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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假如记忆就是这个根基……

2003-11-26 05:58:00   来自: yeyeye (北京)
  [这个贴子最后由yeyeye在 2003/11/27 12:45pm 第 1 次编辑]
  
  [watermark]我记起飞舞着雪花的这一个早春,天空很白,就像我长久以来必须正视的记忆一样刺眼。天空、记忆、鞋底都是雪。曾经我走在上面,静静地听脚下踏出的微响,走着走着,我的青春仿佛一下子中止,天气真的很冷。这样的情景总是让我和一些年久远的诗句联系起来,诗人张曙光的童年就是在雪橇的过程中突然消失的。但我也是吗?我仅仅只能截取几个片段来证明曾经的存在。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我学生时代的记忆里全是一个执着于行走的女子, 她经常穿梭于起码两所以上的大学,一待有了长一点的假期便毫无畏惧地独行千里。这个人就是我。她奔走于各个学校,为了一个地下摇滚小报——《地下之声》。  
   1999年11月。我和周灿和相识。我们是在武汉朋克暴力团赴长沙演出的现场联系上的。他看到了我贴在现场的一张小小的海报。那上面写着我关于《地下之声》最初的构想。当时他也正在湖南大学的一个校刊主持着一个摇滚栏目。周同学热情地帮我把被“生命之饼”乐队吴维砸坏的电琴扛回我的寝室。我们也会想到,这地下的乐队终于会有冲出地壳,萌芽向阳的一天的。三年后,“生命之饼”乐队告别了小样时代的地下生涯,在京文嚎叫唱片旗下推出专辑《50000》不久,我就以很快的速度写下了一篇态度不甚鲜明的碟评。这个文章登在牛皮纸的《非音乐》杂志。我凭我的记忆和对现在的觉悟这样写道:“我们仍然有一万个理由去相信他们的朋克精神,那是无法告之安慰,永远难以屈从于外物,而只忠实于本来的自己的。我一直没能忘记那把被吴维在现场愤而摔碎的电琴,它曾经安然躺在我的寝室里而后正常失踪,它曾经让我多次思索由一切物质与精神碎片构成的现实。朋克通过歌唱表达出来的现实是不存在的,它给人不在场的证据,你无法改造它,它只有形体和狂笑悲泣。自琴破裂的那一瞬,朋克马上成为一种令人心碎的感情,而没有人能真正带着这种感情去生活,他们仍然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就像冰冷的火焰。朋克是这样,金属是这样,工业是这样,一切所谓的摇滚都是这样,它们共同拥有着一种致命气质。”
   我不能对此下一个太绝对的结论,我试着摸索,那关于记忆和未来的种种构想。而现在的这个现实,曾经是他们梦想的一部分。就像每个人对待已经变成铁一样的事实时,从最开始的促不及防到必然的无动于衷。自己给自己早已设置好了可以实现的预言,向着架设着彩虹的梦想进军。不想那只是氤氲之光,迷离的水气。但它不是欺骗,永远不对我们吐露实情的却是现实。
   办《地下之声》的小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经历。我必须给予它一个完整的记忆生命。
   当时我和周灿和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就弄出了创刊号。这对我们是一个鼓舞,同时对另外的朋友也形成了一种鼓舞。他们来我们身边,热情的给予我们无私的帮助。我记得那时湖南经广电台的“摇滚之夜”节目。我打进了热线。一开始我死活藏着自己,我不愿说别的,只是语无伦次的说着刚刚诞生的《地下之声》。我充满了巨大的热情,被蓬勃的信心支撑着。我是太紧张了,一时被主持人误解。那时我挂了电话,委屈得只想哭。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下如此大的决心。后来还是有很多热心的听众打电话给我们。如果说有希望,那么一切希望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这之前我和周灿和有过几次争论。我说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是在为摇滚乐作贡献吗?