感到非常舒适;像我每周的生活,忙完了学习、剧社和阿菲的事情,在周末的时候可以在华灯初上的时候穿过市区听着音乐给一个初中生讲解一些简单的定律和基础语言原理,然后拿走酬劳,梦想着自己的数码摄影机。这样一直到初秋,女Boss已经亲自开车到学校接我陪读了。
   当然,我还有好多烦心的事情嗷嗷待哺。且不去管它们,好多烦心的事情拖一拖就没有了;比如糟糕的学习成绩比如和阿菲在一起生活的昂贵费用比如父母对我的热切盼望我却在空洞的剧社里装鸟蛋的精神贵族比如“欲望剧本”的构思一度没头没脑地缺少创意和破坏性我不知道该怎样让那些主角感悟人生的虚无和超脱了;甚至表兄王哲和叶池池的关系也越来越恶劣了——叶池池打手机告诉我她在东方路一家酒吧作侍应生,这让王哲恼怒不已。
   
   女Boss把我送到别墅园区的一个路口,就回去公司。
   一个我在林清家没有见过的阿婆给我开门,我告诉她我是陪读的F大学学生,她让我等一会儿,林清仍旧在睡下午觉。我也已经习以为常,大约有一半的次数我来陪读的时候她都在睡觉。我好像也听女Boss说过林清有神经衰弱症和严重的贫血,身体状况很差,很少去学校上课——林清的学校是在浦东的一家私人的贵族学校;女Boss专门请老师到家里给林清上课然后让我陪读她复习功课。
   这个空荡荡的别墅好像从来没有男人的身影——除了我之外。
   
   我坐在椅子上听了一会儿王菲,喝掉两杯阿婆倒的大麦茶,伴着耳边的旋律想着事情。然后听Bob Dylan,他给我的印象像是一个不服输的老人穿着短裤和遮阳帽跑步以自我彰显年老心不老的荣耀——他的怀旧到能够重塑过去的音乐和嗓音。
   听着簌簌的声音,我睁眼看到林清穿着印着Kitty猫的睡衣跻着拖鞋从洗手间出来,刚洗过脸有些苍白,但有着幼稚表情的艳美动人,她拿着大木梳梳理头发,灯光下有黄色的反光。
   
   我像往常一样先行走进她的房间,屋子里弥漫着林清的气味,椅子上放着她的衣物,我一反常态坐到她的床上,感到一股身体残留的温热。
   回头看到林清看着我,披着头发,她顿了一下,举起手捋起头发,在脑后熟练地扎了一个马尾辫,笑了一下。
   “今天下午睡觉没有做梦。”林清说着把椅子上的衣物拿掉让我坐上去。近两个月的相处,我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兄妹一样——至少我直觉如此。
   “哦,做梦很累人的,干脆不做。会睡得香甜些。”我说。
   “有的时候做梦感觉时间好长好长,像过了一年的样子,睁开眼睛看看其实不过才睡了半个钟头,真有意思。”林清说。
   “是吗。那么,今天我们学习数学吧。二元二次方程式……”
   “我妈今天不在家,可以不用学习;我阿婆来了,我让她熬粥喝。我们作心理测试游戏吧。”
   林清打断我的话,转身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本印刷精美的杂志,封面的少男少女把干净的没有青春痘的脸蛋贴在一起笑得夸张。典型的低IQ的读物,对青春期的少年们宣扬超值的校园爱情和懒惰幻想的生活方式,内容是三分之一的俊美图片,三分之一的成年人编派的爱情小说和三分之一的青春期生理问答和测试游戏。
   
   林清翻到一页递给我看。我接过杂志看,无意瞟到封底上是上海某机械厂生产的发动机的广告——熠熠生辉的不锈钢产品。
   
   题目如下:
   你会选择和谁一起共进晚餐?
   A演员B画家C诗人
   我引述了大概意思,还有一大段拙劣的迷惑14岁以下少年儿童的心理分析语言。
   我选择从C;林清选择了A。
   根据答案,我很有嫉妒心。而林清没有嫉妒心。
   C型:这是所谓的成年人,嫉妒程度很异常,颇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在他人面前失态,但是真正的你对自己却没有多大的信心,在你的心底深处,常是忐忑不安。因此,只要出现一个在各方面都比你稍强的劲敌时,你将会拼命地想打到他。平时自视甚高的你,一旦恋人与异性交谈,你将会忽然陷入异常激动的状态。你很清楚他人和自己,很能把握对方和自己的优点。当然,也能冷静分析他人与自己的缺点,因此,你不会去做无谓的竞争、换句话说,你很了解自己的能力界限。不过,一旦出现情敌,你也不会随便就退出情场的竞争。你会表现出自己的魅力,努力地打赢这场情仗。对于见异思迁的恋人,你只会冷言嘲讽一番而已。
   A型:你是个温和、稳重的人,遇到讨厌的事情或者困难的事情,都会尽量地忍耐。您不会为了坚持自己的主张而与人起争执。当然,你更不会在因为嫉妒而与人为敌时,作出让人讨厌的事情来。但是,像你这样体贴的人,还是会遭受恋人的背叛的。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你为恋人设想得太周到了。他(她)因为你没有丝毫嫉妒之心,而感到一些不满足。
   
   “我怎么会没有嫉妒心呢?我嫉妒别人的家庭,我嫉妒别人可以大声地笑,我嫉妒妈妈可以每天出去但是却让乡下来的阿婆监视我……”林清说着,忽然扑到在床上,抽搐着双肩,“我头很痛,我做到让自己不高兴的梦了,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双肩耸动着,发出抑制不住的哭泣的声音。
   
   我开始有些惊惶,怎么会这样?我做错了什么吗?或者有什么错了吗?天,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陪读的情况。阿菲也在我面前哭过,但从来没有像这样让我无所适从过,我有些木然:林清为什么哭了?
   林清已经没有了哭泣的声音,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鱼缸里的生氧器呼呼地吹着。
   我均匀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望着屋里的芦荟发呆,等着两个小时的时间过去,走出这压抑的别墅——对的,是压抑。
   解二元二次方程式的捷径……墙上的那幅油画为什么有五双个小女孩的脚却只有四个小女孩的面孔……书架上站着一个面带微笑的日本艺妓的木质雕像……鱼缸的一只鱼傻乎乎地用嘴贴着玻璃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走过去触摸芦荟的叶子,手指被扎得痛痛痒痒的……
   林清好像睡着的样子,肩膀在睡衣下能看得出消瘦异常。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拿过她旁边的毯子要给她盖上,林清忽然坐了起来。
   “我又没有睡着。”
   “……”
   林清穿上拖鞋走到门口朝客厅喊:
   “阿婆,粥还没有做好吗?时间已经到了,可以付钱让布林老师走了。”我坐在林清的房间一动不动,然后听到林清说:“是不是好多的大学生都像你这样呆?”
   
   第二天下午我没有打女Boss的手机,直接乘坐公交车来到林清的家里。女Boss依然不在家,阿婆给我开门。林清正在QQ上聊天,音箱里孙燕姿凄楚地唱着《天黑黑》。
   我和林清一起学习了二元二次方程式进行了半小时左右的英语模拟对话。显示器上一个男子的头像和一个狗的头像一直在晃动,像皮影戏一样,僵硬的表情和僵硬的动作,但是却不知道他们发送来什么讯息。
   学完今天的课程内容,林清继续在QQ上聊天,对我不冷不热。
   
   我到客厅,阿婆坐在沙发上开着超大屏幕的电视,却在假寐。
   我和阿婆聊天,磕磕绊绊的老式上海话里我得知林清是单亲家庭,女Boss和丈夫离婚有5年之久了。林清的爸爸年龄很大,在北方的古都洛阳插队一直到40多岁,后来在洛阳经营煤矿成了富翁,返回上海娶了年轻漂亮的姜睿容也就是林清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女Boss,生下一个女儿再后来就离婚了,丈夫托词自己有精神问题抛下姜睿容母女不知所踪,留下一幢他在上海投资兴建的商务楼给这对母女。
   
   我接过酬金,走出这片别墅群,再走了一站的路程到了繁华的街道,摩肩接踵中想象着和阿菲晚上的亲热。
   今天星期六,阿菲现在应该忙着电台吧。
   
   “是不是好多大学生都像你这样呆?”想起林清这样说时,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14)
   和林清两个多月的接触中,我们有过断断续续的深层次的聊天,就是大家都说出一些自己的秘密(大多是令人不快的),然后互相分析和劝慰,这样加深彼此之间的信任和好感,当然这样的时候,都是林清主动和我谈心。比如她问我初中和高中的时候在干吗我说我在学校的黑帮里帮一个老大追女朋友在高中的时候我每天为了学习几乎不洗脸把一条内裤穿上一个月而没有洗;她问我你有女朋友吗我说我歇斯底里地暗恋过;她问我对上海的印象我说这里的楼很高女孩子很漂亮我喜欢上海的孩子们在《萌芽》上的新概念的早熟而可爱的文章。
   这些故意的模棱两可的回答有时候让林清失望,而我问她的问题也都是例如有喜欢的男朋友吗你对朱自清和韩寒有什么看法你经常不在学校上课会无聊吗这样的“闷”问题;我对她唯一的一次关心就是她痛经的时候我装作对这些一窍不通让她给我上了一课;她问我要手机号码的时候我甚至说我没有手机。
   “是不是好多大学生都像你这样呆?”这句话伤了我。不过我对林清的喜怒无常还真有些无能为力:你趴在床上哭了,那就哭个痛快吧,我懒得去劝诫你去问你为什么哭(当然,阿婆对我讲的一些林清家里的情况让我对林清的喜怒无常有了一些理解)。
   
   况且每次陪读之前我都要首先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那种沉稳博学但是不免木讷的姿态(我木讷老实的眼镜框和温吞吞的语气和目不斜视的眼睛!),这样让我更轻松地回到初中时代面对那些幼稚的数学公式和语文的简单词语构造,也让女Boss和林清发现不了我是一只内心狂野精力旺盛的猎豹。林清问我大学生每天学习都是为了将来吗?真傻的问题,我能怎么说?我能说我已经和一个女孩子同居了并且让一个女孩子流产过了?说我在一个剧社里和一个极有可能具有双性恋情结的变态争权夺利?说我在《发条橙》的音乐里为库布里克的赞扬暴力击节叫好为他设置的充满纵欲暗示的道具叫好?
   “是不是好多大学生都像你这样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冷笑一下咳嗽一下,为什么不去讥讽一下她夹在书里作书签的庸俗的明星如何在酒醉之后狂言说自己纠正了爱情的逻辑跳出了名利场?
   我和林清之间有隔阂了,我认为有必要通过谈话或者其他途径改变这种隔阂,我在讲解数学题之前有必要插入我对所有一切女孩子比较感兴趣的话题进行惊天动地的前卫的青春的观点并用我自己的匪夷所思的语言表述出来让她目瞪口呆。
   我要让林清理解真正的我。直觉告诉我这样,而且我要依靠这份陪读的酬劳购买属于自己的摄像机。
   
   低估别人就要付出代价。嗯,我认为我可以应对林清的喜怒无常。
   (15)
   
   叶池池打我手机的时候,我正和阿菲交缠在床上。
   “……我在东方路的一家酒吧作了侍应生。”叶池池说。我用大毛巾裹住身子坐到客厅的沙发里听叶池池并不愉快的声音。她在抽着烟说话。
   “我还是不太适应上海。我晚睡晚起的习惯还没有改过来,但是夜一深就没有事情可做了,一直看电视喝咖啡,都恶心了……阿哲经常不在家,往温州厦门跑,没有想到结婚后他还要这样忙着他的公司,把我一个人扔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无所事事……当然我不用工作也不错,可是闲着,哦,对了你的那本书,《洛丽塔》,我看完了不错……我常到新天地那边玩,但是一个人过去,总归不好……上网,认识了几个性格怪异的网友,有一个可以谈得下去,好像也是Z市的……听说你有一个漂亮的上海女朋友,有机会让我看看?”
   “好的,真的很漂亮可爱呢。”我说,看到阿菲从卧室里探出头来朝我望,我眨眼给她。
   “我很无聊……无聊……抽了不少烟,还像在Z市一样喜欢喝Heineken啤酒,不过身体几乎要垮掉了,‘色诫’酒吧也消失了,变成了一家火锅店……想回Z市,但是又恐怕阿哲生气……而且他,他……算了。”叶池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需要男人就找我。”我说。
   靠!怎么会这样?
   “你刚才说什么?”果然叶池池在电话里好奇地问道。
   “啊,那个,我说手机信号不好,我和女朋友租的房子里手机信号一直不好。”我赶紧遮掩。
   “嗯,打扰你了,实在没有人聊天,就想到给你打电话了。阿哲回来后我再打电话给你,一起来玩麻将。”
   “好的,拜拜。”
   揿掉手机,我的心还在突突地跳。“需要男人就找我”,我怎么会这么说?我走进卧室,阿菲坐在电脑前专心专意地飞快地打字在学校的BBS上灌水,好像也没有听到这句话。我趴在她脖子吻了一会儿就去冲凉。
   上海进入深秋,我已不能支撑用凉水冲澡了。我在凉水中瑟瑟发抖。“需要男人就找我”,这句话就像暖流一样流过我的腹部。我在凉水中兴奋地大吼了一声:我操!
   (16)
   小胡子的《睡美人II》就要排演了,因为演员和剧情比较复杂,《睡美人II》被当作本学习剧社的头等大事来抓的。我还是负责道具,负责寻找演员。女主角是阿菲介绍的一位外文系的女生,虽然靓丽但是不够朝气,不过演“睡”美人也是绰绰有余了;男主角——一位歹毒的王子——有我来演了,因为小胡子主笔我参与的《睡美人II》剧本的构思都是有我来完成的——我向小胡子无意中提到过改编经典童话《睡美人》的想法,不过被他捷足先登了;所以他这次毫无异议的赞成我毛遂自荐的男主角。
   
   我认为排练的很成功,或者几乎是完美,睡美人被强奸的凄楚和王子强过奸睡美人的不可一世都被表演的高潮迭起。
   排练结束后,剧组主要人员一起到留学生院旁边的烧烤店聚餐庆祝,阿菲和我一起过去。
   
   聚餐的时候,小胡子一直在夸阿菲的那个同学演得好,很“到位”,准确地表达了“剧作者的深邃思想”。
   “如果你没有异议,布林,如果你没有异议,是否考虑把男主角让给别人?”小胡子忽然问我。我愣了一下,然后把夹着烤肉的筷子摔到桌子上。
   “为什么?”我质问他道。我对自己今天排练时候的表演感觉极为良好,在场的阿菲也频频向我伸大拇指。
   “角色塑造僵硬,普通话也太硬,声音太阴毒了,不符合我对这部作品的定位。”小胡子说。
   “你放屁!”我太高声音。
   “靠!”小胡子一脸不屑地说,“就这么决定,我不想这个角色被你演砸了。”
   我顺手抓起一个酒杯泼了他一脸,他迅速地还手也要泼我,我从椅子上跳开,可胸前的一大片衣服也被泼湿了。
   我被身旁的人扯出烧烤店以避免进一步的争吵。我顺便踢到了门口的暖壶,乒的一声巨响。我在烧烤店旁边的超市里买了一包Camel,抽了大约三枝没有等到阿菲从烧烤店出来找我。
   我无趣地一个人走了,过了一会儿阿菲骑自行车赶上我。我问她是否决定了《睡美人II》的男主角由谁来演。
   “小胡子。”阿菲说。
   “靠!”我踢了一脚路旁的银色垃圾桶。
   
   (17)
   
   阿菲为方便和听众的交流在校园网上做了一个小型的留言簿和讨论区,用我的电脑作服务器。在电台上点歌写文章的同学越来越多,什么拿到奖学金啦,找到工作啦,爱情表白成功啦,TOEFL or GRE考了一个好成绩啦都在点歌——不过都是匿名的。当然,讨论区上还有好多怨天尤人咒骂的感时伤怀无聊的张嘴来“性”变态的文章和帖子——只要是在一个相对自由开放没有拘束的匿名虚拟空间让大家畅所欲言我们就能窥见校园的终生百态(丑态)。
   阿菲当初可没有想到这些,不过她还是最担心有人在留言簿上变态和搞“泛性论”。
   阿菲拟了几条注意事项:
   1、性的讨论可以,不得用于转载色情小说等目的
   2、禁止色情广告、色情网址、色情图片链接的张贴
   3、禁止对相关的泄漏个人或他人隐私的讨论
   4、对于情色或者类似情色的文章,大家可以就其中的与性相关的思想、意识和伦理道德进行分析,但是不欢迎对文章作者的臆测、谈论、评价,要坚持论文不论人的原则
   
   虽然这样,诸如什么“我的暗恋日记(绝密刺激版)”、“我这是同性恋倾向吗”、“我们是怎样搞在一起的”、“她走了我心碎了”、“我和我的男人们”、“上海,今夜请让我自慰”之类的帖子;还有好多义愤填膺的帖子大骂韩日留学生勾引中国女学生的,阿菲都把这些帖子从论坛上摘下来,恐怕影响中日韩之间的国家感情。
   最离奇的事情是一个昵称乌鸡的人发的帖子。他说自己在学校洗手间上厕所的时候被一个男生偷窥了,他不想追究这个男生。他还在BBS上投给阿菲的纸条说,希望电台上播放整个帖子一个礼拜,他想找到这个男生。
   
   而下面的歌词是一个女生献给和自己分离的男朋友的,看过之后让人大笑不止。
   你没有(好结果)
   词:黄伟文
   伤了的女人别走这样近 被人抛弃的女人残忍
   全都怪你离开我 临走也继续伤我
   见我粉身碎骨还点上一把火
   可以死了心 但忍不住恨
   但求天会追究这男人
   仍相信有场好戏 命中已注定等你
   报应日渐临近 来清算你罪行
   今天淌血是我心 即将痛在你心
   身份对调发生
   来让你一生最喜欢和珍惜那人
   也摧毁你一生完全没半点恻隐
   等欣赏你被某君 一刀插入你心
   加点眼泪陪衬
   来让你清楚我当初尝到的折磨
   也亲身试清楚如凡事亦有因果
   这算不算恨 我扪心自问
   无人想变得那么残忍
   如果见你离开我 日子更快乐地过
   我会伤得更深 余生也不甘心
   将当天那自卑感 当天那无依感
   都双倍回赠你
   来让你清楚我当初尝到的折磨
   也亲身试清楚如凡事亦有因果
   
   看过之后我哈哈大笑,我仿佛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涂着厚重的眼影和泛滥的唇膏躲在酒吧的墙角睁目吟唱的样子。这大概是我见到过的最狠毒的歌词了。我坐在电脑前想说些什么回个帖子。阿菲吃着话梅坐在我腿上看我怎么会,我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回了一个字“唉!”。阿菲说就知道你会这样四两拨千斤用自己的好心情揣度别人的悲苦。阿菲删掉我的帖子,仔细地回了这位受伤女人的帖子,说什么失恋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天涯何处无男人;对男人报复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受伤的弱点。
   我对阿菲的回帖“切!”了一声:热恋的女生和失恋的女生都是一样的傻。
   我们从sogua上下载到这首歌,李蕙敏演唱的。能唱出这样的歌词真难为她的。作词者黄伟文看样子是个男人,有意思。
   
   阿菲开始播音。“今晚的主题是:Girl,don’t cry!我们从听李蕙敏的一首歌开始。歌曲名称是:《你没有好结果》。……
   ……
   “女生为什么要把自己当作恋爱中的弱势群体呢?为什么感情破碎后都要以女生的眼泪作为后果?我和一些女生经常会有这样的疑问,上课的时候,嚼棒棒糖的时候,逛街的时候,甚至在和自己的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会这样想……
   ……
   “没有报复没有仇恨,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哦,那个,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很不容易,哪怕是一天的那个肌肤相亲,都不知道是何世何劫修来的缘分。大家肯定都听过蜘蛛和佛的故事……
   ……
   “……所以,把自己拥有的感情看得淡了,再淡了,好好享受两个人在一起快乐……到分手的时候,嗯哼,大家就快乐分手,《分手快乐》——这是今晚的最后一首歌,8124电台,欢迎您再次的收听和参与。让我们感谢我身后的两位DJ。再见。”
   我听得目瞪口呆,口中的话梅食若无味。阿菲在我面前站起来伸懒腰,在《分手快乐》的歌声中,我眼中的阿菲像一只我从来没有留意过的陌生的羚羊。
   
   如果不是特别的留意和比较,我不会发现我和阿菲无聊的生活已经到来了。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生活,却会偶尔一起发呆一起毫无激情地做爱。
   除了没有写完的剧本(什么时候能够写好呢?什么时候能够上演呢?什么时候能够拍摄出来呢?以让那些对我怀疑的眼光统统闭上,哦,急功近利的我),我几乎没有了“上进”动力。我要逃避这种生活。我尽力地租借学院的机器拍短片;尽力地在剧社里和小胡子处好关系;尽力地让和我一起受到囊中羞涩窘迫的阿菲快乐起来——我已经有好久没有买礼物给她了。
   可是我心中的属于自己的摄像机是多么的完美无缺。对不起,我需要金钱,我在梦中抱着上帝的腿说:“求求你,老头子,快让我腰缠万贯!”
  
