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出埃及记》——本可以不坏

　　[watermark]　　《买凶杀人》和《伊莎贝拉》的成功令半退休的许鞍华、王家卫们仿佛见到了衣钵传人，因此《出埃及记》最初选择黄秋生主演此片时，导演和演员实是令人期待的强强联手。当然，后来换成任达华也称职了。演员的表演轨迹通常需经过三步方可大成，由放到收再到自然收放，即由夸张到内敛再从中间适度调整，火候控制的确是个问题，能将此中奥义掌握得恰到好处者香港影坛不出两人，任达华当然算不上其中之一，不过《出埃及记》似乎在告诉我们，之前的《黑社会》非是昙花，但与之对手的刘心悠因太过青春不免有些疑似父女，而温碧霞的第三者面露富贵相并不似孤寒女。至于其他人则如走走过场，无所谓优劣。
　　
　　　影片前半部分似乎也随着彭浩翔的耐心铺垫有渐入佳境之感，精神的疏离、内心的空虚和人际关系的淡漠是整个精英阶层普遍的状态，在此环境之下，如任达华所演的警官一般认真的人感受到的压抑只会更强，各种内忧外患造成了这样一个在生活中近乎失语的男人（譬如通过录音的方式来记录自己的行动），背负的压力越多，焦虑感越被放大，因此后面的出墙本可以水到渠成地上升到精神分析学的高度，在超我因压力过大而丧失，超我的高度责任、道德感被贪图眼前安逸的本我所代替。
　　
　　　电影被刘心悠所演的妻子与邵美琪的督察见面整个破坏掉了。全片至此完全买椟还珠成另一层面的诠释，低劣的悬念和解迷。事实上，张家辉为何改变供词，是否出自臆想；邵美琪为何取走口供，任达华在探案时遇到突发事件，几件事有否牵连，都不需要解释，甚至杀男人集团本身是否存在都不重要。以上既不是任达华一人之力所能知的，也不是我们观众所须知的。任达华所能控制的，只是尽一个警察的责任破案，而他的妻子和情人应成为反应他状态的多棱镜。而不是象后面那样，临时用妻子取代丈夫的视角，夸张杀人来表现极端的价值观。
　　
　　　电影何时露白，何时需要留白，彭浩翔不是没有过类似《伊莎贝拉》这样的成功经验，侧叙繁芜，重点只在享受二人一起的那些生活点滴，我们看山未必是山，感受到了，便有了，没感受到，便什么都没有。《出埃及记》如此施法纯为切中题目？为完成《新约》一般的因果关系？那么，谁是神？谁有权利惩罚谁？邵美琪的神色似在极力自我推荐，只是她应该仅代表上层权利机构，而不应是影片中所谓“神”的代言人。说到底都不过是人和人、社会和人、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控制。虽说不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确有道理，但是将本可以深刻的问题弱智化，这是彭浩翔对广大观众的妥协？还是，自渎！？
　　
　　　问题当然出在剧本的前工后拙上，彭浩翔的这次失败可以找到的类似例子便是陈嘉上的《A-1头条》。在后者中，所有人都在不知所谓的情况下忙着不知所谓的事情，上至报社社长，下到黑社会混混，全因与事件本身貌合神离几乎成了赘笔，那部影片从黄秋生始终不肯摘下的墨镜中便可窥出其烂。相比之下，梁家辉所主演的《双瞳》虽有灵异成分，但是，所有负责任警察的家庭问题是相近的，甚至林岭东的《目露凶光》，都可以成为《出埃及记》学习的榜样。说句实话，电影前部分我拿任达华来对比《双瞳》中的梁家辉；影片后半部分，任达华隐忍的警官成了《双食记》中的吴镇宇；整个影片下来，就是稍有点逻辑的《A-1头条》了。
　　
　　　整体而言，《出埃及记》并不算烂片，甚至可以拍得很好，但是影片后半部分的总结令前面的努力铺垫都成了笑话。任达华的表演本可以更加精彩，内敛他已具备，但由于缺少后面的总结和提炼，人物的性格就如同泄气的皮球，忽然成了供女人发泄和报复的简单道具，角色一断为二，远不如《跟踪》甚至是《铁三角》收放有度。去年任达华和梁家辉、黄秋生一样，为香港影坛整体表演质量最高的三人之一。但是从他对导演和剧本的依赖，任达华的确远不如另外二人，只是从去年香港影坛的情况来看，他也许是最后一个突出重围的老牌演员（张耀扬、张兆辉这些已经很难了）。在经过《夺帅》的出色之后，很希望他能在香港金像刻下属于自己的字头。
　　
　　　至于中生代的杜汶泽，还远称不上彭浩翔的一秆老枪，想要更多精彩，这位“新生”导演仍然需要老一代的扶植和提携。我们无法期望一个不断进步的青年导演能够一顺到底，同样，我们更应展望未来，期待彭浩翔早日重装上阵，为我们带来更具冲击力的影片。他也许不能成为香港影坛的杜琪峰，却极有可能在主流和边缘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与现在的尔冬升前后呼应。
　　　注：
　　　梁家辉07年演出电影：《苹果》、《战·鼓》、《跟踪》、《我的教师生涯》、《心想事成》
　　　梁家辉的演技已是反璞归真，浑然天成。
　　
　　　黄秋生07年演出电影：《寄生人》、《老港正传》、《戏王之王》、《醒狮》、《不能说的秘密》、《太阳照常升起》
　　　2007年对于黄秋生又是一个疯狂年，他的方法派表演令他面对各种类型的角色都能信手拈来，自如发挥。
　　
　　　任达华07年演出电影：《跟踪》、《亡魂战场》、《出埃及记》、《铁三角》
　　　任达华的表演进步是十分明显的，两次在对手戏中微弱取胜梁家辉（《黑社会》、《跟踪》），角色安排固然占了很大便宜，但是比梁家辉强这个概念本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08年的《夺帅》让我对彭氏兄弟的《风云2》期待倍至（《雀圣》拍了四年，颇难判定），希望不是一次美丽的误会。
　　[/waterma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