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跨越的《低城》

　　
　　故事发生在巴西的巴伊亚州首府萨尔瓦多。两个混混德科和纳丁诺邂逅脱衣舞女卡丽娜，本是情同手足的两兄弟之间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发生了变化。每个人都想占有卡丽娜，而任何一方的占有对另一放都是一种伤害。最后德科和纳丁诺发生了一场争斗，而卡丽娜替每个人擦血。
　　这本是个没有任何时髦元素的题材。情色，底层，吸毒，三角恋，暴力这些伎俩已经以各种姿态出现在各种类型的电影中。如果处理不好，观众就会发现电影中的二手情节，二手布景，二手拍摄手法。《低城》并没有把这些时髦元素放大，整部电影看起来甚至细腻的像一部东方电影，如《任逍遥》。也许《低城》多了些巴西风格的狂欢式的放纵和非理性的暴力，当然后者比起另一部巴西电影《上帝之城》要差很多。但是我觉得这部电影处理的最好的还是人物之间微妙的关系。在吃感情快餐，避孕药和伟哥批量生产的时代，这需要勇气。
　　卡丽娜是个二十岁的舞女。她游走在城市暗处的小酒吧，或者游艇。虽然她的扮演者艾丽丝布拉加是位大美女，但是她的出场并不是那么鲜艳夺人。班驳的墙，脏镜子，狭窄的楼梯，惨白的自然光，还有面部特写使她处于一种似乎与“现实”有些距离的环境。事实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官方媒体都喜欢制作虚假而美丽的“人工现实”。而后来她脱去衣服在艳俗的舞台跳舞，身边仍是乱糟糟的人们在喝酒。这些场景并没有为荒芜的现实带来过多的温馨，却启动了观众的窥私欲和同情心。如果观众喜欢进一步思考，那么还可以从中分析出大量社会学的东西。其实卡丽娜仅仅是个普通的妓女而已，这种渊源久远的职业因为制度的原因显得无比暧昧。她和两兄弟说，“跟你们俩鬼混纯粹为了开心，可我还要挣钱的。”其实她也离不开两兄弟，她比谁都寂寞。在她生日的夜晚，她找人喝酒，却被另一个妓女赶走。这部电影充满了这样具体的细节，它不断的展现人与人，人与环境，人与时间的实际而充满矛盾的关系，这样，影片的每一个时刻都是具体的，即使没有关于爱情或者友谊的高谈阔论也会让人感觉人物生动真实。
　　两兄弟是典型的无业游民，做些法律禁止的勾当。“他们”在无数电影中出现过，而他们往往可以反映出人性中最人性的一面。不知道这是不是艺术和法律，理性与非理性之间的一个无法解释清楚的悖论。犯罪的欲望谁都有，只是程度有深有浅。在发生争执时，纳丁诺替德科挡刀，而德科又为纳丁诺捅人。在面对暴力时，是以暴制暴还是坐以待毙呢？我想那部著名的《暴力史》也没办法给出答案。暴力的快感源自于把握现时，超越陈旧的体制和压抑无聊的环境，或者敢于同常规的被无数次反刍的理性快感断绝关系，从而孕育出一种关于欲望的新的生活方式。这种挑战对个人来说是人性的，只不过没得到群体意识的认同。正是这种不认同，使得行为的实施者本身又产生了对自己行为的自我控制或者抵制。纳丁诺抢药店时的恐慌，两兄弟因为不能独自占有卡丽娜而撕打后的眼泪，都浮现出极其错综复杂的心理世界。电影的结尾并没有告诉观众任何答案或者提示，三个人虽然在一起，却无法跨越任何两者之间的占有欲和敌对。
　　其实电影中巴西的破败并不代表真正的巴西。电影怎么可以完全表现出一个国家的面貌呢？从这个角度看，任何一部电影都是片面的。正如我国的第六代导演也尝试用区别于“主流”表达方式的“另类手法”去描绘小县城的街道，大城市边缘的河流。而这些看起来晦暗的景象的制造者绝对不是艺术家。正是这种“另类”的关注让观众看到了另一种景观，更多的是人文的景观。挑战政治和美学上的陈规已经成为一种行动，虽然在大多数场合还仅仅是作为一种“对立物”而存在！
　　
　　魏晓波
　　2006-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