   (18)欲望剧本3
   “欲望剧本”《阿布和阿林的轨迹》。
   
   剧本的中心思想我一直没有定位。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最近心情极为低落。深秋了,我听着许巍的《我的秋天》,心情极为低落:许巍能用他让人发疯的嗓音吟唱自己的情绪,而我却被文字深深地羁绊住了。
   就这样,我关于剧本的思考陷入僵局。
   
   因为是剧本,所以可以脱离现实……可以搞一点抽象……说的是现代实验剧本,还有行为艺术。台词。对,台词,让演员们像沙翁的主角们那样博学而豪放地大段大段地独白。
   
   先说,阿林阿布和那些广告公司刚刚毕业的鼹鼠们的认识。
   
   阿林和阿布在BBS上写到:
   梦里回到地狱。
   我(我们)在尝试三分之一的幻想生活三分之二的现实生活,随后一点点加大理想的筹码直至尝试三分之二的幻想生活三分之一的现实生活直至完全的幻想生活。原因大概是为了更为永久地充实地生活下去。每天有24个小时,我(我们)觉得太长,我们在一起搂抱着睡觉,我总是说我要死了,我要隐居,像真的一样。真的像真的一样,我真的要去死了,我已经选择了更为绝望的生活方式:不停地睡觉,像鱼一直睁着眼睛一样。
   
   天黑后醒来,阿林和阿布在学校旁边的酒吧遇到了广告公司的鼹鼠们,他们把钞票点着了燃嘴里的香烟抽,把钞票叠成卫生巾或飞机的模样在酒吧里扔来扔去,他们像刚刚成熟的鼹鼠一样展示着自己光亮的皮毛——快乐地把钱扔来扔去。对不起,他们把钱扔到了阿布的身上,阿布不卑不亢地用手拂掉落在身上的卫生巾状的人民币,把埋在阿林臂弯里的头抬起来,甩开头发,看了一眼那些自以为是的鼹鼠们。
   这些鼹鼠们忍不住要集体便溺了:他们为阿布的貌美惊呆了。世上有如此的女孩吗?带着未经时事打磨的透明的稚嫩带着刚刚激发出来的性爱滋润的好奇带着蛇一样的妖和狐狸一样媚的女孩。他们惊呆了,他们要集体便溺了,他们脱下衣裤在舞台上,不,是在酒吧里散发着自己的激动。
   当然这些黑夜中灵敏异常的鼹鼠们也发现了阿布的男朋友是如此的窘迫——虽然阿林有着像金贸大厦一样高一样高的哲学思辨的理论(当然有关人类基因图的理论有关推翻牛顿三大定律的理论也可以)。鼹鼠们兴奋异常,把百年陈酿的葡萄酒浇在头上,把人头马的瓶子摔在酒吧的挂着鬼头面具的墙壁上。
   被劣质酒精击昏的阿林对阿布说:去骗他们的钞票;骗我们需要的东西。阿布犹豫了一下朝鼹鼠们走了过去。阿布陪他们磕药,看他们一起打飞机。
   
   阿布则回到学校和刚刚结识的低年级的男孩子做爱,像鱼一样紧贴在一切,分泌着相濡以沫的黏液,他们没有保险套他们没有保险套他们没有保险套,他们仔细地做爱,他们假装着睡着又同时醒来,他们仔细地做爱,像动物一样,阿布笑出声来。他们在用动物那样的姿势做爱,用在大街上骑自行车的姿势做爱——满大街的人都在做爱,手中的可乐变成精液,身上的衣服开始松动,大街上的人都兴奋得哭哭啼啼。
   
   注:这是剧本中的一个小高潮。阿林是双性恋。而漂亮的阿布不知道阿布是双性恋。她在骗一群鼹鼠们的钱。
   
   这些广告公司的职员终于寻找到了合适的对象切入大学生活了,他们要用金钱重新构造大学生活:他们要和大学的女孩和男孩发生爱情,他们坚信没有物质匮乏的爱情是最纯真的。
   
   这些职员在公司里也不老实,他们是活跃的一群。他们用粉红色的纸头打印出文案,他们对公司漂亮的Mrs Recption撒谎,对那个美国来的老板视若无睹。他们大声喊着:我们结识了新的朋友,我们像爬山虎一样寻找到了更易于攀着的墙壁,表演着绿色的风景。
   他们对老板说:
   “是的,老板,这就是我们合适的人选。他出众,他活跃,有精力而思想闭塞,我们应该像撒旦一样把他惊醒,不管这种惊醒是损害还是拯救。谁还在担心一事无成。谁还在担心没有痕迹。
   我们经历过这些,我们有日记证明,有悔恨证明。老板,你不也是吗?你学习优异,你学成出国,你一表人材衣冠楚楚,可是你得到了什么?只有金钱和别人对你的嫉妒。你没有悔恨彷徨懦弱和举棋不定的时刻,那些都是快感;面对许多事情踌躇不定的快感。大学的精心策划,那里还能寻找的到。那是座完美的监狱。在进入大学前的忏悔。刚才我们还不是在看电影吗?那是青少年哪吒。一个少年因为偷盗被打成重伤后,他的要求就是烟、酒和找个女孩子抱抱,多么崇高的理想。你有做过吗?你没有,你一直在小心翼翼,花开了花谢了你在自己的心海已经枯竭了,露出缺水的珊瑚,虽然魅力但是确实给别人欣赏的,欣赏那些自己精力耗尽的尸体。对,你就是珊瑚,我们是蜗牛。我们都是动物。怎么说那?我们在bbs试探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说的。我们都是动物。我们一起爬过去吧,因该有好多美丽的争夺、帮助、厮杀和满足在等待着我们,天黑的时候,心怀鬼胎的守门人忘记拔掉了欲望之门的钥匙。”
   “那么,我的孩子们,就这样决定。我们一起去吃日本菜吧。哇哈哈。”老板大声地说,“但是我不会参与你们回归校园的活动,我的头发和胡子都白了,我已经没有了激情,祝你们玩得高兴。”
   
   阿金还没有出场。他每天追踪着阿林和阿布的一举一动。他知道阿林和阿布在那几个广告人的支持下会更加疯狂。他要伺机而出,在最关键的时刻。
   
   写到这里我长吁一口气,终于理出了剧本的头绪。现在听得歌曲是何勇的《姑娘漂亮》:姑娘漂亮警察手枪不能偷不能抢。
   紧接着的一首歌是《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摇滚不死摇滚甚至都不会老。
   (19)
   我在女Boss主管的商务楼作文秘的工作因为对林清的陪读原因中断了。女Boss又重新找了新的文秘,她要让我一心一意陪读林清。但是我兼职所得的酬劳并没有增加多少。在大四生活开始了平淡的无奈之后,挣钱一度成为我最大的“欲望”。
   
   我打女Boss的手机和她商谈了一下,我想每周多去几次陪读,保证可以让林清年末的考试进入班级前十名。
   “阿清的成绩如何我知道,进入班级前十名比登天还要难啊。”女Boss说,话语中对我的要求没有反感,但是有一种想让我说实话的亲切感。
   “如果不是急需用钱,我不会提出每个星期多几次陪读的。”我说了实话。“或者我可以继续在商务楼的文秘兼职,我能保证两个工作都不耽误。”
   “让我想一下。那好,陪林清读书你可以随便什么时候去,在之前打电话确认一下阿清是不是有时间就可以了。至于文秘兼职吗,你可以周末两天来我办公室工作,帮我处理一些文件做一些开会用的PowerPoint——应该会做吧?”女Boss短时间内作出的决定让我欣喜异常。
   “会做的。我一定会做到最好。”我语气中带着感激之情。
   
   接下来是我和女Boss一段亲切的对白;刚才的感激之情一直在我的胸口不愠不火地涌动着,我对她忽然有了强烈的倾诉的渴望,我手感极好地握着手机,我有些激动,告诉她我要用这些钱买一个拍摄用的机器——我都忘记了是否和她说起了我在写一个惊世骇俗的剧本——我说大四生面临毕业的压力但是又没有了课程的束缚感到很无聊空虚精力过剩所以做兼职买机器。
   “真是感激你对我的支持。”我说道。
   “嗯,周末就直接到我办公室吧。陪读的话,如果我空闲仍旧会开车去学校接你过去。”
   
   道过再见之后我并没有立即揿掉通话,我仍旧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我好像听到打火机点香烟的声音,然后扑的一声对方挂掉手机。
   我在通话的同时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三十五岁应该算是年轻)美貌的离异后的母亲,在忙着事业的同时照顾着一个处在初中危险时期的自控能力很差的女孩子的事
  

2004-10-24 10:05:59  伊娲伊 (上海)

  (28)
   一个初冬周三的中午,女Boss打我手机说十分钟后到校门口接我一起到苏州洽谈一个业务,让我作随身文秘。
   
   我戴着耳麦听《唱游》,拎着我的Fx Creation手提包站在校门口等女Boss黄色的宝马车。
   女Boss远处向我招手,醒目的黄色宝马车在阳光下色彩逼人。
   
   去的路上我一直听着歌曲闭目养神,她驾驶着车也一句话不说。她试图活跃气氛,说可以教我驾驶,可惜她的声音被刚刚擦身而过的汽车噪音弄得模糊,我没有听清楚,只知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不能确定,所以干脆不作理会。拉了一下安全带,又闭目养神。
   大约就是一个小时的路程。女Boss把我载到苏州新市区指着远处一片独立的别墅群中的一幢对我说那是她在苏州的家,“清儿也没有来过”的家。
   
   女Boss把车开进附近的地下车库,我们一起走进别墅群。她说要在这里洗澡换上谈生意用的衣服。
   女Boss这幢小别墅的构造和上海市区的那幢没有大的区别,不过里面的装修和家居要豪华堂皇的多,而且好像经常有人出没的样子——阿婆和林清都说过女Boss是经常来苏州的。
   这幢别墅的二楼还有一个往外延伸的阳台。女Boss先洗澡,然后我洗。
   等我洗好澡换上女Boss递给我的西装时,她还在仔细地摆弄自己的头发。我走上阳台远眺,身上的名牌西装让我感到极不舒适。
   
   别墅群周围几乎都是繁忙的建筑工地,林立着脚手架和雄伟的直插云霄的吊臂,一幢就要完工的大厦上挂着写有“不带安全帽不准进入”的红底黄字大锦幅。我笑了一下。
   
   女Boss驾车来到苏州最大的商业步行街。我们先是在一个餐馆吃了午饭,然后走进一家布置高雅的咖啡馆,一个刷着倒背头的男人朝我们招手,看样子他和女Boss很熟;所谓的洽谈在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内就结束了,内容是有关女Boss苏州郊区的一片房产的转让。我看女Boss和那个倒背头好像还有其他事情要谈,就离开咖啡馆到苏州的这条繁华的步行街上转悠。
   步行街上有一家新华书店,我大一来苏州玩的时候曾经在那里买过《莎士比亚喜剧集》和杜拉斯的《情人》。书店旁边是Baleno和Meters/bonwe等平民品牌的专卖店。我又转进几家丝绸制品店,但一点购买的欲望都没有。
   
   回到咖啡馆的时候,女Boss在门口等我。她给我写下苏州郊区别墅的地址,让我打的先行回去,她还有事情要处理。
   “晚饭可以用冰箱里的食物应付。”
   看来她要很晚回别墅了。
   
   我打的回郊区,路过江南名苑拙政园,虽然天气已经很凉了但还是游人如织,挤着脸上冻僵的微笑合影留念。
   
   我一个人在别墅里,用家庭影院播放我的《唱游》,躺在地毯上喝着冰箱里可能早已过期的牛奶啃着我自己带着的苏打饼干;后来发现在冰箱的最底层发现大量的啤酒,我喝掉其中的一半,女Boss还没有回来,我迷迷糊糊爬上二楼,推开一个房间的门扑到在床上沉睡过去。
   
   女Boss回来的时候我们开始接吻,我撕裂她虚假的套装,她撕裂我虚假的外套;她身上的清淡香水味道和着我体内的酒精让我变成了幸福的天使;我在一位女性上帝的拨弄下飞向天堂……我吻她的头发她的脖子她的乳房她的肚脐她的小腿,我紧紧地被她吸住,我抱紧她,好像要挤碎了这整个世界,挤碎了这整个操他妈的宇宙,我在射精时放声大喊。
   可爱的酒精可爱的中年女人可爱的肉体的香味。
   
   我望着身旁躺着的女Boss林清的妈妈那个严肃的女强人,肯定这次不再是想象了;然后我心无杂念地沉睡过去。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女Boss已经起床离去,我穿上床上放着的睡衣到楼下的洗手间洗漱。在洗手间我听到女Boss开门回来的声音,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的说话声音(和昨天的倒背头话音一样),我蹲在洗手间一动不动,直到他们拿了什么东西离开。
   确定他们走了之后我从洗手间走出来,穿着睡衣打开别墅所有的窗户看到工地上爬上爬下忙碌的民工;听了完了两张自己带来的CD;看完了影碟机里的情色片《Baise-Moi》(《操我》或《悲情城市》);喝了差不多十多杯的咖啡;发了一个短消息给林清说你在干什么林清没有回应;拨了阿菲的手机也是忙音。
   我一阵沮丧,收拾了我的东西走出别墅群打的到苏州火车站。买好票等火车进站的时候,我买了一盒糕点坐在候车室大吃大嚼。
   女Boss柔滑而没有止境的身体在我脑海中慢慢凸现,我股间的阴茎慢慢勃起。
   (29)
   对于我和女Boss的关系,我是从来不去想的,我感到有难以承受之重在里面,所以我干脆不想,我只知道我们每次做爱都是那么完美,我在她的指导下如何如虎添翼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但我从来都不去想我们之间如何如何,我认为我自己一直在幻想中。我甚至周末的时候不用再去她的办公室做文秘工作了。
   在我们的徒步活动开始之前的一个礼拜,我保持着和林清暧昧的越来越亲密的关系而且和女Boss三番五次到苏州颠鸾倒凤。而阿菲,在我的安排下到旅游公司租借徒步所需要的帐篷、远足鞋(鞋子要比平时大一些,鞋底不能太薄,脚底要贴胶布,衣服要宽松舒适耐磨随意)、急用灯等等物品;购买药物(感冒药,创可贴,吗丁灵);打火机,啤酒,香烟,刀具,纸巾,遮阳帽(太阳镜)、干粮(牛肉干、鱼片干、火腿肠、压缩饼干、辅以番茄酱以补充维生素C、辣椒酱以提神提气)等。所有费用大家AA制。
   这个礼拜大概是我最忙乱的一个礼拜了,我精力透支,我像一只在实验室被注射了麻醉剂的白鼠抽搐双腿一样在众人面前疲惫不堪无精打采。
   
   我和阿菲阿量他们商量了一下打算从上海的青浦出发,经过苏州走到无锡,总路程150公里左右。从青浦县开始,往西北沿淀山湖经过江苏境内的歇马桥、石浦、千灯、南港,然后是到达甪直,在甪直附近扎营露宿。这是我们第一天的行程。也是最长的一次。第二天从甪直出发,进入苏州辖区,然后过胜浦、斜塘、娄葑到达苏州市区,可以在苏州各名胜游玩,晚上在寒山寺(或虎丘)集合,扎营露宿。第三天,沿312国道(京杭大运河)继续前进,经保安、浒关、通安、望亭,在新安镇附近,结束这一天的行程休息。第四天,过新安镇再经过旺庄、杨名大约下午到达无锡。
   
   12月中旬,江浙上海一带早已经寒风料峭,冬意十足了。
   我们“徒步分子”小组一共9(5男4女)人从人民广场乘车到青浦,在寒风中开始了为期三天的从上海到无锡的徒步行走。我们一共有四个帐篷,两对情侣占两个帐篷,阿清和高分子女生一个帐篷,我和阿量还有小胡子三个人挤一个帐篷。
   我已经告诉阿量要介绍那位高分子女生给他认识,谁知道阿量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喜——当然那个高分子女生相貌人品都还不错,阿量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让我以为他还沉浸在对高中女同学的情感纠结之中。
   阿菲好像也给高分子女生说了要介绍阿量给她;这个女生一直装作身体羸弱的样子,走到很慢,落在队伍的后面。我们乘机怂恿阿量替她背背包陪她走在后面。等走到南港的时候所有4个女生脚上都起了水泡,一脸痛苦的苦楚。好歹捱到甪直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点了。
   大家在甪直公路旁的背风的草坪上安营扎好帐篷之后,都累得成为一滩烂泥了,钻到帐篷呼呼睡去。我把还有信号的手机调到震动档就要睡去时,手机震动起来。竟然女Boss打来的。我从阿量和小胡子身上爬过去出了帐篷走了老远和女Boss通话。
   “你说的徒步走是不是已经开始了?还没有睡?”女Boss说。
   “嗯,走了一天了,现在甪直镇郊外扎帐篷休息了。”
   “好,你再等我5分钟。我待会儿就到……”
   “你要开车过来吗?还是不要了吧。我这就要睡了。”我对女Boss强硬介入我的生活反感之极,“你是不是跟踪我了?”
   “跟踪到不至于。等一会儿吧,我这就到。”女Boss挂掉手机。
   
   我回到帐篷重新穿上外套,蹲在路旁抽着烟等女Boss过来。
   
   黄色宝马车在离帐篷大约100远的路边停下来,女Boss打我手机让我过去。
   车内有啤酒和空调;我一会儿就浑身燥热了。女Boss坐在我腿上抽烟,把烟雾吐到我的脸上。我的下半身开始耸动,我扑到她身上附在乳房上不停地吮吸;窄小的车厢内我们弓着身子小心地蠕动着,我进入她的身体,尽量地用力尽量地野蛮;天亮的时候我们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而暗黑的夜中我们是平等的被欲望笼罩和支配的动物。女Boss呻吟着,我感到她的指甲已经揿入了我脊背上的肉中;她充足的性经验让我似乎在一个无底洞中漂浮沉没……然后落入温暖的包容的液体中。
   我大声地挺立着射精,跨在身上的女Boss的盘着的头发哗地迸散开来。
   我把头靠在她的腹部沉睡过去。
   