就象一群面色苍白的孩子,千万次梦想着决斗流血的战场,而真正到了战场上却变得手无寸铁,时时刻刻都准备着落荒而逃。我想象着为此带来的荣耀,卑贱相加交的泪水和一步步远行永远不会就此发生的未来。我想服输。如果那时放弃,那时就开始退却,现在我们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当时有一个地下摇滚圈中著名的乐评居留长沙。他也给予了我们一定的帮助。他和我们一起辨别真伪,认清形势。是的,可能我们当中绝大多数人也无法体会,那些为了理想在音乐中是怎样放逐自己的地下乐手。如果逃避,那一定是无比怯懦的。我们准备着用满含热泪的眼神去注视未来,而我们,所有在这当中的人,一定要相信,首先要成为自己的敌人,不要说未来就一定是无限依恋的诀别。
   我和Z商量好了,要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推介挣扎在最底层的地下乐队。那里寄托了他们太多血泪,伤痛。但是我们需要阳光。我们相信来自地下的深刻磨砺和尖锐批判,但是有这些远远不够。有多少地上的人们在彻夜欢呼。在音乐的包容下,还有多少自怜的影子蜷伏在一堆,没有温暖。难道这就是摇滚?不要自暴自弃,更不要自虐,希望每个人做音乐的主人。
   《地下之声》陆陆续续散发了出去。在长沙,主要是流传在河西高校区以及通过电台获知的听众群。还有全国各地一些热心的朋友,通过《通俗歌曲》杂志,也得到了我们的邮寄。事实上,在我们摩拳擦掌的同时,就已经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悲观消极的窠臼。我们的斗志仿佛被深深隐藏。我们情绪低落,偶尔带上了低调玩笑的面孔,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极端。终于在另外一次的“摇滚之夜”的热线中,《地下之声》成了众矢之的。在最后的热线中,有一个女生勇敢地站出来为我们辩护。她说我们真实,不刻板,不做作。可是我很惭愧,我没有象上次那样发言。我静静地聆听着,心里充满了感动。
   在长沙以外的城市,我们收到了近百封来信。经常是这样,我一封封的拆阅着,手总是有些抖。记得当时北京一地下乐队“无照商贩”最早给我们邮来的歌词。我背诵着其中一句:“虚伪就是青春,欺骗就是奔放,我操你妈的青春,我操你妈的奔放。”这些歌词在正襟危坐的人们眼里是多么粗俗不堪,可是我们却被打动。请原谅我们的幼稚,请原谅我们的无知,我们从来没有过他们的经历。我们只知道他们在拼命挣扎着生活,他们的青春在燃烧,变成灰烬。是的,摇滚乐是我们大家的眼泪。
   尽管过了很长时间,我还都停留在一种状态之中。那是清澈和彻底的坚守,背后藏着无数的投射。
   《地 》第二期得到了一位热爱音乐的电台DJ的全力支持。我们估量着,决定把原来的8开2页小报扩成32开48页的小册子。我们都感到高兴,《地下之声》终于可以长大了。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并非如想象的一般顺利。因为几千元资金的问题,我们拖了很久。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天,还有一个初发的春天,《地》第二期还是没有出。我和Z决定跳开第二期,先做出第三期,还是以8开2页小报的形式出现。所幸Z终于在一家音像店拉到了200元赞助。有些网友直接发E-mail稿件给我们。我们得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了第3期的组稿和排版。第三期有各个栏目明晰的分类,内容却显得有些单薄。可是还来不及让我们做的更好,派出所就对我们下了停办命令。那是从桂林警方传过来的通知。我们没有书号,没有经过任何合法手续,还有,怎么可以取这么“地下”的名字。
   我束手无策的在派出所招供。我认真的发誓,以后再也不办《地下之声》了。我在洁白的纸上严肃地按下一个个手印。我说,要是我还办,我一定会取得正式的刊号。可那是让我远远后继的希望,离现在是多么遥远呀。也许,我真的再也不会了。
   第二天,下了很多雨。我提着一大包《地》去派出所。回来的时候我忍不住流下了泪水,恍惚中,许多扇门打开了,又无声无息地合拢。我沉默地撑着伞,看不见任何一个人的面孔。
