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全球灾难与地区崩溃中的拉美电影

　　转帖：全球灾难与地区崩溃中的拉美电影
　　　西方模式的全球化，以贫富不均的所谓“经济增长”为要挟的筹码，带给世界的是自然家园和精神家园的毁灭沉沦。而伴随这种毁灭与沉沦的，是人类文明生活以及基本人性的死亡。《杀手们的圣母》（中译《杀手的童贞》）就是这样一部从北京光碟之海中浮现出来的哥伦比亚电影。作家菲尔纳多流亡国外三十年已然万念俱灰，亲人亡故、孑然一身的他回祖国哥伦比亚“专为等死”。他发现自己的故乡麦德林已经成为毒品、暴力和死亡泛滥的城市：毒品贩子每将一批毒品偷运进美国，便在麦德林上空燃放盛大的焰火以示庆祝；庄严的教堂成为毒品交易和妓女出没的地方；出生在贫民窟和被遗弃家庭的年轻人以暴力和枪杀解决一切问题；刺耳的流行音乐充斥着每一辆出租车；人们用子弹回应总统的电视演说；菲尔纳多深深爱恋的16岁少年亚历克西斯最终被仇杀……影片思想深刻、语言精美，绝望、感伤、愤懑交织在一起，活画出西方模式的全球化给每个社会带来的毁灭。影片最触目惊心之处在于：以语言学家自负的作家，根本来不及跟发生争执的人讲理，就被对方拔枪相向。作家由对暴力、死亡的极不适应慢慢变得适应了，而倒在血泊中的大多数死者，并不能引起观众的同情，相反，却足以引起人们道德上的快感：这些人无价值的生存，本来就是世界的负担……
　　　暴力和死亡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最典型的生活方式、最具精神意味的文化。“革命”、“圣战”、“肃反”、“清洗”、“闪电战”、“毒气战”、“核子战争”等20世纪残酷的遗产终于在2001年9月11日达到高峰，只有当人们感到一切都被剥夺了、生命变得完全没有意义的时候，人们才会把炸药捆绑在自己身上，让自己与无辜者同归于尽！自苏格拉底以降的西方理性传统，根本无法解释现代世界的疯狂：在每分每秒都有儿童因饥饿而死去的当代世界，全球军火开支高达每分钟100万美元，这还仅仅是1982年的水平！20年后的今天，这一数字不知已翻了多少倍！
　　　早在1969年5月，联合国秘书长吴丹发出警告说：“我并不想耸人听闻，但从我在联合国秘书长这个职位上所能获得的信息来看，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联合国各成员国还剩下大约十年时间来缓和他们各自之间由来已久的争端，开展全球合作以控制军备竞赛，改善人类环境，防止人口爆炸以及提供各种发展项目所必需的经费。如果这样的全球合作在下一个十年里还没有迅速开展的话，那么恐怕我所提及的这些问题将会达到令人吃惊的地步，以至于超出我们的控制能力。”斯塔夫里阿诺斯在《全球通史：1500年以后的世界》中对此评论说：“吴丹宽限的十年期早已过去，而他所警告的环境问题、人口问题以及军备竞赛问题从那时起已变得十分严重。可以这样说，我们的地球不仅是一个充满矛盾的星球，而且是一个岌岌可危的星球。”
　　　如此看来，就全球范围而论，全人类整整荒废了自1970至2000三十年的宝贵时间，全球军备竞赛、政治瘫痪、贫富分化、生态灭绝、暴力冲突和社会崩溃，如今确已逼近全面失控的边缘。拉美社会的崩溃是这一全球灾难的地区性预演。2002年5月，强硬派政治人物阿尔瓦罗·乌里韦当选哥伦比亚总统，游击队组织“哥伦比亚革命武装力量”用一系列爆炸、绑架和谋杀“欢迎”这位与自己有19年杀父之仇的新总统就职，全国200多名市长一时作鸟兽散，纷纷辞职以自保，全国市政陷于瘫痪。新总统针锋相对，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饱受37年内战、毒品、暴力之苦的哥伦比亚人民的和平之梦再度破灭。而在2001年底，阿根廷爆发金融危机，全国半数以上人口一夜之间跌入贫困线以下，银行倒闭、商店关门，失业猛增，大批穷人露宿街头，各地骚乱不断。危机迅速波及到巴西、乌拉圭、巴拉圭、委内瑞拉、哥伦比亚……整个拉美地区普遍出现严重的经济衰退，这已经是自20世纪80年代拉美债务危机造成极大经济破坏的“失去的十年”以来又一个“失去的五年”，危机不仅使拉美人民跌入深渊，还极有可能波及世界经济秩序的稳定。北美、西欧以及日本的经济衰退与停滞目前已成定局。