   我醒来时,女Boss起动了车往甪直镇上驶去。车窗外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大约凌晨六点左右,这还是人最困倦防守最弱的沉睡时段。
   我们在镇上吃了早饭。然后又买了另外8个人的那份。女Boss要开车送我回甪直镇外扎帐篷的地方,我拒绝了,租了一辆机动三轮车一个人回去。
   
   他们8个人在附近的农家洗漱,然后吃我带回来的早饭。
   “我睡不着,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我就进了甪直镇内转了一圈看看这江南名镇,顺便给大家买早饭。”我解释道。睡眠充足的他们狼吞虎咽早饭并没有在意我说什么。
   朝阳从东方升起,我们收拾好行囊开始第二天的行程。
   出了甪直镇,我看到公路上竟然有一只青蛇被汽车轧扁的尸体。这样的天气竟然还会有蛇从公路旁的农田里出来溜达,而且被车轧死了,有意思。
   
   走了不到两个小时,我们都没有力气了,昨天劳累一天的疲乏好像又卷土重来,腿上好像钉入透骨针一样举步维艰。其中的两对情侣还因为糟糕的情绪吵了一架。阿菲也靠在我身上边走边呻吟;阿量可能是最惨的了,他还要帮高分子女生拿背包,只能落到最后了;高分子女生却在阿量前面边走边和小胡子搭话。
   就这样,我们落败的斗鸡一样以每小时5公里的速度向苏州移动。
   
   一路上有好几辆黄色轿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每一次都让我心情波动一下:女Boss还是介入我的生活了,而且是在这样一个徒步走的情况下,我无能为力。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对和女Boss的关系就是无能为力的。我睁着眼睛往更大的布满青苔的壮丽的沼泽信步走去(我曾比喻过林清是小的沼泽);我是在觅食吗?我是在出于本能吗?我为什么心甘情愿地沦陷了?唉,这些得过且过的欲望。
   
   随后的两天,我都在黄色宝马车上度过。女Boss每天忙完事情就会开车赶上我们,然后打我手机,我在小胡子和阿量睡着后再溜到宝马车上把他们两个留在帐篷里。我还把从车上带回来的避孕套送给9人中的那两对情侣:他们曾向我询问过是否有这东西。
   
   徒步无锡的活动细节我另有文章记述。经历千辛万苦和对自我意志的勘验,我们一行9人到了无锡之后就立即把所有沉重的行李帐篷托运回到上海,然后大吃一顿坐火车返回上海了;吃过的苦受过的累在火车的晃荡中也就没有了。
   
   本来我要借徒步走的机会和阿菲培养冷却的感情的,而和女Boss急剧而上变幻的关系让我又陷入情感的兜兜转中不能自省。徒步结束后的连续几天里我和阿菲整天躺在租房里养精蓄锐,没有抚摸没有做爱甚至没有亲热的对话,我们的关系好像在徒步之后更加疏远了更冷了。
   就连阿量和高分子女生也没有走到一起。(阿量却和小胡子走到一起了)从某种目的上说,这次徒步走活动是失败的。
  
   (30)
   上海的冬天仍旧是阴雨连绵,潮湿阴冷达到极致。这种天气压制着人的兴致,我对这种天气一向敬而远之。
   但是陪读还是要继续的。这已是一件已经融入我大四生活的重要事情。
   
   徒步后第一次陪读结束后我在林清家附近的咖啡馆做了一会儿等林清从家里骗了阿婆后出来找我。自从和女Boss有了肉体关系后,我对林清的关心已经带着更多的忏悔和更为真诚的呵护——这和我的性格格格不入,我知道我在剑走偏锋,但是最后是伤到林清还是伤到我自己,再或者我们一起倒在血泊之中,这些都是不得而知的。
   
   我们吃过饭后已经差不多是午夜11点了。一起到迪厅里;这个迪厅我和阿菲一起来过几次——有几次我都有冲动对阿菲说我要介绍一个小妹妹给你认识她叫林清父母离异性格怪异我对她充满父亲一样的怜爱我要让这个受伤的精灵随心所欲地生活下去。
   而阿菲对我的不冷不热,已经让我失去了对她谈论旁人的兴趣。她和同学们的周末聚会她的电台她的逛街她的化妆品都被我忽视了——对不起我性欲的沟壑已经被一个妇人占领了。
   
   我和林清坐在迪厅的一角喝一些清酒。一个戴老式鸭舌帽的白净男人在舞池中扭动着胯部,撩起套头衫,露出肋骨,像被钝器击中头部的鸭子一样左右摇摆神情放荡。虽心率跳动的音乐在耳孔内积压挤压撞击。
   迪厅沉默地坐着的感觉已经很好,耳边一片躁动,而脑中却是空明清晰,我考虑自己的欲望剧本,进入另一个境界:我的主角们从桌子下面,从女生的棉布群下,从吧台废弃的啤酒瓶中爬出来,裸露上身裸露下身裸露眼睛和后脑勺和鼻子,他们她们的腿盘在一起,互相嗅着胯部和脖子,流出鼻血互相舔舐……
   
   林清从我对面站起来,把头发重新扎成高耸的马尾辫,娇小的身姿挤过众人像舞池而去,闷头闷脑的鼓点,让这个镜头像电影一样——我透过玻璃杯跟踪林清的身影。
   我把玻璃杯接近嘴唇和鼻梁,用眼睛跟踪着在靡幻灯光中出挑的林清,跟踪着这位女初中生跳来跳去的马尾辫……她平稳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踩住一个高昂的鼓点,已经有谁的双手开始接近她的腰围,而她稚嫩的脸上一无所知……那些来来往往的脸,滑过我透视的玻璃杯……所以我看着那个黑暗中的女学生,脱掉米黄的外套,露出白色的毛衣和曲线的胸脯,拨了一下头发,在舞池中寻找舞伴,没有谁注意她……她带着乳臭的放浪,在这个城市是不是还没有流行……
   我们从迪厅里跑出来,清儿在我怀里嘻嘻地笑着,带着淡淡的酒精味道;我用她的米黄色外套把她抱住,双手轻柔地停靠在她的腰部,把她举起来,像撕咬一样接吻,她像被钉住尾巴的蛇一样高昂起头露出白皙的珍贵的脖颈,这些都是我的——在这料峭的上海滩午夜的风中。
   
   我从ATM上提出金穗卡中所有的积蓄,我拉着林清拦住一辆出租车向上海西站驶去。
   我们要去绍兴。
   “像你和何斌一样我们也住在绍兴一段时间好不好?我需要消失一段时间,除了你我不知道谁能和我一起这样。”我兴奋地说着,林清让我找回久违的靠近神秘物的激情和好奇。我心中对F大学对不冷不淡的阿菲对小胡子的剧社伸出修长的中指。
   “你为什么要提起何斌。”林清说,她在出租车里缩成一团,楚楚动人,散发着小动物一样挠人的温热。
   “他是个贱人。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任何事情。那好,我们谁都不要再提起他。”我把清儿揽过来。什么都不用管,兼职剧本学校女Boss什么的都不要管。我们要消失在忽然间对我来说异常神秘和刺激的绍兴之中。
   
   而我知道这是我对何斌的嫉妒和模仿。他瓷器一样易碎的鼻梁在我面前延长晃动他俊俏的美丽挤压着我被酒精浸泡的神经。他妈的走开。现在清儿在我的身边,我听得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心跳在我的掌握之中。
   
   在上海西站我们乘坐凌晨2点的火车往绍兴而去。林清大口嚼着品客薯片,却精神恍惚。然后她说头痛,倚在我身上瑟瑟发抖。然后到火车上的洗手间呕吐。
   我把林清外套里的K粉都搜了出来。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吸食这些东西的,在认识我之前的可能性比较大,也许。清儿昏睡过去。
   
   到绍兴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异常地冷,火车站人踪稀少。我拖着清儿到一个温暖的餐馆呆了将近两个小时。林清一直萎靡不振,但是我要去东湖去大禹陵去香炉峰去她和何斌住过的宾馆,去他们所有去过的地方。我租了一辆车把林清搀扶上去,我们要去东湖。清儿衰弱的表情惹起了我的呵护她的欲望,我仔细地亲吻她,让她振作点,千万不要神经衰竭不要晕过去,我只想看看你来过的地方,看看你呆了一个礼拜让你无忧无虑的地方,我们把何斌铲除,让我代替他的位置——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为我不知的故事,讲给我听,就在这陌生的城镇讲给我听,我听过之后就会把它们忘记的,真的。
   我们在鲁迅路上寻到一处宾馆,林清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我站在宾馆外抽烟,看着这寒风中萧瑟的绍兴,我欣赏自己的可笑。我的生活发生了断层,裸露出光秃秃的花岗岩,那些岩石上交错延伸的纹理并没有在几千年内发生变异,而遗忘了动物本性的人们用虚伪无聊欺骗和莫名其妙来遮掩和演绎着复杂多变的欲望。
   
   我像一只预备弓身跃起的猎豹看着床上沉睡的清儿。她醒来之后会嘲笑我可怜的充满模仿和报复的绍兴之旅吗?
   
   我也已经疲惫不堪。我到火车站买了下午回上海的票——我担心女Boss找不到林清的话会疯掉,而且会和我有关。回宾馆时路过一家邮局,我写了一张明信片寄给自己;当我把明信片塞入信箱后,我忽然后悔晚矣:如果是阿菲收到明信片问我为什么到绍兴我该如何回答?
   操他妈的。
   
   将近30个小时没有睡觉了,我坐在返回鲁迅路宾馆的车内昏昏欲睡,而且我感觉到林清已经抛下我一个人离开了那家宾馆了,如果那样的话,我会死去。
   
   林清坐在宾馆里抽我留下的烟,我告诉她一个小时后就会坐火车离开绍兴回上海。林清一直到坐上火车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看在火车站买的时尚杂志。我却沉沉睡去。
   
   到上海后,我先送林清回家。她进屋后打我手机说她妈妈不在家,“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否则我会吞下所有的K粉死去。嗯,不能陪你在绍兴玩真过意不去……”
   
   我刚挂掉手机,女Boss就打我手机了。
   “现在可以来苏州吗?我要谈一笔生意,需要你的帮忙。”
   “对不起,我现在很累。”我揿掉手机。我把电池也抠了下来,狠狠地塞进牛仔裤后面的兜里。
   
   (31)
   “这个月的房租我已经付了。我想回寝室住一段时间;两个人住在一起太冷了。”阿菲对坐在电脑前在BBS上无聊游荡的我说。
   “明天我会去家乐福买取暖器……”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待会儿准备先把电脑搬回寝室,需要你帮忙。”阿菲打断我的话不耐烦地说。
   我陷入惊诧之中。
   
   她对我徒步时候的异常表现对我连续几天的彻夜不归对电脑桌上躺着的绍兴明信片都没有过问过,这些都让我感到反常——这个隐忍的女生已经对我厌烦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问道,我对阿菲这种行为仍心存侥幸。
   “我知道你对我厌倦了。”阿菲说,声音中带着哽咽。
   我从电脑桌前站起来,一把搂过阿菲的肩膀,她试图挣脱。“你怎么会这么说?我只不过是最近比较忙,过一段时间我会弥补对你前一段时间的不关心……”
   “对不起,我也对你厌倦了。”阿菲话语中带着冷漠,“你知道你也说过,对一个厌倦后就很难再起好感。嗯,就要放寒假了,我想一个人过一段时间。”
   “我并没有厌倦你,我身不由己……”我抱着阿菲强行亲吻,她用力地挣扎,撞翻了音箱撞翻了转椅;她的挣扎让我心寒,但是又激起了我更为剧烈的征服欲。
   阿菲抽出一只手抡到我的脸上。
   “你身不由己,你身不由己关我什么事情;我就要走,我不想妨碍你。滚开……”阿菲挣脱了我,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啤酒瓶子。
   “都他妈什么事情。”我颓然坐在地上,摸到落在地上的香烟抽,脸上火辣辣地生疼。
   
   我他妈身不由己关别人什么事情。
   
   持续播音了三个月的“8124”电台由于缺少女播音员阿菲停播了。电台论坛上的帖子里已经出现色情小说和淫秽图片;有关处女初夜性交方式心理畸形纯情爱情的文章一溃千里……这些东西都存放在我电脑上一个硬盘分区里。帮阿菲把她的电脑从租房拆送回寝室后我把自己的电脑搬来租房,那个无聊的一天我就看着这些帖子想入非非。这些帖子让我俯瞰到这表面平静的校园的另外一副骨架;我的“欲望剧本”霍然开朗:那些在校园的“地下人群”都应该走到阳光下,应该有一次像积压了很久的火山一样的充满张扬报复和毁灭的爆发。
   《神的孩子会跳舞》,神的孩子有欲望,神的孩子开到荼靡。
   我点击右键;电脑中的那块硬盘分区被我格式化。
   
   被韩国留学生抛弃的外文系女生“睡美人”仍然拒绝出演《睡美人II》的女主角。离1月4日的演出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为之愁眉不展。小胡子建议让阿菲来演,因为近一个多月来的排练她都参与组织和调度了,对剧情早已了然于胸了;况且阿菲要比睡美人更具有都市女孩子的洒脱和靓丽,演楚楚动人的“睡美人II”应该绰绰有余。
   我表示赞同。虽然我和阿菲分居了,但还是能够在越来越紧张的剧社排练现场见面,但我们很少说话;阿菲的精神看起来十分消沉(应付一对母女的我精神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有时候她会坐在舞台的角落抽烟,让我看着怜爱不已。作为女主角的她和作为男主角的小胡子搂抱着在“虚拟森林”里模拟床戏——小胡子每天都在阿菲周围转,一起吃饭一起讨论一起抽烟,而我坐在道具丛中像个呆滞的木偶。我在凭直觉判断阿菲对我的厌恶(我他妈讨厌这个词语)是真是假,我买了好多礼物托人转送给阿菲但都是石沉大海毫无回讯,难道阿菲真的对我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厌恶吗?(我一直认为如果对一个人特别是异性产生厌恶的话,这种厌恶只能越来越严重而不会减轻)每夜我在租房里那张冰冷的双人床上辗转反侧,Winamp里只有王菲的《我也不想这样》和《我爱你》两首歌反复吟唱,歌声中我想象着阿菲的模样,自慰得像一只抓狂的野狗。
   而遥远的阿菲,在和小胡子的做爱模拟动作中笑靥如花。
   
   阿菲离去的这段时间内我的陪读次数减少,林清怕冷,整天都呆在家里睡觉(一直都在食用K粉或者其他毒品)或者玩电脑。林清的妈妈女Boss又开始经常回家,也许是我最近一直拒绝见她的原因吧。我凭本性的直觉判断是否和她姘居,就像我最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要远离这个精力旺盛的妇人。
   可这天陪读结束我从女Boss家里走出来后,我拨了女Boss的手机。
   “你在路口等我,我十分钟后出来。”女Boss说。每次她都会说出一个准确的时间,好像我和她是在谈生意——稀松平常的做爱。
   她开车把我载到学校旁边的豪华酒店,她已经打电话预定了房间。
   满房间暖色调的情色装璜中,我闭上眼睛,把对阿菲的思念尽情播撒在这个女人身上。
   
   我从豪华酒店出来直接到剧社的排练现场。
   阿菲正在舞台上背台词,脖子上缠绕着我送给她的火红火红的围巾。
   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小便失禁。
   (32)
   我向阿菲打电话说要在学校组织的圣诞舞会上邀请她跳舞。
   “已经有别人向我预定了,我不能回绝别人出尔反尔。”阿菲说。
   我心如死灰。
   
   “我想去学校过今年的圣诞。每年我们班都会组织一次晚会,我也想参加。”学习数学结束后,林清趴在电脑桌上用胳膊枕着头对我说,“布林老师,你陪我去吧。我妈妈会答应的。”
   “好的。”我百无聊赖地说。无论怎样,避免了我一个人在圣诞节那天冷冷清清。
   
   女Boss不仅答应了让我陪林清一起到贵族学校参加圣诞晚会,而且说她会在那天推掉所有和熟人的圣诞Party。
   “清儿有好长时间没有回学校了,可以趁这个机会回去和她的同学们聚一聚玩一玩。过了今年我打算还让清儿回学校念书,然后参加中考。”女Boss叮嘱我说,“我要忙其他的事情,清儿这边还要你照顾——尽量不要答应她出去玩。”
   我点头应诺。
   
   何斌经常打我手机询问林清情况的事情我有告诉过林清。她让我不要理何斌。
   “他神经病。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林清说。
   “哦……也就是说上次在肯德基见面之后你又有见过他?”我听出林清话中含有隐情,不由得询问到。
   “……不关你的事情。”林清有些失语后的激动。
   “你为什么不说没有?”我紧追不舍——下意识地。
   “我都说过了,不关你的事情。”
   
   浦东贵族学校在圣诞节的临近夜晚的寒风中依旧简单乏味,像一座被遗忘的监狱;学校隔着宽阔公路对面的树木凋谢了一半剩下一些残缺破败的常青木;以叠嶂起伏的小山包为背景那些挺拔的高压电线异常惹眼。
   我,背着一背包精美圣诞贺卡的林清,还有女Boss从宝马车里下来一起朝贵族学校的大门走去。门卫把我和女Boss拦住,只准带着学生证的林清进入学校。女Boss说她是林清的妈妈,门卫犹豫了一下也让她进去了,却死活不肯对我让步。这时我认出来这个门卫就是上次来贵族学校那位打瞌睡的。他对我竟然印象深刻,这次无论如何不让我进去,还差点说出来我抽烟的事实。(我复古的烫卷的列农头总是让别人对我印象深刻)我只得悻悻地等在学校大门外。女Boss把车钥匙给我让我回到车内等她们。
   
   我坐在车内看学校周围的风景,天越来越暗了。CD Player里是一张韩宝仪的唱片,甜腻感伤的怀旧音乐也只有中年妇人才会听了;我在呼呼的空调声中假寐,一会儿就沉睡过去。
   
   我听到有人敲玻璃的声音。惊醒过来看是女Boss,我打开车门让她进来。
   “清儿在里面和同学们狂欢呢。我没事就先出来了。”女Boss点了一枝烟。“会抽烟吗?”
   “会。”我如实回答,刚才睡得头有点痛。
   “呵,大学生什么不会。”女Boss把车内的灯关掉。韩宝仪的声音。空谷幽兰。水。葡萄糖。80年代审美观的漂亮女人。风铃。女人的手抓进我的裆中。
   我们爬到后座开始抚摸。做爱。车子好像在晃动。女Boss熟悉的叫床声。她手中的香烟灼伤了到我的胳膊。我在疼痛中一泻如注。
   
   “谁在里面陪林清?她一个人会玩得开心吗?”我问道。做爱后我恢复对她的必恭必敬。
   “她的英语老师,何老师。”女Boss说,打开车内的灯整理被我扯乱的头发。
   “何老师?”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我在教室里碰到他,就顺便把林清交给他了。以前也是他在学校里照顾清儿的。”女Boss说。
   “何老师叫何斌吗?”我问道,开始有些激动。
   “你怎么知道?清儿有给你说过吗?”
   五雷轰顶。我得了失语症一样。我向女Boss讨了一枝烟抽,默默无语。做爱后神情舒畅的女Boss并没有发现我的失态。可是我真的在失态失落失败失重失措了。
   他们(林清和何斌)为什么联手欺骗我?
   