   在我和周灿和孤男寡女状态下两年多的交往中,我们从没有爱上过对方。那是一种坦然、心无芥蒂的感觉。当毕业后,她的女友对我诉说着她对周炽热的感情时,我总是慨叹。这个我偶然认识的快嘴女孩,经由我偶然介绍给周认识,很快他们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把那时的一切热情都倾注在摇滚乐的推广上,我相信凭我们微薄的能力一定可以改变一个世界,无论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就像披头士的主唱,伟大的 John lennon说的一句话:如果你不能改变世界,那你就改变自己;如果你不能改变自己,那你就改变这个世界!
     这是我一次弥久的记忆,它孤寂、内在,小心地介入又勇敢地探索。张望张望,心底的热烈燃烧与外部的伸展挥成洪流,一遍又一遍地将我冲刷。我仍不知疲倦地游走各地。没有目的,但又只有一个似是而非的目的。现在这些乐队大部分都解散了,等我从各地回来,我再看长沙那一场场的摇滚乐演出时,我感到了无比陌生。他们同样也对我感到陌生,甚至没有必要去了解我和他们曾经相似的青春与动荡。我走在街上的行人之外,游历在各个乐队的声音之外,如同一个永远的局外人。
   当时我保持了去到各个地方的热情。从长沙到杭州、上海、石家庄、北京、武汉、广州……胡乱走来走去,胡乱发一些感慨。有时,我去到那看看,有时,我又在某个地方长达大半年的工作,永远抒发不完的惆怅、失落。理想总是与我若即若离,可是我自己走得太远了。
   我的记忆总是有着隐秘的两面。有时流露着希望之光,有时撕扯着痛苦的火焰。年少时,我曾豪情万丈的写意自由人生。我曾写下一行行诗句、一篇篇文字,无论它们是否能变成铅字,别人总会明白我是一个终生不嫁,流浪四方的大侠。后来当我读到加缪的《局外人》,其中道出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真理:任何违反基本法则的人必将受到惩罚。我们身处的大环境需要无数和它步履一致的人,背弃或者反抗者,全在惩处之列。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是被惩处的一个。正在我无法把握的当口,我被我生平的第一次恋爱折腾得昏天黑地。我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每当心情低落时,胸口便会剧痛,那种难以抑制的疼痛,曾经让我双手紧抠窗台,恨不能纵身跳下楼去,结束这一切痛苦,身体的、心灵的,全都统统滚开。当思念像一片烧伤,双眼睁开,除了逝去的景色,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我会同样感到痛苦。
   等我结束一切飘荡回到长沙后,家人领着我辗转几间医院,仍未能彻底将我的病治好。我遇见了不少好医生,他们认定我是心理问题。我难以忘记医生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眼睛,那里面透出来温和体贴的光芒,将我冰凉的心房照得逐渐温暖起来。后来,我的病竟不治而愈。我逐渐红润的脸色让大家都十分放心。我和我的军官小男友的感情也一天天深厚起来。我宁愿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恋爱。在这方面,我并不会朝三暮四。我放弃了去新疆一个及其边远的小山村从教的机会。我放弃了那个对自己不近情理的惩罚,以为这才是最完整最刺激的青春。可是现在,当青春逝去以后,我再发誓,那就坏了,因为我已经知道真相是什么。   
   投水而亡的意识流女作家伍尔芙是这么说的:假如生命有个根基,那么它就是记忆。而要我用所有记忆来堆积成一个足够的生命,显然我是不情愿的,我宁愿舍它而去,用未来去创造一个崭新的生命,不再荒废。
   我知道这就是爱:关于每首歌和每个诺言的渴念和宽慰,必须正视的回忆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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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1-26 14:13:52  vanair (上海黄浦)

