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嫁与东风春不管——由《放逐》发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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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琪峰的力竭早在银河三人组解体后，已如怀胎三月的孕妇般无法蔽体。《放逐》的失败仅是将这个噩兆般的结论再次提上日程，大卡司乃至《枪火》原班人马疯狂加盟颇有些图穷匕见的意思，可惜最终集体秀只化作一缕尘埃，一个半小时的影片形同泼水，既松且乱的结构与《枪火》的紧凑一旦比较，张耀扬和林雪都成了背景画面。想象《枪火》的肆意挥洒，任意捕捉一个细节也有神来之笔。优秀的影片可以使某些并不优秀的演员与有荣焉，而烂片却可简单毁了一群好演员，说明妓院的环境优劣实是重中之重，连名妓的卖相都不免受到影响而打折兜售。另一个问题是：倘能把张家辉那张瘪三脸换成刘青云起码不致误会——我乍一看还以为张家辉是四兄弟和何超仪联袂养大的。
　　　故事可以简单归纳为忠诚与背叛之间的取舍，为义气舍身本属“士为知己者死”的豪举，但看完此片，热血沸腾是基本没有，狐疑之感顿生，几人分别就义因交代不足更象为死而死，强迫我们感动。很多时候，我们固然会被血性激起豪迈，也会被万千缱绻唤起柔情，但任谁也很难对几个毫无灵魂的脸谱化人物产生冲动。情节本身的不足改以神神道道的气氛弥补，但即便是意像相对丰富的画面语言，也有三六九等之别，《枪火》的情节并不比《放逐》复杂，但电影结构之紧凑，画面传达张力之大，却是《放逐》所拍马莫及的。武侠小说中经常有相同招式不同人使来却威力悬殊，这固然是武学修养的差距，内力的不足也是一大症结，同样的导演，几乎不变的演员，肾亏的剧本，致使整个影片内伤连连。
　　　人生的际遇表面看似全无章法，命运的无常性却使人无法停止漂泊，强烈的夙命感将《放逐》中的各色人等卷入仇杀的漩涡中，两方交战在澳门回归的大背景之下显得取巧十足，最终悉数阵亡并被围剿不过是暗示澳门势力在对抗大陆必然以卵击石的悲剧命运。主题一旦上升到意识形态，接下来便想往“意味深长”上靠，实际上银河映像对于“回归”这一特殊题材早已借用多次，总不过是游达志《暗花》、《非常突然》的另篇别奏。但其格局既不像《暗花》般精巧，其表现无力感的铺垫也远较《非常突然》逊色，或许杜琪峰以为1+1必然等于2，所以加入《枪火》，两相组接凑足卖点，结果糅成了一团碎屑，只好把此片的拍摄动机权做祭奠先烈们的亡魂吧。
　　　香港黑帮电影在吴宇森、林岭东的率领下刹时蔚为大观，吴宇森的骑士精神标志着传统道德在人心缺失的社会的复归，他习惯通过死亡来升华这一主题；而林岭东则算是另类黑色，其目光更多对准社会的整体焦虑。相比而言，吴宇森的更加激情感性，而林岭东则漠然得多，他们可算是见证香港电影辉煌的重要商标，当然，其时香港经济正处于百年来的巅峰期，购买力的发达也同电影业的发达休戚相关，这也为银河映像的玉成奠定了稳固的基石。而放眼黄金岁月的香港影坛，票房还从未不景气到需要“二周一成”这样的大牌联手夹击。
　　　除却贺岁大片之类，一部电影明星越多往往意味着本地电影产业的萎靡。香港电影的大衰退早在97回归前已伏线千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银河映像在大衰退期的自我坚持，《一个字头的诞生》、《暗花》、《非常突然》、《枪火》等影片与陈果简直构成了香港电影两处最瑰丽的风景！这在香港电影历史长河中也是绝无仅有的。可惜其实现条件是以不完全依附香港经济体制为前提的，受外界干预较少而相对纯粹。一旦心有杂念，则难免受其左右而无力施为（虽然也受导演自身功力所限）。从辉煌期周润发四年中的三次问鼎（金像影帝）到梁朝伟用雷同的表演模式共下五城；从刘青云悲壮的六出祈山到刘德华莫名其妙的梅开二度，香港金像奖的标准也因其国际地位的下降骤然大变。当然，对于一个文化底蕴并不深厚的商城而言，此种转变倒也无可厚非，香港金像奖是否堕落与我们普通大众何干？我倒特别感谢成就银河映像这批团队精英，以及刘青云、黄秋生、吴镇宇这三位好演员的“金融风暴”！若非时势所迫，还真没料定香港电影竟有一群如斯高手存在！
　　　刘青云、黄秋生和吴镇宇这三大高手的异军突起实在为久已模式化的香港影坛注入一针强心剂，他们的经历或许比银河的辉煌更来得适逢其会。刘青云在三人中精品最多，他也是银河麾下的第一猛将！黄秋生和吴镇宇的烂片虽多，但是他们的表演从来不烂。黄秋生的《野兽刑警》、《枪火》等片轻松突破了方法派的限制，表演真正实现了举重若轻、不着痕迹。吴镇宇也许较前二者起点为低，处理角色也相对扁平，但是后期《朱丽叶与梁山伯》、《无间道2》在角色复杂性的挖掘上，其展现出的潜力却是深不见底！他们三人是最贴近香港本土精神气质的优秀演员，不过他们三个唯一却共同的致命弱点是——只有票房不卖！而这也正是银河映像迟早必须面对的实质问题！
　　　香港电影的大方针便是真金永远须在阳光下曝晒，换句话说，即便你拿铜铁充数，只要有瞎眼的主顾乐于受骗，那也比埋于土内更来得弥足珍贵。银河等的边缘化最终只能导致他们在蹒跚中重新抉择：纵身投入，成为盘踞中央的一枚棋子；或者在喧嚣的大环境下偃旗息鼓。杜琪峰的妥协或许和张艺谋当初的情况类似，但后者的趋炎谄媚我想他尚且不屑为之，从其近若干年的电影质量来看，无论剧本如何粗滥，他始终能保持一份精细，一种格调，银河品牌因三巨头解体早已名存实亡，杜氏品牌的尊严却终能留存。可惜诚意和尊严并不能带来精良之作，与其深忧香港电影未来的何去何从，我更遗憾于银河映像最初几部会心之作的惊艳终难再继，这才是真正令人遗憾乃至痛心之处！[/waterma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