   林清从学校大门处朝宝马车跑过来,女Boss给她打开后座车门。
   “我们回去吧,我不想玩了。”林清捂着冻僵的脸说。
   “圣诞贺卡送给老师和同学们了吗?清儿。”女Boss发动汽车问道。
   “嗯。”林清应了一声,把头靠在旁边的我的肩膀上。我像受到电击一样兜落一身的烟灰。我把肩膀移开,摇开车窗散出烟雾和刚才的肉体纠缠的味道。
   
   
   女Boss把我送回学校。学校的疯狂圣诞派对舞会还没有结束。我挤进去寻找阿菲和小胡子的身影,但是无功而返。在里面见到不少的熟人,他们(她们)大都是和陌生的男女在一起,他们(她们)和分手快乐了。莫非冬天是一个分手的季节?莫非这上海潮湿的阴冷冻裂了本就不牢靠的男女之间的逢场作戏?
   虽然已近午夜,但派对舞会的新一轮高潮好像刚刚开始,他妈的摇滚乐在刺激地低沉地渗透,他妈的纯情(春情)可爱的扎着高耸马尾辫的女主持人开始用涂着唇彩的嘴唇煽情,他妈的男男女女举目顾盼心怀鬼胎,他妈的灯光像窥探的眼睛泛着诡异的本性挑逗,他妈的汗臭和呼吸的精液一样的味道。
   他妈的为什么阿菲和小胡子不在?他妈的他们到哪里去了?在讨论他妈的哲学问题?在他妈的寒风中数着他妈的星星说着他妈的情话在做他妈的爱吗?
   操!我他妈该死的想象力。我站在舞厅的门口抽烟。像个孬种。
   (33)
   圣诞节之后元旦的前一天表兄王哲来学校找过我一次。
   “我在和你们学校法律系的一个兼职律师的讲师同居。”表兄说,“在和叶池池结婚之前就开始了。”
   
   我们在一家新疆饭店吃了手抓羊肉,喝了不少的酒。烂醉的王哲在包间里用酒瓶子砸自己的脑袋,但是被我拦住。
   “我在和叶池池结婚之前就已经和那个律师同居了。”
   
   在这之前叶池池回过一次Z市。她在和情人相会的时候被王哲发现。她不知道王哲一直从上海跟踪她到Z市。
   王哲曾给我说过他和叶池池之间“只有将来没有过去”。表嫂叶池池也有给我说过婚后的王哲和婚前的王哲变化很大,叶池池却为他付出了一切,抛弃了Z市抛弃了“色诫”酒吧抛弃了自己的过去。
   一个刻意欺骗一个轻易轻信。
   
   “你为什么要骗她?”烂醉的我在新疆饭店的包间里揪住烂醉的王哲的头发质问道。
   “可她为什么背叛我?我们在高中时候多么如胶似漆;可她情愿被一个富人家的子弟糟蹋了,我却连她的乳房都没有碰过;她的‘色诫’酒吧也是和别人姘居的结果;她甚至再结婚后又跑回Z市和情人见面!”王哲吼叫着。
   “可你怎么会在婚后对她如此冷遇?怎么还会和情妇姘居?”我紧紧地压住他的头质问。
   “哼哼,我就是这样;我要报复。我有钱,所以她跟着我来上海了;她是我的女人了,她得顺从地躺在我的身子下面。”王哲让我恶心地阴笑着说。
   
   我几乎要晕倒了。看看这生活的表层地下是多么地肮脏。这就是从小就对我很好的表兄吗?可他在欺骗在报复在利用一个柔弱的女子;这些简单的欺骗、报复和利用是不是在这个城市四处存在着?这些动物一样争夺腥臭的食物的行径是不是在每一个十字路口、每一个生活园区、每一幢高楼、每一条弄堂存在着?
   我松开王哲的头发一下子呕吐起来;我蹲在地上不停地呕吐,整个五脏六肺整个失衡的被钝器戳中的心脏都被呕吐出来;我挣扎起来趴到包间的窗台上遥望广袤的夜上海,那条阴茎一样的东方明珠塔似乎在任何的高楼上都可以看得清晰看得壮丽看得心潮澎湃。
   我摸出手机往王哲的家里——浦东桃园新区——打电话。是叶池池的接的电话。
   “我和表兄都他妈喝醉了。”我对着手机吼叫着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在王哲家里的卧室躺着。
   我摸着残酒未消的头走出卧室。王哲在客厅的沙发上盖着棉被蜷曲着睡着,叶池池坐在地板上的沙发靠垫上带着耳麦看电视,听到我的声音她回头笑了一下。
   “你们表兄弟两个喝醉酒了都像猪猡一样了。”叶池池从地上站起来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绿茶给我。“找了一个物资公司的司机和我一起到那个什么新疆饭店开着阿哲的车把你们运来桃园,又用电梯把你们运到房间里。呵。”
   “给表嫂添麻烦了。”我抱歉地说,把冰冷的绿茶灌进喉咙,浑身一阵激灵。我试着回想自己和表兄昨天怎么着了说了什么了,但是感觉像做梦一样——现实虽然漏洞百出但总归还是伪装得美好的:依旧漂亮丰满的表嫂,沉睡得婴儿一样的表兄,我手中握着的让人清醒的绿茶,还有射进客厅的一大把阳光。
   已经中午了,新年的第一天竟然就这样到了。
   
   “今天是元旦,你在我们家玩一天吧。你们昨天喝了酒,我待会儿做些清淡的家乡饭给你们吃。”叶池池说,在她的脸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可昨天王哲的话还在我耳边响个不止。
   
   我坐在刚才叶池池做过的靠垫上开始发短消息给所有的好友祝他们(她们)迎来新年,包括阿菲和林清女Boss在内我都有发。我戴上耳麦开始看上海电视台的《生活时尚》节目:名模吕燕在巴黎报名秋冬时装展。河北一对夫妇生下的五胞胎受伊利奶粉资助成长了一周岁健康状况良好。几位民工代表北京200多万民工在录音棚录歌曲伴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旋律大唱不随地大小便解说员解说得妙趣横生犹如坐山观猴并且对民工提出比较弱智的问题。
   我回过头看到沙发上的王哲从被窝里伸头看电视。
   他朝我露出凄然一笑。
   
   临走时,叶池池把《洛丽塔》还给我。
   (34)
   阿菲和小胡子从圣诞节那天开始了他们的情人关系。
   我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和小胡子照样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开会。小胡子的胡子又长长了,他肆意地用手一根一根地揪着。阿菲作为《睡美人II》的女主角也会参加我们的剧组讨论会议,我有时会用眼睛一直盯着阿菲看,看着她说话的嘴唇和熟悉的手势,一直看到阿菲的声音嘎然而至,我才把头扭向一边,开始抽烟。
   我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自己的身上。我在排练的间隙拦住她。
   “让我们重新开始吧。”我说:“前一段时间我在忙着兼职,在忙着想我的欲望剧本的事情;可我说过我会补偿对你的冷落的,让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会把那个欲望剧本排成宏大的舞台剧再拍成宏大的影片送给你……”
   “欲望,欲望,欲望个屁。”阿菲大声大嚷着:“欲望让你成了一条疯狗。借口托词欺骗就是这样。在欲望中无病呻吟。你已经被禁锢了。你用镜子看着你说着欲望时候的神情,多么清晰,多么有精神,还带着笑意。”
   我从来都是以自己的欲望理论自诩与众不同的,但最担心的也就是别人的贬低我的“欲望观”,而且如今是阿菲——一个曾经用肉体和精神支持过我的人——来贬低我的。她对我洞悉的如此清晰,她用那些轻微的脏话把我羞得没有余地。我感到自己如此卑微。我咬着嘴唇什么都不去想。仔细听着阿菲说话。说吧,我都不会放在心上,活到现在,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说:
   “阿菲,既然这样,那么,我们是该分开了。按照欲望的轨迹做事情,从来都是我们遵循的。何况是最寻常的男女之间的喜新厌旧。”
   
   1月4日。娇弱的艾略特的祭日。F大学校园剧社排练了一个季度的年度大戏《睡美人II》开始公演了。
   在固定的咖啡馆开始演出的时候,我坐到咖啡馆楼上的一个角落里一直抽烟。阿菲在演出前磕着瓜子。然后发楞。然后抽烟。阿菲的抽烟是我教的,当初我们躺在一起,我把大口的烟吻到她的嘴里,她会大声地咳嗽。但做爱之后我们就开始抽烟,闭上眼睛,那就是整个世界了。温馨充实放纵之后的慵懒都在这烟雾中了。
   我看到阿菲又被烟呛的开始喝水。我几乎想冲下去和她打招呼。
   远处小胡子走了过来。催阿菲戴上花冠穿上剧服。一个艳丽孤独沉睡带着香烟味道的睡美人就要睡在大众广群之下被人强奸了。
   
   小胡子饰演的王子策马经过睡美人沉睡的森林。他睥睨四周一脸豪气和得意。他围着睡美人转了一圈又一圈,从马上跳下,虚拟的动作野蛮丑陋,他开始抚摸睡美人,用力扯掉睡美人脆弱的衣服,亲吻,抚摸,强奸了睡美人。王子完事后像没有事情一样离开了森林,而且挥剑把一直偷窥他强奸全过程的熊和兔子的头斩掉了。
   王子返回城堡。用斩过熊和兔子的利剑弑杀了父王,篡夺王位,赐鸩酒毒死了他的几个野心勃勃的兄弟和因失去父王悲伤过度的母亲。王子开始开拓疆土,他近交远攻,和附近王国一个丑陋的公主结婚了。
   睡美人苏醒过来,可是睡美人怀孕了。森林里一棵老树告诉睡美人,是一个英俊狠毒的王子强奸了她。可怜的睡美人在生下孩子后来到狠毒王子的王国。她不知道王子已经成了国王。年轻的国王银枪上挂着敌人的头颅从城门凯旋归来,看到城门旁边抱着孩子的睡美人。
   震惊的年轻国王派人夺走睡美人的孩子放到宫廷里的花圃里埋掉,并且在半夜的时候亲自去杀掉伤心欲绝的睡美人……
   
   “你他妈住手!”我吐掉嘴中的烟,从楼上奔下来,一跃跳上舞台,小胡子愤怒地看着我,我用胳膊挡开他手中的塑料模型长剑,扯着睡美人的手,不,是阿菲的手跳下舞台,跑出咖啡馆。
   所有的观众都以为这是剧情的正常发展,可是我拉着我可爱的阿菲奔走了。阿菲大声地叫喊着,想挣脱我,却被我狠狠地扯着走。我抬头望天,繁星满天,我想为什么不刮风啊,为什么不下雨啊,让我悲伤的心再悲伤些,让我欲哭无泪的面目能够遭受暴雨的打击!
   我拉着阿菲,在那条拥挤的单行道上,逆向而行,和所有的车辆逆向而行;我们一直奔跑,撞击着那些木然的人群,跑过十字路口跑过红绿灯跑上楼梯,一直跑回到我们租房里的双人床上。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做爱,阿菲大声地笑着哭着,我吻掉她的眼泪,我积压着她的身体,我要把她揉进我那忽然间彷徨的茫然的没有主人的欲望的躯体。
   我们的行为我们的激动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那种感觉不到的忧伤让我们精力充沛无穷无尽。我们互相注视彼此的躯体,我们变了形状,我们野蛮而温顺,好像看到了彼此的前世今生。算了,算了,这所有的一切,还是该断就断吧。
   ……该断。就断吧。
   
   做爱之后,我和阿菲躺在一起抽烟。阿菲微笑着说:“今晚忘了用安全套了”。
   我问道:“你和小胡子上床了。”
   “……没有。”阿菲说道:“我知道小胡子的事情——你没有告诉过我的事情;他就是那个ID为乌鸡的双性恋。”
   “你怎么知道的?”我颇为惊诧地问。
   “他和我交往后知道了我就是8124电台的主持人。”阿菲一脸幸庆地说:“我们是无性情人。”
   
   我说嗯。把她抱到浴室,放到温热的水中,我帮她仔细地擦洗着身子。我趁着流淌的哗哗的水声低声说,阿菲我们还在一起行不行?
   阿菲摇了摇头。
   (35)
   其实当我得知何斌是林清的英语老师而不是所谓的同学时,我已经对林清的随意的不可饶恕的谎言和欺骗出离愤怒了。而且,更多的是我感到的悲哀,我像宠物一样——那些短命的对人过分相信和依赖的畸形动物——像宠物一样被拴在头顶的腊肉引诱的四处乱窜:林清为什么和何斌一起欺骗我?而且为什么我要屡次涉进林清的生活?
   大四上半学期的最后一次陪读(我已经考虑下半学期是否还继续这份陪读)。我决定对林清发怒。
   
   林清面带痛苦地解一道数学题,我一直盯着她看,在她走投无路时我伸出援手。
   “头好痛,我要死掉了。上海的冬天考验人的寿命。”林清说,把数学书推到一旁;用手扯下柔软微黄的头发贴在脸上,透过发丝看我。
   “差不多又有一个礼拜没有出门了吧,你。应该出去散心,不能老是呆在家里。期末考试就要来了,要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考个好成绩。”我说,我对这位楚楚可怜的少年几乎不可能有怒气。她让我激动,或者昏迷。
   “你陪我出去吧。明天礼拜六,你不会有事情,对不对?”林清凑到我的面前,带着体香。
   “……对。”我完全溃败。那些温室内茁壮的芦荟,露着刺。
   
   礼拜六的地铁。人潮迭起。
   “关于何斌的事情……”我在摇晃的车厢内靠到林清的耳边说。
   她把头转到一边。我无趣地拦住卖报纸的买了一份昨天的《新民晚报》。
   
   阳光普照的世纪公园,有很多周末游玩的市民和旅客。但我却怎么也不能抬高自己的愉悦情绪。林清穿着小夹袄背着背包在我前面蹦蹦跳跳;马尾辫晃来晃去,是我替她扎起来的。
   我把《新民晚报》铺到草坪上和林清一起坐下。年轻活泼的青年人骑着桔黄色的单车从我们面前滑过。林清把头放到膝盖上望着公园里的湖水,神态平静。
   
   “为什么要骗我?”我说过我没有兴致在公园闲坐:“你和何斌老师一起骗我。”
   林清又把头转向一边。我爬过去,盯着她的眼睛。她哭了。女人的眼泪让我生气。
   “你为什么哭?”我趴着,像一只令人厌恶的不依不饶的猎豹。
   
   林清扑倒在草地上无声地哭起来。旁边几个放风筝的几个人立即走开了,像我投过来异样的目光,好像我做了对不起林清的事情。我点了一枝烟抽。一连抽了好几枝,林清开始时肩膀耸动,后来平静了。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哭得时候我陷入无措。
   我燃一枝烟递给她。林清扬起头,甩了甩头发,抽了一口。
   “我还真喜欢你这种女阿飞味道。抽着烟,露着手臂上的伤疤。”我说:“怎么会想到自杀?”刚才劝慰她的不要哭泣时候我第一次摸到她的手臂的臂弯处。那里有三道丑陋的刀疤。触摸到时我几乎惊得弹开。
   
   林清苦笑了一下说你想知道这些伤疤怎么来的吗?
   我没有保持沉默,把烟雾吐到她的头发上,弥久不散。
   林清想了一下说,每条伤疤都是一个故事。这条是第一次做爱的时候留下的;那条伤疤是堕胎的时候留下的;第三条是在苏州留下的。
   
   第一个和林清做爱的并不是何斌,而是贵族学校里的另外一个学生;带有心理疾病的清儿对肌肤之亲避之如若虎狼,她在第一次带有被强奸性质的做爱之后割腕铭记;本来林清认为她可以从那个男生那里得到保护或者一种父爱,但是那个男生被何斌打得鼻血长流。何斌用他更为宽大成熟的羽翼遮罩住了林清。何斌是贵族学校刚从大学招聘来的英语老师,和我年龄相仿(因为他清秀俊美看起来要比我被烟酒糟蹋的面容年轻),来自上海郊区的贫困家庭(不是上海本地血统?)性格乖张跋扈。何斌让清儿怀孕了。然后就是第二次割腕事件的到来——清儿在非正规医院堕胎的时候被山东来的民间医生整得死去活来。刮宫之后的林清用微弱的力气划破手腕——也许是是想真死了——还是没有死掉,伤口在她深藏活力的肌体上迅速愈合,留下第二条丑陋的伤痕。
   “还有一个伤疤是在苏州留下的。”林清抽着烟,笑着说:“我知道妈妈在苏州有情人。我跟踪她到苏州,她和一个男人在市区的茶房里有说有笑——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那样开心地笑过——看到那些笑容的时候感到一种绝望的陌生。我就在那个茶房门口割腕,妈妈大声喊着我的名字,她的那个男人膂力惊人,抱着我跑到附近的医院。”
   “那个男人给我父亲一样的感觉,我在他怀里很忧伤地哭。”林清说:“我再也不会割手腕了,没有意思。”
   
   公园里阳光普照。游人如织。我听林清说着故事,嚼着口中的烟丝,满嘴的苦涩。
   林清站起来说我们去看电影,蹦迪,再去唱歌,玩个通宵!
   我也站了起来,说:
   “不了,我要回学校。”
   
   我们在世纪公园的日晷那里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
   “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把你杀掉。”
   “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了我的太多事情。”
   “但我可以当作不知道。那些事情和我无关。”
   车内。我伸手拉住林清的手臂,上面的伤痕有着充满血液一样的褐红色,我用手摩莎着,放到唇上慢慢地舐舔着。林清闭上眼睛,睫毛微微地动着。这是伤痕带给她的快感。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我害怕她正在假装微微闭着眼睛,假装闭着眼睛透过睫毛看着我的所作所为。
   和试图自杀过的人在一起真的很累,不可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论如何他们曾经死也不怕。
   我在林清的手上咬了一下,林清忽然睁开了眼睛,抽回了手臂。
   我心里冷笑了一下。只有比林清更狠,才能从她的故事里抽身而出。
   (36)
   在F大学期末考试期间,我接受了一家新创办的都市休闲娱乐报纸的采访,从我参加组织的徒步走和校园舞台剧演出方面谈论有关大学校园文化发展趋向的采访。报纸定位是上海的有闲白领和在校大学生。
   “要有思想,有挑战性,有激情。当然大学里的事情还是你们在校生理解的比较深刻。”采访我的女记者说:“我已经毕业五六年,对着校园还有些陌生了。很怀念。”
   “你也是F大学毕业的?”我问道:“我是新闻系的,你不会是我的学姐吧?”
   “是吗……你也是新闻系的?那我还真是你的学长。既然这样,晚上我请你吃饭;顺便聊天加采访。”女记者一脸兴奋——是个很直爽的情绪化的记者,在娱乐报社做软新闻十分合适。
   “我来自广州。你喊我任姐就行。”女记者——任姐——说,递给我一张名片。
   “任姐好。我是Z市人,叫布林。”
   
   晚上吃饭是在学校旁边的一家日本料理店。
   任姐坐在我对面。一直保持激情勃发状:她留着染成了棕红色的齐耳短发,脸型很突出,是典型的闽南女人。
   任姐在这家店里轻车熟路,和老板服务小姐一直打招呼。“采访报道过这家料理店;因为是在大学旁边,就说它是兼具东瀛风情和人文气息。”任姐是名副其实的娱记,不停地说着本行:“经常和同学在这里聚会;采访过一次,和老板熟识了,他就给我打折。这里留学生进进出出蛮多的,你有有关留学生的逸闻趣事吗,我下期可以做个专访。”
   “有关徒步走和剧社的事情……”我插嘴说。
   “哦,对的。你谈一下组织参加这些活动的感受和心得的。观点要吸引人的眼球,要前卫,要有思想有挑战性有激情。”任姐说:“我们今天喝清酒怎么?我酒力不济,但还是可以喝一点的。”
   “……那么,好的。”
   