　　　导演费尔南多·索拉那斯执导的阿根廷电影《旅行》（获金球奖最佳外语片奖），实际上预言了今天阿根廷以及整个拉丁美洲的经济与社会崩溃，并且探讨了造成这种崩溃的原因。影片从一所极度残破衰败的学校开始，电影主人公、中学生马蒂，坐在教室里，两眼望着窗外，对课堂上讲授的内容充耳不闻。呈现在少年眼前的，是一幅极具象征意义的景象：一片钢筋水泥结成的、尚未外部装修的垃圾楼群，浮在水面之上，随着腾空而起的尘浪，迅速崩塌化为乌有——纽约世界贸易中心的双楼被恐怖分子劫持的飞机撞毁的画面，日本、拉美、亚洲新兴市场经济国家或地区造成银行呆帐和金融危机的那些高耸裸露的“垃圾楼”的身影，安达信、安然等进行商业欺诈的大公司那富丽堂皇的景象，阿根廷贫民洗劫商店的画面，与少年眼前这幅具有超现实色彩同时又高度“现实”的画面，交相叠印在一起，戳破了亚当·斯密和卢梭共同构建的资本主义神话，宣告了西方模式的现代文明的全面破产。
　　　比外在崩溃更触目惊心的，是现代文明的内在堕落：影片以幻想与现实相交织的手法，表现阿根廷乃至整个现代教育双重的颓败：校舍破败不堪，表明现代教育始终处于财政困难的窘境之中，膨胀的现代人口、膨胀的公共开支、尤其是膨胀的军费开支与政府开支，使文明的最重要环节——教育始终处于经费不足的困境中；教学楼走廊里悬挂的历史名人画像被一阵阵寒风吹落、摔碎，象征着现代文化对历史与人文价值已丧失信心，从墙上脱落的，不仅仅是伟人们的画像，而是一代人对历史文化传统与道德秩序的最后信念。尤其令人忍俊不禁的是：道貌岸然的校长心安理得地在破败不堪的教学楼里散步，对这些残败的景象视而不见。不料在一幅柴可夫斯基的画像面前，作曲家忧郁愤懑的眼神如利箭一样刺穿了这位校长的自满，校长慌忙溜掉了。而教师们枯燥乏味的教学令学生大感厌倦，一位女教师正在黑板上大写特写“臭氧空洞”，回头一看：学生全都溜光了！最具讽刺性的一个场景是：师生齐集广场，恭敬迎候“南美解放者圣马丁雕像”揭幕，此时突起一阵沙尘暴，竟然把雕像从基座上吹上了九霄云外！影片辛辣的讽刺背后，是对拉美现实乃至全球现实的沉痛控诉：民族独立与解放的伟大事业与历史功勋，都因现代文明的内外崩溃、全球资本主义不流血的征服而烟消云散了！
　　　长期生活在残破家庭中、与继父严重不和的马蒂，因与邻居女孩相爱而导致其怀孕，女孩迫于父母压力做了人工流产。绝望的少年离家出走，踏上了寻找生父——一位地质学家、连环画画家尼可拉斯的漫漫旅程。影片以广阔的画面，描绘了阿根廷和整个拉丁美洲苦难的历史和衰败的现实：不负责任的外国资本与本国政客相勾结，造成了极大的经济破坏与生态破坏，使布宜诺斯艾利斯周边的道路、村庄乃至城市中心都被洪水淹没——马蒂的祖母无法安葬马蒂的祖父，只能拖着棺木在洪水中漂泊；马蒂穿越玻利维亚，看到昔日的森林如今已是漫漫沙漠；在秘鲁古城“马丘比丘”，马蒂抚今追昔，思考着美洲土著民族的辉煌历史和西方殖民统治遗留下的可怕现实；在利马，唯一的旅行工具——自行车也被小偷偷走了，马蒂乘船到巴西，已是身无分文，被迫在巴西金矿中卖苦力，一次次在非人劳动条件的重压下跌倒；穿越哥伦比亚时又遭遇暴徒袭击；在巴拿马，目睹了各界名流——美国的“豺狼先生”与当地的“蛤蚂”博士率领“下跪协会”成员集体下跪的滑稽闹剧……少年在旅途中，时时刻刻与用画笔控诉西方殖民者屠杀压榨美洲土著人民罪行的生父，进行幻想中的交流，直到有一天，在墨西哥的公路上，历尽艰辛的马蒂意识到：真正的生父，是饱经沧桑与痛苦但仍没有丧失同情与友爱的整个美洲！影片由对现实的控诉，升华为美洲人民对自身文明传统的重新信仰。少年的寻父之旅，正是美洲乃至各大洲人民坚韧的文化寻根之旅。世界各族人民日益觉醒并深刻认识到：根本变革西方现代文明的僵化模式，重建人与自然、与社会、与各自文明传统的和谐，是全球人类文明获得新生的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