  艺术总是自虐的....
  可是挖喜欢这种感觉.........
  

2003-11-26 14:45:20  无力的踹

  青春是多么美好啊。而我们现在就剩下性生活了。可耻的操吧,这是必然。
  

2003-11-26 14:50:39  yeyeye (北京)

  哈哈,据我所知,你25岁了还是处男!!!!!!
  

2003-11-26 14:53:07  无力的踹

  我觉得我是处男是最大的行为艺术了。我用时间=生命=金钱来证明了我的纯洁和对现实的卑微的反抗。
  

2003-12-01 14:27:39  上吊前微微笑

  yeyeye
  青春燃烧的差不多了吧
  

2003-12-01 19:26:45  william59

  哎,摇滚我总学不来
  

2003-12-04 11:20:48  yeyeye (北京)

  上吊前微微笑 你是谁?
  

2003-12-04 11:31:40  3166ee

  喜欢音乐,因为那里有自己。是性,是爱,还是强奸,这我都不管。。。喜欢自己还是处男
  

2003-12-08 14:25:50  girldoe

  呵呵地下之声 我还有。
  

2003-12-08 17:34:20  dalidejia

  说实在的,我并不太明白摇滚,但如果摇滚就像我听到的鲍家街那样的东西,我还宁可把自己的耳朵塞起来.
  我是在<盛世摇滚>这本书里第一次了解到鲍家街的,现在回想起来,只能说我当时被著者的文字吸引了,便无理由的喜欢上了这个乐队.可是当我第一次听到他们唱的"曲子"的时候,我第一感觉是想发笑,第二感觉是尴尬: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那是一个早上在中央电视台的音乐节目里,那几个家伙用一种腔调(什么腔调忘记了,总之不太舒服)述说着被工业伤害了的自然和他们的理想,是吗,伤害,工业,总觉得他们用自己并不了解的名词述说自己不了解的事情,那结果就是他们所谓的感受,所谓的对社会人生的感知与触摸,只能成为一种姿态,一种孤立,隔绝,自以为是,惺惺作态,简单的说就是老百姓口中的"假正经".
  摇滚到底是怎么样的,特别是中国的摇滚,我听的不多,听到的也只是在公共传媒里播放的少数几首,其实也并不完全都是象鲍家街之类这样的东西,感觉上有几个还算可以,也只是止于简单的对他们自身生活的一种描述,差一点的却总是想扮演先知或者救世主的角色,强行把自己个人的东西上升到一个高度,却缺乏相应的观念和思想,实质上也就只是一种不成熟的朦胧的,自己都可能不知所以的感觉.
  说句实话,本来对于很少听音乐的我来说,我是没资格评价摇滚的,只是被yeyeyer文中描述的残酷青春打动了那么一下,(是啊,我是一个情感贫乏的人,我被我自己不曾拥有的情感和经历打动,那种痛苦,使我以为自己把握到了自己没有看到过的那部分事实)看这文章使我直接联想起以前听到的一丁点的中国摇滚,他们似乎都在标榜自己的痛苦,yeyeye的感受我相信是真实的,但我不知道我是否能相信唱出那些简单的东西的感受是真实的,我相信世界并不想他们表达的那么直接和简单.
  我不知道我了解的是不是有些偏颇,或者说我是不是应该完全抛弃我听到的那些在公共媒体里播放"摇滚"而接受一些真实的的"摇滚"呢,那位高人能否指点一下?
  

2003-12-08 22:18:54  宝子

  我们彼此孤独,却心心相映!!
  

2003-12-13 21:27:44  一片海蓝

  鲍家街本来就是摇滚嘛
  请别类同
  唱了优秀的晚安北京和小鸟之后,他们接着生产了很多垃圾。
  

2003-12-18 18:26:09  忧伤的布鲁斯 (湖南长沙)

  我们默默的活着 却不能苟活 只能为心爱的事业或心爱的人而活  假如我们没有了方向何异于行尸走肉 我们或许一辈子没有名气 但是我们不后悔 就象在长长的夜路上行走,有时会寂寞  有时会恐惧 听见前面同路者的足音 心就会安静下来 脚步会坚定起来  就这样我们再黎明之前到达 拥有了一段难忘的记忆
   记忆象什么 ??我觉得象一条狗 年轻的时候它陪我们一起走 老了的时候它听我们张着没牙的憋嘴讲那过去的事情 他是我们经历最忠实的记录者
   有了记忆是幸福的 也是奢侈的 更是幸运的
   先写这么点 下次再写
  

2003-12-21 20:46:11  小船快划 (北京)

  真是很令人感动的,谁说不能改变世界
  一个人所做的也许渺小
  但是是火种
  我们是需要火种的
  旧的东西是害怕火种的
  

2008-12-17 15:26:00  卢志新

  晕,很晕,非常晕,异常的晕。。。。。。
  人习惯往外看,不习惯往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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