   我们边喝酒边谈。任姐特别亲近,好久没有这种和别人在一起的安全感觉了。
   “这么说,你明年就要毕业了。留在上海还是回到Z市还是去南方?”任姐问道:“还有你的女朋友怎么办?有女朋友吗,布林。呵,看样子肯定有。”
   “准备留在上海工作。找不到工作就卖字为生。嗯,女朋友跟人跑了。”我说。
   “实在找不到工作任姐我收留你,跟着我混。这么着,干脆过年后你就到我们报社来兼职吧,这份新办的报社缺人手。”任姐说,顺便又补充了一句:“跑了?”
   “真的吗?那我可要考虑考虑了,反正我这大四生活蛮惹人烦的。”我说,把有关“女朋友”的话题叉开:我真的不习惯这种“交叉小径”的对话方式。
   “怎么会跟人跑了?是不是她甩了你了,这么帅的人。”
   “……”
   “考虑好的话打我手机就成。”任姐说:“我翻看了你写的一些本子,虽然,那个思想比较偏颇,但是总归还是有思想的,脑子很灵活吗,而且有创意。回去我跟老总说让他直接到学校来挖你。”
   “老总是谁?”作为新闻系专业的学生我对上海各媒体的老总还都是知晓其姓名的。
   “是上海某传媒集团老总的公子哥。他让我们喊他Sue。听说是从美国密西西比大学毕业回来的,很有激情,白手起家办了这份都市报。”任姐说:“可就是有个缺点,他粘男人。像你这样性格的俊俏男生到了我们报社可得小心。呵。”
   “多承任姐关心了,我可是从骨子里喜欢女人的。”我说。
   
   “其实,就我个人来说,参加组织这些活动,是一种发泄,是一种很自然的很本质的。个人行为。”一个小时后喝了足够多清酒的我和任姐把话题转移回来:“目的性并不是很强。而且有太多的事情在里面。很难说得清。如果非要让我把这些活动归入激情有思想的范畴内。我宁肯认为这些活动是一种更加堕落的放纵。放纵之后触地反弹。也就是说愈堕落。愈快乐……”
   “太个人化的叙述了。要大众化一些,这份报纸有几十万人的读者。嗯哼?要反映大学生的朝气的一面。”任姐提醒我。
   “可这几十万人中最终应该会有几个人理解我的……”我把小胡子的手机号码发给任姐:“任姐,你可以联系这个人,徒步走和剧社的活动他都组织参与过。对不起,我喝酒之后头很疼。”
   “这些活动总归会让你愉悦。还有,对生活豁然开朗……”任姐继续问我。
   “这些活动让我认识到自己是一个100%的禽兽——这样我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我要让这个100%变成90%、80%、70%……”
   “那么,好的。稿子写好之后我会适当加入你的观点。”任姐合上了采访本:“寒假期间考虑一下是否来我们报社工作,嗯哼?”
   
   送走任姐我已经头疼难支,我回到租房,在旁边的可的超市买了几听啤酒,我躺在床上不停地喝,音箱里放着许巍的《故乡》。我在歌声中痛哭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用手机拨家里的电话。爸妈都是很传统的Z市商人,对生活充满渴望和幻想,对子女充满希望和梦想。有多少次爸爸妈妈打我手机的时候我都在拍打着欲望的躯体穿行在上海大街小巷,看着蓝天白云看着上海的高楼大厦看着疾驶而过的出租车和行色匆匆面无表情的行人,仅仅两三句的问好就无话可说了,然后就揿掉通话;也许现在他们想着自己的儿子正在上海的F大学挑灯夜读,我却在女人之间游走得疲惫不堪。有的时候我尽量在心情怪异的时候给家里打电话。他们认为自己的孩子不会照顾自己,我刚到上海的时候打电话让我不要忘记买牙膏买毛巾,亲情的真诚无与伦比。
   在和阿菲分开之前,每次和家人通话之后我就感到十分的轻松;然后和阿菲死一样地颠鸾倒凤——可这些可爱善变的生活,能有什么原因去逃避呢?去迎上去吧。生活就是生活,没什么大不了的。要么高尚要么堕落要么孤独要么在众生中不停烦扰。
   
   而这次我异常地想念我的爸爸妈妈,我想象在妈妈的怀抱中的情景,想象着爸爸抽着烟逗我玩的时候露着坏坏的笑。泣不成声。在电话就要接通的时候,我按下跳出键。也罢,20岁之后的我早应该学会一个人孤独一个人疗伤了。
   
   操他妈的酒精和寒冷的夜!
   (37)
   垃圾车开走了
   公共汽车开来了
   太阳升起来了
   我和我的面包一起醒了
   生活是多么地幸福啊
   因为我的感觉病了
   
   考试结束寒假开始。阿菲消失了。小胡子离校。阿量回河北。林清顺利地参加了贵族学校的期末考试。女Boss在我的直觉中暂时无影无踪了。我恳求爸妈今年允许我在上海过年。我退掉租房卖掉衣柜卖掉沙发卖掉所有能卖的东西带着我的电脑回到一个人的寝室,拔掉电话线,每天靠着取暖器抽着烟坐在电脑前不停地写不停地在BBS上灌水,用外卖和啤酒打发掉寒冷潮湿的每一天,我躲藏在上海庞大母体的安全的一角,像个甲虫一样呆头呆脑,无所思无所想;我只是在记录发生过的事实以及描摹这些事实在我心灵深处擦拭出的痕迹;看了许多电影听了许多陌生的歇斯底里的歌手看完《洛丽塔》看完《上海宝贝》看完《中日交流保准日语》;我懒得洗澡,我穿着内衣趴在阳台上远眺,让纠结的头发在风中摆动。我喜欢上了这种平静的生活,我的久违的激情愈积愈高;我随时躺下睡去又随时醒来,我那过时的手机被抠掉电池扔在电脑桌上像块失效的肥皂。
   
   That one last shot‘s a Permanent Vacation
   And a how high can you fly with broken wings
   Life‘s a journey not a destination
   And I just can‘t tell just what tomorrow brings
   ——Aerosmith《amazing》
   (38)
   王哲和叶池池也没有回Z市过新年。
   上次“新疆饭店事件”后,一切照旧,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澜——也许人的忍耐力实在太好了。叶池池兼职的酒吧我有去过,生意并不是很好,老板又不愿意再投资增添新项目。叶池池的工资很低,但这些她都不care,“只不过不想呆在家里闲着而已,阿哲又那么忙不能经常陪我。”
   而王哲和那个律师的姘居扔在继续,没有谁愿意提及或者提到这件事情。我曾有几次到法律系办公楼办事情,想窥探一下到底是怎样一位貌美风流的律师让王哲失去心智地过这种有些畸形的可怜的婚后生活,可惜每个人的生活都是那么密不透风,又怎能窥探得了。
   
   给Z市的亲人打电话拜年后,表兄表嫂和我在美林阁吃过年夜饭,然后开着别克车直趋苏州,到一个很大的庙堂烧香敬佛。
   
   表兄开车送我回寝室。我把手机打开又把寝室的电话线修好。不断地收到朋友们发来的短消息。接到阿量的电话。阿量说:“我见到了那个高中的女同学,她在我们县开了第一家超市,生意不错——虽然开设超市的钱都来得不干净,但总归不会再不干净了。我们在一起聊天,她说变化很大——这话无论如何是应该有我来说。呵呵。我问她什么时候再结婚,她说不打算在我们县结婚了,挣足了钱她会到南方来,说不定会到上海。”
   “生活的痛苦和快乐一样多。”我对阿量说。
   
   接到阿菲从日本打来的电话。
   阿菲通过隔壁寝室打电话给我问新年好。在这之前她可能没有打通我寝室的电话和我的手机。
   “我现在和睡美人在日本。看到了日本的海……用手摸了,很凉……记得你说过:要呼吸海水,然后被呛死……海水很凉,我想如果跳下去,肯定会被冻死。
   “一个日本男孩子带我到日本的……睡美人介绍给我的……被韩国人甩掉后她开始和几个日本留学生交往,然后介绍我进入她们的圈子……很刺激……高兴,快乐……
   “但是我和小胡子之间是清白的,我还不屑于和一个双性恋者有关系……有想过你,真的,寝室电话和手机为什么都关掉了,呆在学校写剧本吗……
   ……
   “新年好,代我向你的父母问好。”
   “新年好。”
   “……”
   “再见。”我挂掉电话。
   
   我打了林清的手机。她告诉我期末考试的成绩还可以,“进入了班级前20名,妈妈也很满意”。她和阿婆,还有女Boss一起在青浦的乡下过年。
   “顺便祝你的妈妈和阿婆新年好。”
   “谢谢,我会转告她们的。”
   (39)
   随后是元宵节情人节。情人节没有情人,却赶上报社的任姐来找我。仍旧在那家日本料理店,我们一起喝酒。
   “果真是一个人的情人节,原来女朋友是真的跑了。呵。”任姐善意地戏谑我。我苦笑一下。
   “有没有考虑好去我们的报社兼职?”任姐说:“报社里几位资深记者跳槽走了,现在进入报社的大好时机。我们报纸的定位也变得激烈些了:钻时尚的空子,也就是往流行时尚上泼凉水,暗中定位白领小资之类的。这叫反其道而行之,其实也就是猎奇。画报就是商业报,赚的是广告费,去我们报社工作以后的报酬不会比其他的同学逊色。”
   “得容我考虑一下。”我说。经过一个冷静的独处的寒假,我已经脑中无物,思考问题起来都会吃力。
   “嗯。就这样。上回我采访你的笔录让我老总Sue看了一下,他好像对你的思维很感兴趣;以后你如果真去我们报社工作的话,肯定是如鱼得水了。呵。”
   在料理店门口任姐递给我一张她的新名片,新增加了她的个人主页:成人幼语个人纯文字网站。
   “网站上都是我写的一些成人童话故事,每天工作结束后信手涂的文字;嗯,还有一些我在报纸上的文章的电子版本。”
   
   和任姐吃饭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情人节后的第二天,我和女Boss在避风塘坐了一下午的时间。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我们还是像以前的老板和秘书的关系那样冷静,相互对面坐在避风塘里喝茶,不动声色地吃饭,失掉魂魄一样地听音乐——我又想起了上次避风塘的喝茶聊天,我又开始幻想,我冻僵了一个寒假的思维被温热的水流过,慢慢复苏,贪婪地膨胀。
   “清儿的考试成绩不错,我想让你继续这份陪读——虽然没能够达到考入班级前十名的许诺——但我还是会给你加酬劳。公司的文秘兼职你可以不做。”女Boss说,我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命令口气。“而且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女Boss身子前倾到我面前说。
   “你既然已经有情人了为什么还要缠着我?”我说。我又不能自已了,我肌体的欲望已经压抑了好久,但是女Boss提出这样要求的时候我却又违心地轻微挣扎,可笑。
   果然,女Boss胸有成竹地笑了一下:“我不会亏待你的。你自然也不应该对我不冷不热。你年前的表现令我很失望。”
   我冷笑了一下:“为什么非要再缠上我?”
   “人又不是动物,有了吃的玩的就知足了。人是有判断力的,需要判断所得的好坏——不同的男人对我来说是不同的。”
   “你是在游戏人生……”
   “少这样说,你不是吗?纯洁的大学生。不要装作年幼无知。你已经快毕业了,应该知道社会上的事情不是说断就断的。会有好多因素牵制你的思维你的一举一动你身不由己……”
   “我还没有毕业!”
   “但我们上床了!”
   《女人花》。摇曳着硕大的妖冶的花瓣。
   
   我跟着女Boss回到家中。阿婆还在乡下没有过来。清儿在房间里睡觉。
   在那栋别墅二楼的神秘的透出桔黄色灯光的房间里我被妖冶的花瓣紧紧钳制住。我浇铸了一个寒假的欲望的堤坝崩溃的一塌糊涂。我在颠峰的状态上无忧无虑,我在胯下女人扭曲的身体上高潮迭起忘乎所以。
   
   我在女Boss的家中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女Boss不在家。我穿上衣服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楼下好像有林清穿着木质拖鞋走路的声音。天哪,我被困在楼上了。我把兜里的手机拿出来调到震动档,害怕有人会忽然打我的手机。
   我肚腹中饥饿难耐,在女Boss的卧室里翻出半包克里斯汀奶黄饼细嚼慢咽地吃下去,而且没有水喝我噎得难受之极。
   兜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竟然是清儿打给我的。我没有接也不敢接,但是手机竟然一直震动下去。我灵机一动把头埋在女Boss床上的针孔棉被下面按下接听键。
   “布林,什么时候开始陪读啊?我在家里闲得很无聊,妈妈又不让我到学校上课。”林清吃着东西和我说话。
   “差不多再过一个礼拜开始陪读吧。你最近精神状态好吧?
  

2004-10-24 10:07:18  伊娲伊 (上海)

  [这个贴子最后由伊娲伊在 2004/10/25 11:13am 第 1 次编辑]
  
   (43)
   我答应女Boss再不会和林清见面,“不再陪她四处游玩”。但是趁着她每天必须去公司和忙着业务的间隙,我和清儿频频见面,一个周密的计划正在进行:我们——布林和清儿——就要去洛阳了。
   
   林清要去洛阳的打算纯粹是一个谎言。她根本不喜欢她的爸爸,洛阳之旅是100%的我们之间的感情之旅。是的。真正的感情之旅。我从来没有试图隐瞒我对林清的渴望之情。一种报复之情。
   
   我已经逃脱不掉这对母子的诱惑圈。我完全可以呆在学校里,认真地坐在寝室里写剧本,骑着单车到图书馆查资料,和家人用家乡话熟练地通电话说说笑笑和老同学们谈论美好的将来和一些痴心妄想。但一度占据我生活矛盾主流的生活方式让我忘不掉纵欲的好处和舒适,我没有女Boss强迫的我独自度过的夜晚我都会失眠,内心的欲望在挣扎在动摇,是摆脱还是继续沉沦?我思考良久,但最终我败给了自己强烈的畸形的报复心理,我沉沉地睡去。
   我最终决定了和林清的出走。北方大片的麦田也许能够让我好好思考近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如果在这样的上海呆下去,我一定会发疯的。
   
   打算出走的那天,我趁女Boss不在家,去别墅找林清。
   林清在床上变换着姿势翻来覆去。她把床铺搬到了地上,像日本的踏踏米那样子睡觉,“可以不用担心从床上掉下来”。我们躲在她的屋子里抱在一起听歌我含着她发甜的小巧的舌尖我们一听一听地喝掉啤酒;嘴角的皮肤有些过敏,我怀疑是和她接吻时被唇膏过敏的缘故,她赌气转过身,被我从后面抱住乳房,吻了她的脖子;我们拿着地图计划着洛阳之旅。
   生活的假想敌真多,不过我不怕,来吧,我以守为攻。
   我们收拾好旅行必备的东西,我取出所有女Boss打给我的钱,我们为了快乐出走必须得省吃俭用;我们坐轻轨到火车站。
   在轻轨站等候的时候,我们在避孕套自动售货专柜不停地投硬币,直到所有的硬币用光,我再到附近的报摊换取硬币,我们把大把大把的避孕套塞到背包里,一起哈哈大笑。我们坐上轻轨到了火车站。去火车开动之前,林清和她的其他同学不停地通电话。她穿着我们一起在梅龙镇买的衣服,我不顾旁人地抽着烟欣赏着清儿的一举一动,可爱的艺术品可爱的我的清儿;几小时后我们就要离开了,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外的宇宙就是我们的了;我们在一起寻找一些更欢乐更叛逆的刺激,这个城市让我们感觉到的迟钝和不逾越,就要消逝殆尽了。
   别了,上海,我只是暂时的离开。我像个英雄,像个矗立山顶的猎豹。
   我牢牢地记住了这种感觉。
   
   可谁知道清儿的父亲在哪里?她仅仅拿了一个模糊的洛阳市的地址而已——不过也没有必要知道,这个缺少阳刚之气的家庭已经阴柔弯曲从来不需要什么“爸爸”的介入了,我全当作自己和清儿一起出玩。我所做的就是顺从她,然后得到回报。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这一点很重要——这是我直觉到的女Boss对我们一起出走的最大的忍耐期限。我时常想起女Boss对我的警告,她会把我吃掉,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我要得到林清的欲望也是毋庸置疑。这甚至是最后的机会了,我想到这些时,就会激动,就会心情不好,我很失落;但是现在我在陪着一个固执喜怒无常的女孩子横穿过大半个中国去寻找爸爸。这是梦一样的童话,这是伟大的剧本!我就是那伟大的可怜的剧作者!
   (44)
   火车到徐州站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子时。林清已经睡去了。火车在徐州站停了一段时间,我走下火车把关掉的手机打开,拨电话给女Boss。
   “你和清儿在什么地方?”她单刀直入,听口气她已经等候我的电话好久了。
   “在徐州。”我冷静地说,女Boss慌乱紧张的口气让我有很强的成就感:“我们要去洛阳。林清说要去找她的爸爸。”
   “胡闹!你们快点坐飞机回来,否则我要去报案了!”女Boss气急败坏。
   “我们三天之后就会回来了。林清是你的女儿,一个没有爸爸的女儿,她只不过想看看自己的爸爸,”我的口气开始变软,我真的害怕女Boss会报案,我动之以情:“你失去丈夫不会感到悲伤,可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十五岁的小女孩会悲伤的,会想念的……”
   “她会想念什么爸爸,哼哼……你们快点回来,不要逼急了我……”女Boss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她已经睡着了。在火车她一直哭泣着说要见爸爸……”
   “……”女Boss开始沉默。
   “三天之后我们就会回来,我会随时和你保持联系。”
   “……”
   我挂掉手机,然后关机。
   火车驶离徐州站,向着不远的神秘的洛阳进发。
   
   这次洛阳之旅只有三天,一场醉酒睡觉的时间,我没有对林清抱的太多的欲望——我甚至不知道该对她有什么欲望,我只是在慢慢地接近她窥探她。我只是好奇,这个女孩子会做些什么?为什么一直要坚持到洛阳,为何坚持做这样一件可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难道仅仅是下意识的行为?像我一样,下意识,不时感到紧张和茫然。我躲在火车的厕所里抽烟,看着天色变亮,看着无垠的原野,感到紧张和茫然。
   
   残雪覆盖的麦田。萧瑟的土地。北方很冷。
   走出洛阳火车站的时候,早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到处都是霜。
   我先和林清找到一个宾馆居住,然后开始睡觉养精神。中午起床的时候心情特别的好。
   我们游览了关林、白马寺,在洛阳安静宽阔的马路上行走,在王成公园的温棚里观赏了牡丹花卉——包括诡异的黑牡丹——公园里的动物在寒冷的冬天没有什么精气神但还是被饶有兴趣的旅客调弄;我们碰到几个上海人;吃了好多小吃;晚上回到宾馆的时候我们已经精疲力竭很快地睡去。
   第二天我们一早就坐专车去了龙门石窟,在形态各异的雕像前默默走了一遍。
   我们没有拍照,我不想自己看到身边的女孩子心不在焉。
   清儿一直心不在焉,两天之内都是这样,我们都没有提到要去寻访什么“爸爸”——那个写着一个洛阳地址的纸条一直褶皱地躺在我的钱包里。但林清来洛阳之前的高昂兴致和到洛阳之后的萎靡不振让我纳闷,我仔细地思考有什么地方发生了错误,但是没有结果。
   从龙门石窟回到洛阳市区之后我们到一个俱乐部呆做,一直到黑夜来临。明天我们就得回去了。
   “明天上午我们坐飞机回上海。”我开手机打电话给女Boss。不等她说话我就挂掉电话,我不想在心情糟糕的时候又听到她大喊大叫。
   
