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电影随笔]抵死缠绵

　　[watermark]　　　　“抵死缠绵”这四个字今天下午以极高的频率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也说不清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像着了魔似的被一种诡异的力量击中，倒下，越是快乐越是堕落，越是缠绵越是死亡，配搭在一起，那是灵与肉同唱的天鹅之歌。我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不稳定，我不敢带着这样颠乱的情绪再写自己的生活，一定又是崩溃的。还是写写电影吧，写写别人编撰的故事吧，不管是生涩的，或是谙熟的，隔过银幕和时间的距离，能把自己藏的相对安全和隐蔽。
　　
　　　　　死亡是电影作品永恒的主题之一，在某种意义上说，它与性有着惊人相似的特质，既是解脱也是折磨，人人都会经历，同时又是私密的，让人又期待又恐惧，刺激着人性中潜藏的复杂的诱惑和质疑，带上甜蜜的疼痛，在最高潮时死去，“多么的残酷，多么的快意”。对于这种主题的表现，日本导演是相当偏爱的。在《失乐园》里，当役所广司和黑木瞳已经不能再满足于偷情关系，而又无法将这段地下情拿到日光下晾晒时，他们选择了同死。将爱情混合了毒药，做成最后的聚餐，调成甜蜜的苦酒，一起吞下，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结合在一起，感受彼此生命被一点一点剥离，直到停止呼吸。他们是勇敢的，勇敢地选择了爱情，勇敢地选择了用这样决绝的方式为他们的爱情指了道防腐剂；他们是忠诚的，没有临阵退缩，没有让约定成了笑柄，承诺了相守，于是真的至死不渝；他们是一体的，灵魂与肉体重重的结合，从此不再分开。这场戏无疑是全剧的“剧眼”，对话不多，却充满叫人闭息的张力，黑木瞳的身体真美，她用扭曲的姿势迎合，既高贵又淫邪的表情，她在享受，享受欲望也享受死亡，她在征服，她征服了一个男人，征服了这个男人的全部，因为他们同时都被一种叫“爱情”的东西给征服了。这是渡边淳一为我们讲述的故事，现实生活中很难兑现的关于男人女人从偷情到殉情的迷幻又无奈的故事，它是一个警告，也是一种憧憬，当爱到不能爱了，于是，死亡更近了。
　　　　　爱到不能爱了，有时是因为世俗，有时是因为恩怨，有时是因为一方的背叛。在日本名导大岛渚的经典作品《感官世界》里，从了良的艺妓因为无法忍受情人一次次的背叛，终于要了他的命，在高潮到来的同时，用一根调情的腰带将她身下正享受着的男人勒死，情欲的温度还没有退，死亡就这么直接地迎了上来。然后，女人用刀小心又凶残地割下了他“最性感的部位”，握在手里，满足了，因为他将永远只属于她一人，无论是人还是鬼。这一刻她的灵魂也死了，留下空空肉躯不过是为了等待陪葬。这个女人的占有欲膨胀的骇人，她的爱和恨都是强势的，是不容分享的，是需要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才能释放的。我觉得她对他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爱恨，甚至有了恋物的倾向——疯狂地迷恋他的身体，迷恋他给她的性体验和快感。全片用很重的笔墨描绘了他俩的性爱场面，anytime，anywhere，她似乎永远享受却永不满足。性成了爱的顶点和终点。这是根据30年代有名的“阿部定事件”改编的，导演用大胆的镜头，浓郁的气氛，唯美的画面将它重现，而高潮时的情杀这一桥段，如后被很多电影拿来借鉴，比如杨凡导演的《桃色》，比如吕钧东导演的《韩国情人》。
　　　　　还有一部不得不提，同时也一再被我念叨的电影——《撞车》（《Crash》），加拿大导演大卫.柯南伯格1996年的作品，一部叫嘎纳评审团“看了一半就想吐”的电影，在越南导演陈英雄的极力推崇下得了个“特别奖”。说的是一对“欲求不满”的夫妇因为一次车祸而结识了一群“特别”的人，他们喜欢模拟历史上著名的撞车事件，不惜以生命作代价；他们也喜欢在出过车祸的报废车里做爱，极度疯狂；他们之中有同性显，双性恋，瘾君子，心理变态者。这是一群危险的人，随着与他们接触的深入，这对夫妇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迷惑了，错乱了，不能自制了。终于来年感人驾起车在公路上开始了你追我逐，撞击，重重的一下又一下，翻下悬崖，两个受了伤，在地狱大门口的人绝望地拥抱在一起。这是一部视角独特的电影，性，机械，死亡，汽车在冰冷的撞击，肉体在火烫的撞击，于是灵魂碎了，于是不属于常规范畴的原欲爆发了，于是看电影的我目瞪口呆了。他们以破坏汽车——公路时代的产物为抗议，以冰与火交织的强烈对比为抗议，是不是高度物质文明下的人只能用自毁的方式才能刺激人性，才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即使是这样，要冷漠的依旧冷漠，要蒙蔽的依旧蒙蔽，这是一个讽刺，这是一场悲剧。在电影里，死亡的导火线不再是爱，它被扭曲了，变形了，人们在废墟里寻求快感，来释放那种近乎于自杀式的欲望。这里的缠绵是笼罩在一片黑色阴影下的，是用心理病态表现出来的，于是，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我很喜欢这部片子，喜欢它的特立独行，喜欢它的直接和隐晦，喜欢它将生命中的压抑用一次次的撞击撞出肉体，撞出魂灵。
　　　　　这样的缠绵到了关锦鹏导演手里，变的温性了。一样是殉情，《胭脂扣》里的梅艳芳和张国荣，床还是床，床上还是两个人，有酒，有烟，灯是暗的，气氛是暧昧的，因为酒里有毒，因为那烟是烧鸦片的，于是死亡成了约定，3877的约定，今生来世的约定。他们的殉情像一场戏，她是导演，排布好全部事宜，喂他喝下加了料的酒，为他最后一次穿戴整齐，喂他一口一口将混了爱情的鸦片吞下，而他像是个怯场的演员，在她催眠似的鼓励下，终于三毒攻心，痛不与生。她是真的死了，变作一只难忘旧情的“高尚”的鬼，其实她的十二少也死了，只有陈振邦死里逃生，从此苦命的活着。这部电影里的性意味被含糊地用一种类似于粤曲的阴柔哀怨给盖过去了，我们只能在想像中体会那些潜台词，这是中国式的，这是李碧华式的。又是李碧华，还记不记的《秦俑》里一身红衣的巩利，飞奔着给了张艺谋一个最后的深吻，导入一颗神奇的丹药，然后回眸一笑，然后焚心以火，然后他有了生生世世的痛苦和期待。还有那两个《诱僧》里真真假假的红萼与青绶，《逆插桃花》里中了人道的妖桃……李碧华如此偏爱“纠缠”这个主题，爱与欲望，怎么缠的清，于是永远还不完。
　　　　　爱到死，缠绵到死，还有无边无际的性幻想，欲望是纯粹的，所以发泄是彻底的。因为生活中的某些隐性联系，我慢慢走近银幕，走近一个个疯狂的虚拟世界，我似乎看到了很多影子，她们是痴缠的，一缠缠到死。我说：爱情，找死。于是我真的找死去了。
　　（2005 5.19——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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