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峻：窦唯：也不一定

　　悄没声息地，窦唯已经创作和参与了１０多张专辑。他已经从歌手变身为当之无愧的音乐家，身为环境音乐和其他融合形式的实验者，前程远大。但终于从穷酸学生成长为优雅小资的歌迷，还在为这个不再唱歌的人而愤怒，那意思就是，我爱你，所以你得按我的要求去做，唱个小曲，再给咱唱一个……
　　这就是《一举·两得》耽搁了两年才问世的原因。估计滚石唱片的人看不懂《雨吁》的歌词，所以那一张，则还要继续耽搁下去。窦唯以鼓手身份参与的《一举·两得》，原本是为《寻枪》构思配乐，在亮马河的Ｃlub Ｇreen流连、玩耍、jam并最终录音而得的１８首爵士小品。这个名叫不一定的乐队，成员和风格都不一定，但本专辑主要由窦唯（鼓）、文智勇（小号）、陈小虎（贝司）和张荐（键盘及电子）完成，风格当然也不是传统的be－bop或者冷爵士、fusion那样简单，如果你愿意，称之为“正在向后摇滚进化的爵士乐”也不为过。
　　但比贴标签更有趣的，是去听。
　　窦唯这几年，已经从气氛过渡到氛围，然后从氛围过渡到意境。爵士的即兴和自由、实验电子的空无恍惚、后摇滚的大气从容，以及中国民乐的孤独玄妙，被他任意组合。
　　更具体地落在《一举·两得》这里，是建立在爵士的技术和９０年代以后的ambient音乐的氛围之上。它没有ＥＣＭ式的爵士那样独树一帜，但有同样的透明和干净；结构上，它正在利用一些摇滚的手法，向后摇滚渗透，并至少得到了无限延展的丰富空间；小号虽然在冷爵士的经典上反复着，但加上键盘的悠长背景，就超越了旧年代，变得无比太空、迷幻、飘逸……文智勇使人清醒，陈小虎使人陶醉，张荐使这一切融化，并增加了成分复杂的声响佐料，只出现３次的吉他手龙隆，也带来了四两拨千斤的精彩演奏，至于窦唯，他的鼓成为这一切的河床，稳定而不时制造着浪花和漩涡。
　　摇滚的精华，保持着身体的律动；ambient和后摇滚的精神，使最微弱的一粒声音也能成为扭转音乐走向的玄机，而那些风一样延续着的声音，则已经取代了旋律的主导地位。对《一举·两得》来说，没有一件乐器需要长时间炫耀它丰富的表现力，每一个声音都是平等的，在随着鼓和贝司奔流前进的过程中，空白也占有重要的地位……在还没有进一步削弱小号的表现之前，不一定已经完美；在他们懂得割舍，让小号或任何美妙的主奏乐器超越传统之后，不一定就会不再追求害人的完美。有一天，他们长出翅膀，住进竹林，变成能为形式赋予生命力的开创者，让上海、香港和纽约唐人街的学院派／发烧派／新世纪／新民乐统统歇菜，这可不一定。
　　在一个创造过幻想、情怀和江湖的国度，我们却几乎不再听到这样精神放松而感觉悬于一发的演奏——经过２０年的斗争，我们终于发现，返回平和要比错乱更难。但有人成功了，而且也没有为了好听而降低品位。即使在《两得》那一部分里，有不少fusion起来、funk起来、热烈奔跑起来的作品——当然，这时候的小号也才真正恰如其分、自由自在——不一定乐队还是轻轻控制着自己，知白守黑，像真正的中国人那样，用茶一样的音乐把人给听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