   天完全黑下来后,我们吃了晚饭,回到宾馆的标准间。
   面对一个女孩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我的直觉中好像进入了异物,我从来没有这么畏首畏尾过;我坐在床上看着林清洗漱完毕脱掉衣服睡到被窝里。她的一举一动对我充满了诱惑,她诱人的身体在我眼前来回走动,我感到口渴,一枝一枝地抽买来的劣质的不知道什么品牌的香烟。是的,她在诱惑我。她的头发脖颈胸脯和小腹都在诱惑我,我用敏感的直觉感触到那些100%的诱惑,是不是?清儿,快给我一些暗示,不要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了,不要在我面前若无其事地脱掉衣服了。我可以在你洗澡的时候冲进浴室去,我可以现在就粗鲁地掀开你的被子,可我没有这么做;如果我坐到这些,可爱的,你会大喊大叫吗?
   我关掉灯的时候还是穿戴整齐着,清儿从被窝伸出脑袋看着我。我在路灯的昏黄灯光中摸到你的床前,清儿,我摸着你的头发,闻着你的清纯的气息;我希望她能有些反应,翻身或者拉着我的手,我就会强奸她。可是你没有动,夜色中我感到你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着,是吗?我们在对峙,用我们半年多来的情感的堡垒对峙,可我不知道如果我一动她会是反抗还是迎合我。清儿,你竟然一动不动,你竟然一动不动,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良久,我最后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说:“好梦。”然后我摸回自己的床上,剥掉牛仔裤和外套,深吸一口气,钻进被子里。
   我似乎进入了梦境,在陌生的床上,在好多人睡过的床上,我翻来覆去。如果睡去,我会纠缠到别人的梦中吗?会在梦中的纠缠中精疲力竭死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吗?不行,梦境中的我要爬下床来,我要喝掉一瓶纯净水,我要借着微弱的夜光,走到林清的床前,我抚摸她的头发和脸庞,我抚摸她丰满的身体。久违的激情汹涌着,让我纯熟的动作颤抖不已,而清儿,你似乎已经沉睡过去了,让我小心地抚摸小心地进入你的身体,让我伏在你的身上一动不动思考着千里之外的城市会在进行的一切;我亲吻着清儿的头发脸庞和胸脯,温柔地仔细地理性地动作着,有着无尽的包容诱惑着我的一切,我在深入我不能反抗我被机械地驱使着运动着我抱紧了清儿我抱紧了你:夏天到了,树叶是紫色的,还有音乐,B.B.King,葡萄酒,冬夜里裹在身上的电热毯的温暖,汽车在路上跳跃,吮吸冰淇淋,我们从楼梯上滚下,对,还有蹦极,我们蹦极,从高处坠下,坠下,我大喊,我掐着什么东西,坠下,坠下,我一头撞到地面上,脑浆迸裂……依稀是梦中,我看到你满是汗水的脸庞和罪恶的睫毛和被欲望的潮水冲刷过的胸脯。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你均匀的呼吸声在暗黑的夜中起伏。我走到浴室冲澡,你的体香还留在我身上,我吸口气,顺着热气把它们全部融解到我的灵魂里。
   我包裹着毛毯从浴室里走出来,拎过背包,从大片大片的安全套中摸出香烟,我走到窗前点着一枝烟,我打开玻璃的一角,看着这个城市,朝夜雾吐出一口烟。
   
   林清第二天一起床就开始哭泣。我打电话订了飞机票。面朝阳光的窗户泻进来大片灼热光亮的阳光。林清坐在床上脚在阳光里,而身子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我吐出大口的烟。灰白色的烟雾在阳光下青色诡异的扭曲飘散。
   “我妈会生气的,她不会放过你。”林清说到。
   “是你打算告诉她吗?我们这样有什么不好?我做过的事情会自己负责。”我哑然失笑,我坐到林清的身旁,抱住她的肩膀,挡住照到她身上的所有阳光。开始接吻。我一直在服从你,不是吗?甚至现在的接吻。
   吃过早餐,我们把所有的食物和买来的并不准备带回上海的东西和几件衣服扔到了床上,还有那些安全套都都被倾倒在了床上。
   我们飞回上海。
   天气预报我已经看了,上海是个良好的阴天。
   (45)
   其实洛阳之旅更多的是我和林清关系的转机。我们之间拨云见日。我在和林清之间的追逐(有过追逐吗?)中已经精疲力竭,而林清还是那么无所谓——就是无所谓,她为什么总是这样无所谓?
   我们在洛阳最后的早餐的时候,林清曾问我对她妈妈,以及我在她妈妈公司作文秘的事情(让人惊讶,她竟然知道这些事情)。我把女Boss对我的和清儿关系的警告和工作上给予的照顾无所隐瞒地告诉了林清。她或许在积累什么事实,然后总结出我和她母亲的一切事情——我真的是这样担心——我看到林清冷静地吃饭冷静地说话我就担心她在思考担心她看到什么端倪,我已经如此谨小慎微如此神经质。
   “何斌告诉我说布林在我妈妈的公司做文秘。”清儿说。
   何斌,这个罪恶的灵魂。我说过,这个人在我的周遭从来就没有消失过,他这是在对我屡次拒接他电话的报复吗?他为什么会这样,是他把清儿拱手让给我的。
   一切弄假成真。一切欲盖弥彰。一切机关算尽。
   可恶。
   总之,我们一起愉快地吃了在洛阳的最后早餐。我拿出漂亮的复古镜框送给她,她送给我一个雕着裸体女人像的烟灰缸,上面写着:Eve。
   夏娃,一个被蛇诱惑成功的女人。
   
   从洛阳飞回上海。
   从机场打的回到学校之前,我先送林清回家。坐车回学校的时候收到她的短消息:我妈妈不在家,我要洗澡睡觉了。
   没有想到这会是在林清疯掉之前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从洛阳飞回来的当天晚上,女Boss就开车来学校找我。
   我跟着女Boss走进豪华花园酒店的包间里。
   我把自己陷进貂皮状外表的投满雄性召唤的沙发里。我等着女Boss发飙。我看着她把手提包和车钥匙扔到床上,看着她脱去外套。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我看着她笑了一下。她走到我面前,把酒泼到我脸上。她又扑上来一把揪住我的领子,把我的衣服撕裂开来,把我的内衣掀起来,趴在我的腹部狠狠咬了一口。
   我啊地叫了一声,一掌击到她的头上。
   “滚开,贱人!”我大喊着,腹部一阵生疼。
   “快说你为什么要把我女儿带到外地,你把清儿怎么样了?”女Boss依旧揪住我不放大嚷道。
   “你他妈应该说清儿把我怎么样了。”我说:“我他妈像奴隶一样伺候着她找什么老爸,我能把她怎么样!”
   “混蛋!你无耻!”女Boss抓着我左右晃动。我没有想到刚才还是个衣冠楚楚的女妇人忽然就这样歇斯底里了。清儿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否则在学校门口女Boss就会发狂了。
   女Boss依旧“混蛋!无耻!”地骂着晃动着,整个人都压在我的身上喘息着。
   我一把抱住她的头,我开始用力地亲吻她的脖子堵住她的嘴,我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用力地扯开她的衣服。我的以暴制暴让她停止了发狂,她开始在我的动作下气喘吁吁。我把她抱起来甩到床上,不再理她;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大口地喘气。
   我从她的坤包里面拿出一枝烟抽。清淡中透着几丝辛辣的女士香烟味道让我咳嗽不止。我听到女Boss从床上下来,她从后面抱住我,不停地摩挲着我的胸脯。
   “不会再让你和清儿见面了。”
   “为什么?”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长吁一口气。
   
   躺在女Boss身边,我拨打林清的手机。
   对不起,我所拨的号码已经注销。
   (46)
   “你好,布林。”
   “你好,您是哪位?”我对打我手机的陌生号码说。
   “我们共同认识林清。”
   “嗯,你好,何斌老师。”我抑制住内心的冲动说。
   “……你什么都知道了?清儿告诉你的?”对方默认他就是何斌。这个罪恶的灵魂。
   “你有什么事情?”
   “和以前一样的目的一样。”何斌说,声音中透露着恬不知耻。
   “快说,我不想和你多说话。否则我挂掉电话。”我极为不耐烦地说。
   “我想通过你向林清的妈妈姜夫人借钱花。”何斌说。
   姜夫人?借钱?哦,姜夫人就是女Boss,她的名字是姜睿容——我几乎都忘记这个我和难离分寸的女人的名字了。
   “借什么钱?”我疑惑不解地质问何斌。
   “你应该会明白。我会像个保险柜一样保存你们的秘密。”何斌说:“而可以无限复制和传播的密码在我手里。”
   “操你……”不等我骂完对方已经挂掉电话。
   
   我脑中一片粉红色的温热。像流淌不动而又肿胀的液体。
   何斌?俊俏的男生,不,是俊俏的英语老师;鼻子很脆弱,像个瓷器,易碎的瓷器;像我一样的年龄;向我勒索金钱,对的,向我勒索人民币、钞票。
   我立即拨打何斌的手机——我天才的直觉让我向林清询问过何斌的手机号码。
   “操你妈的!”对方一接到电话我就骂道。
   “好啊,你连我的手机号码都知道的。那么以后我们就好联系了。”何斌话音里的恬不知耻越来越浓厚。
   “你知道什么秘密?”我冷静地问道,我对刚才成功的咒骂感到得意但瞬间又陷入无尽的担忧之中。
   “知道令你如此紧张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的?”对方的胸有成竹让我放弃了打算狡辩的企图。
   “还记得上次圣诞晚会那天晚上吗?”
   “记得。”
   “姜夫人把清儿交给我之后就急冲冲地走出了学校,我在后面跟踪她,看到她上车,当然她打开车内灯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你。”
   “这又怎么样?”我已经全军溃退。
   “这就发生了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的事情。”何斌说:“还想让我说出更难听的话吗?聪明的陪读老师。”
   “你想怎么样?”
   “向你索要一些保守秘密的费用。”何斌说。
   “你想要多少钱?”
   “每月给我一次。我只要姜夫人给你的钱中的2/3。”
   “你他妈……”
   “我不会骂人,也不想被人骂。请记下我的金穗卡号。”
   我飞快地用笔记下那些代表耻辱的一串数字。
   对方挂掉电话,我一阵茫然失措,感到脑中一片殷红色的燥热。我端来一盆凉水,把头浸入其中——头部好像已经与世隔绝,而我硕长的欲望躯体还在这个防不胜防的世界中挣扎。
   
   阿量已经出去找工作了,没有人陪我喝酒。我躺到床上,把湿漉漉的头发塞到枕头下面。百无聊赖——我甚至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连想如何应对何斌的勇气都没有了。我拿起手机,翻看电话簿,给阿菲打电话。
   “最近在忙什么?”阿菲问道。我们之间早已经是礼让三分地没有任何关系了。
   “应对一些我半年前没有想到的可悲的事情。”
   “你还是那么悲观。”阿菲还是比较了解我的,不过她已经开始这样对我说话了:“你快要毕业了吧,我前几天看到西装革履的阿量在一些单位的招聘处面试,你也应该努力了。刚八代!(日语,加油)”
   “……”
   “……”
   “……那么,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我是说这个学期开始以后。”我不习惯这样在通电话的时候和对方同时保持沉默。
   “和以前一样,吃喝玩乐。”阿菲说:“我也找了一份陪读的兼职,因为要应付大量的生活开支。”
   “睡美人呢?”因为阿菲已经不是我的女朋友了,我并不忌讳在她面前谈论别的女生。
   “她的男朋友又从日本人变成韩国人了。”阿菲带着笑意说:“真是执着的女孩子。”
   “是吗。”我随意应对:“今天一起晚饭?可以吗?不算是为难你吧?”
   “可以可以。”阿菲笑着说:“你这样说已经是在为难我了。呵。”
   
   依旧是嘉客来。礼让三分的晚餐。乏善可陈。
   我挣扎着是否把一些事情告诉阿菲——我需要倾诉——我盯着阿菲看,她认真地旁若无人地切着牛排,送到口中,咀嚼,喝一口可乐。我忽然对她厌烦。我一口喝掉杯中的啤酒,望着落地窗外的十字路口。离和何斌通话已经两个小时了,我依旧是百无聊赖一腔的愤懑无处发泄。
   “我先走了。”我拿起椅子后面的外套对阿菲说。
   “咦?等我一会儿吧。”阿菲抬起头望着我,手中依然端着可乐。
   “不了。我有些事情需要离开。对不起。”
   “哦。那么再见。”阿菲说,把杯中的可乐送入口中。
   (47)
   叶池池来到学校找我;她让我陪她一起去一趟医院。“在上海第一次上医院,我自己感到不适应,阿哲又不在家……”叶池池说。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和她一起从学校出发到附近的长海医院。
   
   “什么地方不舒适?”我问叶池池。问过之后才感到自己太贸然问女士这样的问题了。
   “腹部有些不舒适,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叶池池倒不避讳。
   
   到长海医院挂号之后,叶池池说:“我要去妇科,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我点点头,坐在挂号处前的大厅里等叶池池,顺手拿过我身旁别人丢弃的《青年报》看;医院里的苏打水味道让我有些过敏和头晕脑胀,我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过来。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叶池池竟然还没有从妇科出来,差不多有四个多小时了吧。我纳闷地在原地转来转去。又不敢贸然直冲妇科:难道叶池池已经一个人离开长海医院了?不可能啊。
   我正要给拨打叶池池手机的时候,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依旧慈眉善目的老医生走过了,对着空荡荡的大厅大声说:“谁是叶池池的家属?”
   “……我。”我迎上去内心惴惴不安地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怎么了?”
   “怎么了?”老医生仔细地打量我:“你说怎么了?年轻人怎么会这样子。”他扶了扶镜框继续说:“我们刚刚给她结束手术——怎么怀孕这么久了才想到堕胎?”
   “堕胎!?”我一时惊呆。堕胎?!
   “……而且你还呆在这里睡觉!瞧你那睡眼惺松的样子……”老医生继续说着,我从他身边掠过往妇科跑去,边跑边问我经过的每一个医生:“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刚刚做完堕胎手术的病人在哪里?”
   “今天晚上堕胎的就一个人……”应我话的医生打量着我说:“你是她家属?听说你在外面睡觉呢……”
   “她在哪里?”我急切地问道,并且羞得满面通红。
   “诺……”那位医生朝一个床位指去。
   我顺着医生的手看去:头发散乱苍白的脸上都是汗水的叶池池已经昏睡过去了。
   
   “你在哪里?快来长海医院!”我拨打表兄王哲的手机。
   “我在陪客人吃饭……”
   “你他妈吃什么吃!表嫂堕胎了……”
   “啊……”
   
   我在长海医院门口等王哲开车赶过来。一刻钟后,那辆熟悉的别克出现了。
   王哲从车上走下来,手中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他竟然还有时间买东西!
   
   表嫂还没有醒来。王哲趴在她的床位上痛哭不已。我坐在旁边不停喝茶——当然是不能抽烟的——我不时地朝刚才那几位骂我的医生望几眼,以表明我是清白的。
   良久,表兄停止了让人难受的哭声,而表嫂依然在沉睡。我和王哲一起走到医院的花园里,开始抽烟。
   “你刚才是从那个律师姘妇那里赶来的吧。”我挖苦他:“速度那么快,还有时间买什么补品。”
   “其实我知道她会把这个孩子打掉的。”王哲叹口气,吐出长长一条青烟:“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结果。”
   “你说什么?你知道她会堕胎?你知道为什么还会在这个时候在她怀孕的时候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莫名其妙地大声发怒。
   “我们的婚姻名存实亡,我们没有感情了。”王哲的话语还是那么若无其事:“我们好长时间没有同房了,这个孩子是谁的我都不知道。”
   “你他妈竟然这么说话!”我朝表兄扑上去揪住他的领子:“不许你侮辱她!不许!不许!”
   “你他妈放开我!少对我这样!”膂力大过我的王哲一下子把我甩开,我一屁股坐到地上,疼痛难支。而心中更是愤怒不已:事情怎么会这样!
   我和王哲对峙着,我死死地盯着他看,他那么无情他那么丑陋他那么像个人,而我是一只猎豹我他妈要把这个人的喉咙咬断!
   医院门口的门警朝我们往过来,一脸警觉。
   
   这时一个小护士朝我走过来,她附在我的耳边说:
   “刚才堕胎的病人有多长的吸毒史?她的手臂上有很多注射器的针孔……”
   我“啊”地惨叫一声。
   我的世界被泼了一层墨汁,我昏倒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喧闹的大病房里,每个床位前都围了好多的家属,而我的床位前空无一人——好在我不是病人。我从床上跳下来,正好昨天那个告诉我叶池池有吸毒史的小护士朝我走过来。
   “你没事啦。刚好那个大个子走了,你得去陪陪那个小姐了。”小护士对我昨天的晕阙好像一点都不care——她说的大个子应该是指表兄吧。这个禽兽,在这个时候还离开表嫂。
   我急忙随着小护士朝叶池池的病房走去——表兄已经给她调换了一个双人间的干净整洁的病房。同房的是一个老太太,穿着病人的衣服,呆若木鸡。
   
   “对不起,昨天没有告诉你。”表嫂脸色依旧苍白地说,一脸娇柔的疲惫。她穿着洁净的病人服躺在床上像个天使——让人怜惜的天使。她对我笑了笑说:“听说你晕倒了?真的吗?”
   “真的……”我鼻子一酸,蹲到她的窗前。我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叶池池长叹一声,戚声说:“我不想和阿哲有结果。”
   “不是因为这,不是。”我说着,握住她温暖滑润的手臂。
   她苦笑一下说:“那会又是什么。”
   我捋开她的袖子,看到手臂上细密的针孔,我一阵眩晕。我抬头问她:
   “是不是因为……所以,是不想伤到婴儿……是不是?”我声音有些哽咽。
   而叶池池,我的表嫂,已经背过脸抽泣起来。
   
   一个礼拜后,叶池池被表兄王哲从医院接回家。“一定要找个好保姆或者聘一个好护士照顾表嫂。”我不停地叮嘱王哲,直到他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我看着别克车在路口消失,我想如果把王哲介绍给女Boss,让他们在一起,那该会是怎样的结果?
   (48)
   堕胎的叶池池住院期间,我几乎每天都要去探望,骑着单车在学校和医院之间来回跑——不过那也是单纯的充实的一个礼拜——除了叶池池之外,我没有接触其他的女人。
   等叶池池出院后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林清。我要让女Boss对我说过的话变成谎言。而且我对林清的想念日益增长,女Boss的阻拦反而助长了我的想念。从洛阳回来之后我感到应该和清儿之间有一段梦一样似真似幻的忘掉人间忧愁的相处:我们会忘掉过去忘掉那些伤心徒劳、悔恨也徒劳的过去;我们可以像儿童一样互相鼓励着重新思考和打量这个世界,从那幢别墅开始,远离欺骗和利用,远离交易和欲望,远离毒品甚至远离金钱……
   但是,但是我该如何联系到清儿呢?林清的手机号码已经死掉了已经不能通过手机随时找到她了。我从长海医院出来后直接打的到女Boss住的别墅区。我径直走进去——那些门卫已经对我熟识了。但是我在别墅前徘徊良久并没有敢冲进去。那扇紧闭的铁门让我抓耳挠腮。我想去敲门,然后冲进去,可是那个罪恶的猫眼瞪着我,让我泄气——经历了那么多的大喜大悲(好像都是大悲而无大喜)我做什么事情都有一些畏畏缩缩了。
   而且为什么林清不联系我呢?她有我的手机号码的,是的,她为什么不联系我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我在别墅前来回走动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我走过来,我赶忙躲到别墅前面花园里的高大的常青木后。
   竟然是阿菲,她令我毫不失望地径直走到女Boss的家前。敲门。过一会儿,我看到林清阿婆开门的身影。
   难道阿菲所说的陪读就是这样吗?和我的陪读对象都是清儿吗?
   我一阵颓然,对这种巧合感到担心。我绕过常青木,走出这片对我来说已经奇怪至极的别墅区。
   
   我刚在校门口从出租车上走下来,女Boss就打我手机了。
   “回头看……”女Boss笑盈盈地说。
   我回头看到那辆明晃晃的宝马车。
   “到车上来吧。”女Boss声音娇媚。我感到一阵恶心,不理她。
   “我刚才在楼上看到你在我家门前来回走来回走……”女Boss继续说着:“我就躲在窗帘后面看你究竟要做些什么。嗯哼,我请的那个新陪读老师——那个漂亮的女孩你是不是认识啊?我看你躲到花园里都要笑出来了……呵呵……后来跟踪你到学校……”
   “你无耻!”我骂道。我感到她这种故作轻松幼稚的声音不堪入耳。
   “你说什么?哼哼,我等你上车来……”她继续说着,并不对我的粗鲁语言生气。
   我朝向她的车伸出中指晃了晃,然后挂掉手机,回头走进学校的大门。
   
   “任姐!我是布林。”回到寝室我给报社的任姐打电话。
   “布林?啊,怎么会是你。我以为你忘记姐姐我了呢。怎么?有事情吗?是不是已经决定好了要来跟我混了啊?”任姐矫健的声音。
   “嗯。我想现在开始在画报实习。我现在非常空闲。我辞退了兼职。”我说。和任姐说话永远那么让人感到方便、随意、毫无压力。
   “啊,那太好了,布林终于开窍了。”任姐露出欣喜的声音:“什么时候过来打电话告诉我,我亲自到学校欢迎你。”
   “看任姐说得,我都不好意思去跟你混了。”
   “本质上,还是害羞的男人,你。呵。女朋友呢?真的跑了啊?你上次说过后我还真不相信。”
   “刚才还见到呢。”我潜意识中还是把阿菲当作女朋友的,唉,那段让我怀念的日子,为什么就忽然从天堂一样的高峰跌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了?我苦笑一下:“不过我可是害怕女人了,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吆,你受到什么刺激了吧?你不是说自己从骨子里喜欢女人吗?”
   “女人,太不可思议了;比如说我的一个表嫂,那么娇弱的一个人忽然就自己到医院里堕胎了!”我说道,说过之后感到后悔了——我怎么可以拿叶池池的事情和别人(即使是任姐)调侃呢?
   “不错,这样的女人有个性。她是个白领吗?我倒考虑可以采访她。”任姐的话语中透着兴奋的敏感。
   “一个粗俗的家庭主妇。”我连忙说道。如果我告诉任姐叶池池也有吸毒史的话,她肯定会立即冲到学校来让我引荐采访叶池池了——我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对不起表嫂。
   “啊哦,那么,新闻价值就不大了。没有什么地方吸引眼球。”任姐失望地说。
   我说:“任姐不要失望啊,等我到了报社肯定要大干一场。”
   任姐连声说:“好好,我就喜欢和你们这样有精力的大学生在一起。嗯,有机会的话我先把你引荐给我们的Sue老总。”
   “引荐倒不必了,我又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我说:“任姐啊,我能不能找个人和我一起去这家画报兼职。”
   “也是新闻系的吗?”
   “是的,和我一个寝室的。河北来的,人很勤恳——最起码比我勤恳。”我说。这几天看到阿量忙里忙外地找工作,却一个offer都没有拿到,愁眉苦脸得让我都替他担心了。
   “那好,报社需要人,多来一个人未免不是好事——再说是布林弟弟推荐的人我还是放心的。有空我请你们吃饭,见见面。”
   “那我先谢谢任姐了。到时候该请客的是我们。”
   
   和任姐通电话的时候,阿量正躺在寝室睡觉;等我和任姐道完再见,阿量已经坐在床上面露喜色了。
   “我靠!布林,你是在给我找工作吗?”阿量兴奋地对我说。
   “和我同在新闻系,又是同一个寝室,又是河北人,除了你这个变态还有谁,呵呵。”我说。看着阿量的高兴劲我也来了兴致。
   “唉吆,那可多谢了。行,老哥今天请你吃四川麻辣烫,再喝它个七荤八素——这段找工作的日子里可把我逼坏了。”阿量说着穿上衣服从床上跳下来。
   
   说到阿量,我近来一直在自己的世界中起起伏伏都忘了注意他了。从去年的徒步走结束后他就变得很有活力了,现在每天忙着找工作的劲都让我难以想象他竟然还会如此执着和坚持不懈。当然,他戴着避孕套睡觉的不正常的习惯用他的话说早已经是“不堪回首的依稀往事”了。
   当天晚上我们一起到学校旁边的四川麻辣烫馆喝了不少的酒。
   “还和阿菲联系吗?”阿量大着舌头问我。
   “经常打照面,早就从肉体关系变成见面只点头的朋友了。”我说。头晕乎乎的感觉让我乐而忘忧:“前几天我还请她吃饭来着——我说了你不相信,我心里想她,经常想她,可就是见了面会感到特厌烦。你呢?曾经8124电台的DJ之一,和阿菲有联系吗?”
   “有……有!”阿量的舌头好像越来越大:“不仅见过面,还长谈过一次。我劝她少和那些留学生在一起混,被人玩了耍了人家毕业后就走人回国了,自己落得个没趣。”
   “她怎么说?”我好奇地问道。
   “她不仅不听我的劝,还劝我少这样死脑袋瓜子想事情。”阿量叹了一口气:“当初跟着你的时候,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啊;大家一起办电台,安慰着这些学校里孤独的心灵……”
   我听了阿量喃喃自语一样的话,也感到一阵心酸和伤心。我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歌里唱得好:Life‘s a journey not a destination;And I just can‘t tell just what tomorrow brings。生活吗,只是一次漫无目的的旅行,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能告诉你。回忆昨天,徒增伤悲。”
   “好一个回忆昨天,徒增伤悲!我操他妈的昨天!哈哈!”阿量拿起酒瓶往自己头上泼洒。
   我看着阿量头上的啤酒泡沫哈哈大笑不止,我也模仿他拿起酒瓶往头上召唤,店里的顾客都朝我们围观过来。
   出了麻辣烫馆我们一路高歌回到寝室,我们脱光衣服冲凉水澡,那些冰凉的水像刀子一样把我这只受困的豹子催醒,我在水柱中大喊:操他妈的昨天!
   (49)剧本5
   欲望剧本的剧情写到这里,我已经精疲力竭。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写下去了,我试图用最张狂无耻的语言描述闭上眼睛想到的理想中的堕落环境,但是我总是在寻找的中途失落,精神悬在半空中,空空荡荡。我熟悉一下悲剧中的惩罚与利用,可现在一起难以支配,我选择了错误的切入点。
   剧情该如何进行下去?还会有能够表演的可行性吗?
   
   有时候我发现曾经支撑我前进的剧本的动力竟然不复存在。这一切都是正常的,生活的主要矛盾变幻的太快了,小角度的误差可以无限延伸到大面积的溃败。
   我的生活有多么溃败?从接收陪读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所有的溃败。
   
   所谓剧本,只不过一个托词。欲望,金钱或者其他虚幻的声誉才是支撑我的动力。
   这些自我的剖析该有多么地犀利。
   那么,就让一切匆匆收场吧。我无能为力,对生活无能为力。
   
   那些奇怪的人对世界敏感,心怀怜悯,是弱者。我们是最伟大的诗人作家和行为艺术家,不要说我我们一无用处,我们想到农田里劳作可是我们的心灵告诉我们要去拯救一些人,或者朝这个馄饨的世界撒下一些明朗的思维的甘露,所以我们要聚集在一起,在一个封闭的地方我们用我们伟大的同志之爱的鼓励,写出诗歌,写出心灵的文章,或者那几位,聪明的理科学生可以在一起发明一个测试孤独的机器。
   当然目前最主要的是我们的享乐。那几位女生,有劳了,去勾引那些富有的毕业生吧。他们在浪费金钱,我应该夺取过来,变成我们享乐的资本,我们是行为艺术家,我们的行为本身就是这个社会的财富。
   阿布带着一些女生,陪着那个富有的广告人开始了奢靡的生活,他们互相交换伴侣,这样随意的性生活,让我们每时每刻都想注射了兴奋剂一样蹦蹦跳跳。几个高大的男人开始举着女人抛来抛去。或者他们相互当作坐骑来回走动。
   
   这些痴迷的大学女生们都有了这样的共同看法:恶魔也有天使的特征。只会享乐的广告人都是恶魔,他们被上了镣铐,他们需要拯救。那些女生们在夜晚回到他们的家里,用骗取了他们的钱财一起杀掉,然后在一个路口集合一起到路口开始返回。
   她们挤在一辆车上互相握着手,感到前所为有的力量。
   
   而阿林正和那些男同性恋们赤身裸体在房间里打开葡萄酒和香槟,一起纠缠在一起,弹着吉他,在音乐带给人的空灵中摇头摆尾,微微闭着惺忪的眼睛。阿林关掉灯,往所有的裸体上泼水,一起大喊大叫,快感顺着皮肤砰到从发稍坠落到地上。
   
   这些曾经都是孤独和抑郁症的病人,他们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他们互相交换口中的烟味和同性的体香,这样该有多好,如果肉体就这样放开了,只剩下毫无遮拦的友谊,我们该会是多么地放松,偶尔会放松到哭泣或者鄙视生命。可是我们是热爱生命的精灵,我们大口吞噬着生命之水,互相汲取着生存的气息。
   
   而阿金就是上帝。新的上帝。上帝可以更换。我们有新的上帝了!
   他在深山给我们修建了一个透着紫色光芒的大殿,铺着温暖地毯,可以席地而坐;他会用伸缩自如的摄像头记录我们的生活,告诉全世界我们是如此地在生活。在超越性别超越性欲超越灵魂的大殿像逝去的神一样生活,创造音乐和诗歌,四处都是简单的快乐。
   我们是伟大的演员和行为艺术家。我们呼吸的鼻翼和小便的姿势都会成为作品。
   (50)
   “阿门!
   我对上帝说:老头子,快让我的个子长高十公分;
   阿门!
   我对上帝说:老头子,快给我一个英俊善良并且深爱着我的王子;
   上帝说:前面两个愿望都被别人求走了,没有剩下。快说你的第三个愿望,老女孩!
   嗯!阿门!
   我对上帝说:老头子,快让我腰缠万贯!
   上帝晕过去了。”
   我进入任姐的“成人幼语文学网站”后,首先看到这样一首诗,不由得笑起来:任姐真的太可爱了——可爱的老女孩。她的英文名字是Viviren,呵,更有意思,大概是Vivian变异过来的。
   
   “这个城市还有多少人理解童话;
   这个城市还有多少人在做童话的主角;
   这个城市还有多少人会轻易被清澈如水的童话温情淹没……
   而我,在午夜,有的时候是一小时,有的时候是一分钟,或者哪怕是临睡前的一秒钟,
   是活在童话里的,
   呼吸童话里蓝色的空气、白色的天空、淡绿色的水,
   然后,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精力充沛!”
   ……
   我简单浏览了这个好玩的文学网站,到处发现这样充满幼稚语言写就的诗歌和文章:当然这些诗歌和文章有的尽是成人圆熟的带着目的性的思维——或许如果是别人写的我肯定会觉得造作,但是这些是任姐写的——这个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女记者竟然会写出这么写美丽生活的好东西来,让我惊奇不已。
   我给任姐打电话:
   “我正在看你的个人网站。很好玩,很好玩。以后我得对任姐你再一次刮目相看啦。”
   “啊哈,不要羞我。那些文章都是工作结束之后在临睡前随意涂抹的。”任姐的话语中果然带着羞意。
   “‘呼吸童话里蓝色的空气、白色的天空、淡绿色的水,然后,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精力充沛!’……”我念道,然后说:“嗯,写得很好,可就是虎头蛇尾了。原来你呼吸那些怪异的空气啊天空啊水啊的都是为了第二天的精力充沛去上班,那有什么意思。”
   “啊呀,真的。你不要再说了,我真的要害羞了。”任姐在电话中大声说:“我挂掉电话啦,这样听你评头论足我还真受不了。嗯,把你对我网站的看法写出来Email给我吧。”
   “好的。”
   
   “你在感动吗?你在因一些缘分修来的感动感悟人生吗?
   把这些感动写下来,或者画出来
   或者干脆站在天桥上用笑脸表达出来
   总会有些人接受到你的感动的——因为
   感动着的人都是孤独的,感悟着人生的人也是孤独的
   我们需要用向上的心灵产生共振,需要互相鼓励
   即使是在这个城市毫不起眼的一隅
   也要牢记:共振和鼓励!”
   网站分为“成人幼语”、“末班地铁”、“午夜来风”等几个栏目。成人幼语是一些即兴的诗作;末班地铁栏目里是一些比较长的随笔散文,语言清淡,对可爱生活的观察细致入微,看过之后会让人禁不住一笑;午夜来风栏目收录了任姐一些同事写的文章,都是搞笑幽默充满生活情趣的感悟。
   我坐在寝室里安静地看着这些文章和这些诗句,不由得感动了——没有原因地感动,或者说是被生活在别处的人感动了。
   
   “别人的生活是地狱,千万不要轻易介入!”我内心一个声音大声地叫喊着!
   我点燃一枝烟,用力地吸了一口,望着寝室窗外,眼睛生涩地疼痛。
   “这些文章我都很喜欢,阅读的时候很投入,真的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呼吸’了;可是这个世界太脆弱了,在我把视线转移到显示屏之外时,当我摸到香烟或者大声咳嗽时,我就会从这些世界中跌落出来,短暂的喜悦消逝殆尽。”我给任姐写Email。我想了一下继续写到:“‘自己是自己的天堂,别人是自己的地狱’,这是我所遵循的箴言。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也许这是我经历的人生的结晶;既然是结晶,就应该是有用的不可忽视的,所以我一直生活的谨慎,带着外壳,像个甲壳虫——对的,我喜欢有关动物的比喻,我喜欢把每一种人都比喻成一类的动物,这样的人和动物混杂的世界让我感到可笑……哦,扯远了;我想说是,我被你的生活方式打动了,但是,只是轻微地打动,我依旧会在自己的宇宙中茫无目的地前进摸索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胡言乱语……”
   我按下发送键,忽然为自己的絮絮叨叨厌恶——别人会在乎我的生活吗?
   
   我换了衣服走出寝室,骑着单车到最近的ATM提款——在和林清从洛阳归来后我的金穗卡里面几乎没有钱了;而现在,那台善良诚实的ATM显示:我的卡里又多出了一笔不小的款额。
   那应该是女Boss刚刚打给我的——这个执着的精力旺盛的女人。我取出其中的2/3到附近的银行把这些钱打到了何斌的金穗卡号上。
   我推着单车,边走边抽烟,走到学校大门前的时候,我拨打女Boss的手机。
   “一刻钟内能到吗?”
   “好的!你在那家花园酒店的老地方等我,我十分钟后到。”
   (51)
   上海的四月就要来临,每天都是10度左右不冷不热的潮湿天气,天空会忽然落雨。一切都变得捉摸不定,临近毕业前的紧张情绪和畸形的生活让我活得像个皮囊。除了写了一些剧本之外我的生活都被音乐和电影充斥。一天到晚看完一部或者两部的欧洲片就开始睡觉,然后就是和女Boss做爱。我的感情已经如此地迟钝,没有什么敏感和真情所在了。
   破罐子破摔的生活在继续,我在一滩泥淖中越陷越深,脖子上的套索在我挣扎的时候也更加紧紧地套牢了我——与其徒劳挣扎,不如等待生活带来的峰回路转。执着的女Boss,消失的林清,嚣张的何斌,还有阿菲阿量小胡子……噢,就按照生活的这样子过下去吧。我好累,甚至挣扎的努力都没有。
   
   爸妈从Z市打电话询问我毕业前的工作寻找情况,我撒谎说每天都要跑到各家报社电视台投送简历应聘,忙得一塌糊涂。
   “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给我们说。”他们总是这样说。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的孩子正躺在一个中年女人的怀抱,并且以此为把柄被人要挟着骗取中年女人的钱财!
   
   百无聊赖的礼拜天我到浦东桃园新村探望叶池池,她成为了我在上海的唯一感情支柱——在柔媚而严肃的上海感情就是生存的最好哺乳剂,如果哪一天上海没有我依恋的感情了,我会选择离开。(我会离开吗,离开这座充满诱惑的奇特的城市吗?)
   
   经过堕胎后长时间的修养,表嫂的精神越来越好。我和她聊天,问及她怎么会染上毒瘾;她说有一段时间每天每日都在市区的酒吧里度过,一不小心就吸毒了。
   “一个没有男人的女人在陌生的城市只能会是这样吧,不停地堕落,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时我想起来曾经口误对她说需要男人就找我之类的话,我朝她望去说:“需要男人就找我,我会陪你逛街,买衣服,聊天解闷。”叶池池笑了起来。
   
   我告诉王哲表嫂有了一段时间的吸毒史,为了不伤及胎儿,她才选择堕胎的;王哲仅仅是沉默不语,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痛哭流涕。我又想起来他说过叶池池怀的孩子有可能不是他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事实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对他这种肆意的猜测还是感到愤怒不已。
   “以后会怎么样?是还这样吊下去还是离婚?”
   “我想先陪她戒毒,”王哲说:“然后我会把物资公司的业务仅仅做到上海,那么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她。”
   王哲继续说:“如果认识海关的人就好了,可以帮忙搞到一些箱运证。有了箱运证,我公司的货车就可以在上海穿过市区到港口拉货物……否则我还是得往温州厦门跑,难以有时间陪伴池池。”王哲望着卧室一脸痴情地说:“留在上海,陪她戒毒;然后我们一起在生育一个孩子,好好地在上海生活……你可以通过你认识的记者找到海关的人员托关系办理这种证件——我的公司还是有些问题的,没有海关的关系是不能够办理这种证件的。”
   “那再好不过了。”我立即兴奋地说。听到记者我就立即想到了任姐。她在上海应该有很大的关系网络,认识海关的人应该不在话下。我说:“行,我会托人打听办理箱运证件。”
   我这么爽快答应的主要原因还是我希望表姐能够幸福能够有表兄的陪伴——她已经不能再一个人留在上海,现在已然发生了吸毒和堕胎的事情,我真的担心恐怕有一天她会再做出其他什么傻事情来。
   我走到卧室对叶池池说了要给表兄办理箱运证的事情。她并没有露出过分的喜悦,只是淡淡地说:“是吗。”然后看着我不言不语。
   
   任姐没有食言,在我给她打电话的一个礼拜后,她请我和阿量吃饭,地点当然还是那家日本的料理店。我给她引见了阿量。去报社的时期就算是敲定了:我和阿量在四月初到报社报到。阿量有事情先回到学校,我在料理店继续和任姐喝酒。我提到箱运证的事情。
   “我知道,有了这个证件,一般的货车就可以穿过市区直接到港区运输货物了。”任姐说:“你找我办理这样子的证件算是找对人了。我男朋友就是在海关做翻译的。”
   “我可从来没有听任姐说到男朋友的。”我笑着问道:“可以让我见一下姐夫吗?”
   “姐夫还称不上。”任姐笑笑说:“他是上外毕业的,在海关做翻译员。我有一次到海关采访碰到了他,以后再相互邀请吃过几次饭就认识了。”
   “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任姐必须让自己的爱情像童话中那样子浪漫呢?”我说。
   “就这么简单。这就是生活,勾画了好了一切,但并不一定会随着你的意愿发生事情,随时都有变数。”任姐忽然很严肃地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正在失恋之中,他的女朋友是加拿大女孩,没有告诉他一声就回到加拿大了。他很伤心,问我他是否有必要到加拿大去寻找那个女孩子。我就劝慰他可以再寻找另外的女人,不必为一个抛弃他的人伤心,后来我们就走到一起了。他是个脆弱的人,像个孩子需要有人照顾……”
   任姐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相片给我看。我看到任姐和他男朋友坐在某江南小镇的乌篷船上脸对脸挤在一起非常幸福。只是他的男朋友好像心事重重而且没有“脆弱”的迹象,反而让我感到几分执着和刚毅。我没有把这种感觉告诉任姐。任姐拿回照片,凝神望着,一脸幸福:“我们一个礼拜见一次面,但这已经足够了。我爱他。”
   
   临走前,任姐再一次保证箱运证的事情是100%能够办成。这反而让我有些失落,不时想起叶池池望着我的淡淡的眼神,那里面应该包含我没有弄懂的东西——我胸口一阵发甜。
   如果把箱运证替王哲弄好,叶池池是不是就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打算留一手:如果箱运证办好的话,我先不给表兄,我观察他会对叶池池的态度如何。对!他留在上海发展业务说不定是为了和那个律师姘妇在一起呢?想到这些,让我打算留一手的念头更加坚定。
   我似乎看到叶池池对我赞许的微笑了。
   (52)
   在我到任姐所在的时尚画报兼职之前,我已经在大三有过半年的报社实习记者经历,算是个准记者,有一双还算合格的新闻眼。不管做软硬新闻,记者都是张扬的,随意删改写作的文字轻易就可以印成十万份百万份然后在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的范围内传播,这种张扬让我对记者这种行业憧憬不已。当然无孔不入的记者也就招惹无穷无尽的好与恶的评判——我们这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学院派不学无术的“准记者”是做好记者还是恶记者早已经在心里有谱,以后为家国天下还是为个人私利,那都是定了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曾经是我的职业道德座右铭,可如今也该忘了。现在我每天想着是该如何摆脱和我有染的女人,头都大了,吃饭走路或者站在阳台上发呆,心中就充满了忧伤。安心到画报工作吧,为了毕业后的将来——我内心苦笑一下:被欲望支配的可怜的我。
   且不管它。逃避不一定就是坏事情。我不想陷入一塌糊涂。思考生活让我抓狂。
   
   四月初,阿量继续忙他的面试和等待心仪公司的offer,我就先去画报报到了。
   
   我到画报所在的民国时期修建在市区的一幢洋房时,看到一些人在从一个厢式货车上搬卸报纸,正是那份画报从报摊上撤下来的没有卖完的剩余。果然我看到任姐也在那里搬报纸,忙走过帮忙。任姐朝我点点头。
   搬完报纸任姐领着我穿过窄小的木质楼梯进入二楼的一个小阁间,门口摆放着两个小铜炉,上面两个水晶一样的双耳锅内清淡水的沸腾着笼罩了一团淡紫色的烟雾,一股香味让我精神振奋;阁间内是图案妩媚的地毯,一排绿竹钉做的沙发和两棵箭竹后整齐的办公桌旁坐着戴副金边眼镜的年轻人——他就是Sue,留着板寸染着金黄色,吊着烟整理办公桌上的资料;任姐喊了一声老总,他却头也不抬地挥手说:“好,有什么话待会儿开完会再说。”说着关掉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腋下夹着资料和我们一起走到会议室。
   Sue坐在圆形会议桌前点了几个重要人物的名,看到坐在角落的我时,他笑了一下——这个干净的男人。他背后是两棵枝叶张扬的铁树。面前放了几份本市的其他几家画报和时尚报刊。看样子是要评报了。我以前在某日报实习的时候碰到过评报,每天晚饭后报社的编辑和实习生就剔着牙找个空房子每人都搬了椅子坐成一圈评论当日的报纸的优缺点和同行业报纸报道的优缺点,一开始大家都开诚布公,一脸严肃,到后来大家对其他报纸指指点点攻讦不止,后来开始说笑话抽烟,然后就搬走椅子各忙各的了。
   
   “上海滩最近几年一些很fashino的杂志和报刊出现了许多……我们这份画报刚起步,是freshman,但是并不代表我们的水平就因该如此low,文章首先不好,文字太直白了,没有含蓄美没有流行元素在里面,还有些这些图片,我们不能只讲究精美,要细腻,要让读者会心动。”Sue在说话时不时用手压头发——他的手上有三颗戒指——不时朝我望来,和他温热的目光相对的时候我会不自然地躲开,或者假装点头。
   “……广告部和发行部的工作也不是很得力,我让你们做出规范的宣传策略和定位,可至今没有完整的书面表述。Ricy和阿leeloo尽快做好这件事情否则你们会被fired!”Sue朝两个身着异装的人说。他又转向任姐说:“viviren,这次有关留学生的专访做得还可以,图片应该再精美一些,还有标题和侧重点应该和以前其他报刊的报道有区别、有特色、有卖点。你应该明白这些,不是吗?”
   评报差不多进行了一个小时,然后所有部门都在进行下一期的选题讨论。
   
   “你是F大学的布林?”Sue对我说。
   “是。任姐介绍我过来的。”我说,朝任姐望去,她朝我扮鬼脸。
   “你对我们的画报有什么看法?现在就说。”Sue问我。
   “哦,”我拿起面前的报纸说:“我看过几期,总的来说还不错;主要是定位变化不定,难以让读者记住有这么一份画报。”
   “嗯哼,说说看。”Sue好像很感兴趣。
   “画报的广告发行暂且不说,单内容上质量起伏太大。”我灵机一动开始洋洋洒洒的长谈:“作为一份周报,我们应该关注亚‘亚时尚’——也就是那些刚刚过去的时尚或者将来成为可能的时尚或者就是剑走偏锋往时尚上泼凉水——就像在海滩拍摄我们不是关注冲浪者,而是关注潮水对陆地的冲刷幅度和冲浪者的衣着品牌样式或者其他特殊的地方。还可以做大众化的但是没有深度报道的东西。比如堕胎——我们就特别关注到大学生堕胎而不是整个2000万市民的堕胎,这样最起码我们可以锁定几十万大学生的受众群体,再比如报道酒吧磕药的变化流程等等,可以和摇滚乐和上海酒吧的发展历程联系起来……再讲到上海乐队的发展和北京乐队的比较……一种连锁式的报道方式……”我随口乱说,所有的与会者对我投来赞许或者不屑的表情。
   “嗯,选题定好之后你到我办公室来。”Sue说。
   我迎着他的温热目光点了点头。
   (53)
   Sue只是简单地记录了我的建议,然后他就被一个电话催走了。离开他的办公室我呆在报社没有事情,乘车到影城看了电影《天脉传奇》。
   从影城出来我决定走回报社,可单是走到百盛,已经花掉两个小时的时间。
   我打算用DC好好拍一下淮海路,所以一路走来细心观察。在新疆路口有一个爬山虎掩盖下的书店,店主是个瘦脸的中年人,他说王安忆经常来他的书店。书店狭小但是很别致,一些品种杂乱的花插在壁橱上窄口瓶颈里像油画中静默而矜持。我在《孕妇知识一百问》旁边抽出一本《当代电影简介》,然后让老板把屋里的灯都打开,以花瓶为背景拍了这本书,给老板说我们报社可能会用。
   我以6折的价钱买走着本书。在上海图书馆门口坐在书上抽了几只烟,观察道路修理工。
   再往常熟路口走,经过一个酒吧,世界杯的前兆在这里出现,精灵吉祥物和足球模型在酒吧门口大红大紫地挂着,我准备选几个角度拍照,有个光头青年走出来阻止我,挂在脖子上然后一直垂到肚脐的佛珠油光鉴亮。我拿出实习单位的记者证,让光头青年配合我拍了几张,可以顺便宣传他的酒吧,他应允了,穿着的宽大沙滩裤很上镜,宽宽绰绰,像覆盖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根雕。
   沿途有系列的Sub苏打酒广告牌,不同创意的画面,五彩缤纷或者黑白双色,一路拍下来。在AllDays超市对面的公园里看到聂耳的雕像,雕像底部的石台上有废弃的饮料包装,我又从背包里拿出废弃的饼干包装和还剩半瓶的矿泉水与那些废弃品堆在一起,离远拍了一张,奥里奥几个粗黑斜体字在阳光下闪着漆黑的光。再走过去把那些废物扔到附近的垃圾箱,未喝完乳白色的牛奶从软包装盒里流出来,差点滴到我的衣服上。
   路旁会忽然有很多民国时期的洋楼出现,大大的院落和花园像是对这些商业化的地产的嘲弄,忽然让人想起民国里的片子,有些人水深火热有些人纸醉金迷。我站在马路远处,用六倍变焦的DC拉近拍摄洋楼的高大门庭,镜头被凉晒的萧瑟褶皱着迎风飘摇不止的内衣裤遮住。
   我费劲拍了几张能看的,转身有个老太婆忽然出现在拐角的草丛中,睁着浑浊的眼睛,盯着地面的一处。有个男青年蹲在地上用一个雀巢的矿泉水纸箱卖盗版DVD的,我买了一张小津安二郎导演的《秋刀鱼的滋味》,付钱后抬头已经看不到那位眼睛浑浊的老太太的踪影。我心里一沉,出租车从身边滑过,留下恶心的气味使小脑疼痛。
   我对这种独立的洋楼有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对城堡心仪但绝对不会去住里面——它们都是幽闭,阴冷,孤立,暗示的。洋楼给我的感觉是那种冷色调的丝绸一样滑溜的冰冷和鲜艳过度的恫吓,如水泥地上的血迹和男人的浓妆。受电影和小说里面的影响,这种洋楼里经常住着奄奄一息的烟鬼,有上吊死的姨娘和被暗害的丫鬟,而穿越花园到达的后院有着通奸人掩映不住的快乐笑声。
   画报所在的也是这样一个洋楼,木质的地板,狭促的楼道,复杂相通的走廊和一个密不透风种满竹子的天井,竹林旁边是一个很大的镜子,有一个石桌和石凳。甚至还有一个废弃的月门——好可怕,我害怕这种民国时期的建筑。
   ……
   大约花了三个小时从影城走回报社。无聊的过程。
   
   第二天我和任姐去采访一位从域外归来的优秀女性。
   一个人一个上帝。每天和几百个几千个几万个上帝擦身而过,记者就是在偷窥别人的上帝。我们要采访的这位女性是从国外回来的上帝——从德国回来的优秀女人,在德国生活的18年里她用相机记录下了自己生活的巨细,然后在上海开办了一个上层次的影展深受欢迎。这种刻意的炫耀游历资本的做秀我向来不屑,本来报社邀请她到一个欧式餐厅进行采访的,后来她打电话说不喜欢到人太多的地方,“太喧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想这位肯定是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女人。
   我和任姐到她家里,我们先在客厅等她化妆。她讲自己故事的时候。一直在朗声地大笑。她讲到丈夫在一次车祸中死亡了,然后自己一直在莫名的悲恸中记录生活,“哪怕对生活有一点点的在意,回报都是无穷的”,她这样说。后来一位德国小伙子想她求婚,她置之不理,她说我的生活已经丰盈了,不想在牵涉到其他的感情纠葛,只要好好的让生活活得更有深度就心满意足了。后来那个德国小伙子在她公寓对面的楼上跳下来为她徇情自杀了。作为一个围观者,她看完整个徒劳的抢救过程。她还把自己的一些私人游记和日记张贴到个人网站上,有很高的点击率,会有好多被她感动和打动的读者写一些胡言乱语的狂妄幻想的文字。
   采访结束天已经黑了,我向任姐要求这篇访记由我回到学校来写。任姐答应了,我们在恒隆广场分手。
   我在人民广场呆了一会儿,坐在一个台阶上,举起手中的DC,拍摄路过的男男女女。抽烟。抽出《洛丽塔》看了一会儿。听了一会儿CD。落雨了,我跑到城市规划馆里面避雨。已经有许多人在里面了,而且不断有淑女抱头鼠窜一样往规划馆里避雨。
   我抽出一枝烟,大口地吞吐,我希望周围能有谁制止我,然后我们打一架,可是没有。几个年轻人皱着眉头身体倾斜面露厌恶想要引起我注意到这种鄙视以停止吞云吐雾,我笑了一下不加理会,我在鄙视你们。抽完了三枝烟,雨还没有停。我走出去,过了一条斑马线,又过了一条斑马线,跳上迎面驶来的537公交车,已经浑身是雨。
   
   回到寝室我并没有立即动手这篇文章,继续抽烟,平静情绪,给家里打了电话。讲述了一些轻喜剧的实习遭遇。然后开始思考这位从德国归来的女人——其实我有些讨厌她——她把私自的东西摆放出来给大家看其实是更加大的个人伸展的欲望,只不过这个女人展示的是自己的坚强。
   美国新近出现了一个词汇:Blog,即表示那些把私事日志贴到互联网上从而发家的捷径作家。私人的珍藏一经公开,就会带着精心的雕琢和功利,而且过于虚浮和煽情。
   我自己的故事呢?我是不是也应该写出来?欲望剧本里的人物都去死吧!我打开欲望剧本的文档,看着那些被自己描写的张牙舞爪的角色,大笑不已。都是什么玩意啊。
   
   我忽然兴趣大发,最后我把今天采访的那个女人写成了欲望之人,她在克制,她在通过一些途径消化自己的故事,比
  

2004-10-24 22:40:01  火车开往冬天

  中途眼睛累了去睡了两小时~终于看完了呵呵
  文字我就不多赞美了,我喜欢卫慧首先就是因为她有一条喋喋不休的激情得要烂掉的舌头,你也一样;)
  假使林清是你提到的十四五岁的年纪,那她的台词太成熟了,脱离现实~她这个人物很像卫慧<黑夜温柔>里的那个小女孩呢.还有既然你提到纳博科夫我觉得布林对她的迷恋原由应该交代得更清楚些,总该事出有因吧
  何斌对布林的勒索也不是很让人信服
  以及后面一连串打击的到来写得太匆忙,有点虎头蛇尾,你的主题是"迷失"吧?可以交代更多的
  

2004-10-24 22:58:46  房囚 (北京海淀)

  好,找个机会好好看看
  

2004-11-14 18:03:45  胡蝶 (北京)

  好长了,网吧跑着很累。等我当回去看。
  

2004-11-14 22:39:05  和尚 (冰城)

  我也只看了开头,我怕全看完今晚又无心工作了。(没想到我的现实在这里)
  

2004-11-15 09:32:33  伊娲伊 (上海)

  请指正。 :em23:
  [quote]下面引用由姽婳2004/11/14 06:03pm 发表的内容:
  好长了,网吧跑着很累。等我当回去看。
  [/quote]
  

2004-11-15 09:35:18  伊娲伊 (上海)

  :em22:
  这个月已经三次修订这个小说了,每次修订,都要为之烦上一整天。呵呵。
  [quote]下面引用由和尚2004/11/14 10:39pm 发表的内容:
  我也只看了开头,我怕全看完今晚又无心工作了。(没想到我的现实在这里)
  [/quote]
  

2004-11-15 16:57:44  胡蝶 (北京)

  已经当下来了
  在word上共101页,共118899个字
  不容易啊!
  

2004-11-16 11:15:26  爵色丽影 (零度时空)

  没看完。。。。
  

2004-11-16 14:48:56  kevliu

  还不错的,支持
  

2004-11-17 17:09:53  胡蝶 (北京)

  终于看完了。累死我了。可能中间看得太慢了,觉得很长。
  喜欢开头和后边的一些内容。开始的内容很亲切,似曾相识。中间的叙述感觉进入了一种形式化了。提到了很多次吸烟,我在宿舍里看,不能让其他两个人熏死了,所以心里一直很痒,真想马上变成一个男的,在男生宿舍里放肆的吸烟,裸体,喝酒,打架。
  以为男主角始终是善良的,结果越往后,性情就有些变化,这是跟他的欲望分不开的,我想。但这些布林的挣扎什么的,觉得蛮真切的。
  不知道楼主一边写,会不会一边澎湃,然后脸上潮红。
  喜欢那些可爱的荒谬的自由的放肆的想象。
  觉得此篇自述的话语很多,如果是针对小说讲的话,布林的形象因此丰满,但是其他人物的形象就显的薄弱。如果作为其他的什么什么,就无所谓了。
  楼主是个女的吧。以男生的口吻记叙,还真需要一些细心观察吧,恩,很强哦。当然,有男友的话就会讨个方便。不过,这样说来,这个布林有些想法是过于细了,想得很多,但感觉冲动的理由还不够充足。呵呵,可能我最近神经末梢枯萎了,大大咧咧的。
  

2004-11-17 18:59:37  和尚 (冰城)

  我也看完一半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累的感觉,每晚都是看到很困了才去睡觉,翻译的任务一拖再拖。呵呵,伊又被当成女的了!
  

2004-11-17 19:22:31  胡蝶 (北京)

  啊?是男的哦?呵呵
  呵呵,那个名字怪怪的嘛,图片又是粉红色的鱼。
  

2004-11-17 19:58:43  伊娲伊 (上海)

  hoho,我是男生。
  感谢阅读。这是第一次写长篇,去年SARS期间窝在寝室一个月写的。其实是写到后面控制不住剧情了,草草结尾,自己偶尔也重看了几遍,硬伤很多。起初取的名字是《最佳男主角》,重点写“我”与5个女人、2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变异为同性恋的那段写得太薄了,现在正在修改填补这一块。
  其实整篇小说就是从文中那个贯穿始终的剧本发轫的,那种梦呓式的文本写起来比较来劲,呵呵,反正那块就是想象的无底洞和卖点,也是即将修改的重点。
  
  [quote]下面引用由姽婳2004/11/17 05:09pm 发表的内容:
  终于看完了。累死我了。可能中间看得太慢了,觉得很长。
  喜欢开头和后边的一些内容。开始的内容很亲切,似曾相识。中间的叙述感觉进入了一种形式化了。提到了很多次吸烟,我在宿舍里看,不能让其他两个人熏死了,所以心里一直很痒,真想马上变成一个男的,在男生宿舍里放肆的吸烟,裸体,喝酒,打架。
  以为男主角始终是善良的,结果越往后,性情就有些变化,这是跟他的欲望分不开的,我想。但这些布林的挣扎什么的,觉得蛮真切的。
  不知道楼主一边写,会不会一边澎湃,然后脸上潮红。
  ...
  [/quote]
  

2004-11-17 20:09:24  伊娲伊 (上海)

  伊娲伊是从岩井俊二(Shunji iwai)化来的,我在BBS上的ID是iwai,有人当面喊我阿歪或者一挖一,蛮奇怪的,我就自己翻译为伊娲伊。哈哈。
  

2004-11-18 00:50:54  和尚 (冰城)

  全部看完了。需要去睡觉。明天安心地完成我的任务。
  感觉这些事情都真实地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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