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从“大友接宫崎的班”说起

　　[watermark]　　卡梅隆对大友克洋与押井守的锦心绣口通过互联网狂炒，任是岐山凤鸣也怕铺天盖地撞入我们早已过于博爱的胸膛。近日偶然购得《迷宫物语》与《迷宫物件》的DVD，蓦然忆起大友克洋和押井守如今已是半百之体。一个人如果爱上怀旧，据说是他的心开始衰老。我不认为在我的回忆之中有过多少岁月需要祭奠，我下面想说的，仅作为普通影象爱好者为初窥所谓“大师动画”的朋友一点半闲聊性质的索引与建议。
　　　也许宫崎骏更能象征日本“剧场动画”在世界范围内的王位，市场上最常见的冠名商标便是不分青红良莠一律扣在老爷子身上的“宫崎监督”。——至少高畑勋的支持者会发出一点抗议。浪漫与现实的风格差异使得二人的作品不自觉划出一道鸿沟，只有一些伪爱好者才会把爱上一个人与爱他的一切视若等同。也许《再见萤火虫》，《岁月的童话》，《平成狸合战》，《邻居山田君》真的难以辨别罢 ，只是《猫的报恩》这类显然的水货如果再拿出来凑数，那不单对宫崎骏是一种信任上的侮蔑，也同样得对自己“识人”的能力重新定位。
　　上网多年也算阅文无算，其中见过的最可爱的两条判断句都来自我们自鸣专业的文艺工作者对宫崎骏与大友克洋的评价，第一条颇耐人寻味，“如果说宫崎骏是使日本动画迈向世界的先驱者，那么大友克洋就是他的继任者”。——害得孤陋寡闻的我整个晚上都在嘈杂却雷同的网络中寻觅大友究竟从哪个子虚之国甩开膀子去撵宫崎迈向世界的路子。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底被我查出，原来大友是靠1988年的《阿基拉》的声名远播，继承了2001年宫崎横扫世界的《千与千寻》，不觉有点英雄气喘，西方纪年在耶酥先生降生以前的确曾有过如是计算方式，让人怀疑这位老兄是否传说中的和我一样善于怀旧不肯面对现实的落伍之辈，我这怀旧最多上溯个二十多年，他倒一下干出去上下三千年，实在可敬可畏哉。
　　　第二条笑话来自于去年的一篇报道，有记者采访山村浩二提问“大家都以为拍出《蒸汽男孩》的大友克洋是目前继承宫崎骏的接班人，您怎么看？”，当时我心说这位记者真不是一般战士，能一句话杀人于无形，轻描淡写之间引出“三路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呵。首先宫崎骏与大友克洋出道相差本就没几年，若论辈分，不能平起，也差着半辈而已，在很多日本专业人士眼中，大友在漫画界的地位仅次于手冢；其次，从一贯风格看，大友与“宫崎流”更是格格不入，二人在事业上亦多有嫌隙。三来这位山村爷对于半实验半商业的大制作本就存着点“酸狐狸”的心思。如果这位记者不是只看过《蒸汽男孩》，那么他真是一位“黄雀式”的阴谋家。
　　　引述这两条有点验明正身的想法，大友在百度被低估了很多年，04年稍稍借了点《哈尔移动城》的东风将他和押井共同抬到人们的面前——先行的总是出头鸟，杂七杂八的自由发挥如今还真成了最权威最普遍的大友克洋“官方”说明。而中国商人们推荐的碟，更是造成了人们对整个大友作品评价上的误解，譬如《机器人狂欢节》大友的部分只有区区片头与片尾几分钟而已，像中间几部“英雄救美”模式的垃圾玩意，你告诉别人那是大友作品，等于在说大友今时今日的成就全仗一个“烂”字了得（不过《机器人狂欢节》有一半作品甚为可观）。
　　　与大友偏重画面语言的特点不同，另一位妖怪押井守因不懂绘画，更擅长用文学语言驾驭清冷而气氛压抑的题材，所以在看他的片的时候，从来不乏催眠的元素，除非真正理解其真意，押井守的作品在“先声夺人”上实在不够讨好。《ONLY YOU》或《绮丽梦中人》两部剧场居然能左右后来所有《福星小子》系列的走势。模仿押井之辈纷至沓来，全都以失败告终。《机动警察3》给了我们一个血淋淋的教训——深谋者寡言和智障者失语唯一的共同点都有点让人不安的情绪，前者你猜不透他的想法因而对未知惊恐莫名，后者你随时担心他发作起来挠你。
　　　大友和押井各自最杰出的无疑是《阿基拉》以及《攻壳机动队》。与其他作品相比，它们更完整，也更能全面凸显二人所构建的“世界体系”。不过因为这两部作品加入的元素过多，而导致片子本身相对晦涩。通常情况下，先了解《记忆三部曲》和《人狼》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如果说前二者因考虑受众尚有所顾及，后二者完全是这两位爷自我取悦的极端表演。迄今为止我个人看过两部让人深觉窒息的动漫作品，一部是动漫皆佳的《剑风传奇》，另一部就是《人狼》。而大友的《记忆三部曲》则干脆成了这位暴动狂魔肆意宣泄的舞台，如果说押井似一位反对却不反抗的犬儒主义者，大友则更像抗政过激的行动主义者。
　　　中国古语有“长江后浪”实在不假，不过这“后浪”放在大友或是押井身上都不合时宜，他们和宫崎骏在剧场动画近乎同时崛起，现在看来，亦已接连现出疲态。三人之中，宫崎衰退得突如其来，虎头蛇尾的《哈尔》还不及当年毁誉掺拌的《魔女宅急便》；大友忽然整些少儿科普，令人怀念当初《大炮之街》那个桀骜的天才如今已是难觅其踪；押井则把自己搞得有如天马行空的世外高人，对典故的无限滥用使电影本身云雾缭绕，莫名其妙。至于现在的今敏，《千年女优》实在是一部精彩无比的作品，无论结构或是手法都不让于前人。也许他真的可能成为宫崎等三大宗师的后浪——在他拥有更杰出的作品之后……
　　　还有一个有望形成规模的是山村浩二，与半调子的新海城相比，这的确是一位天才创作者，也许在接下来的岁月，这个人的名字会越来越多的在我们的视野中脱跳，因为近年国内对世界文化产业的拾遗倒是越来越充满怀旧的味道了。何时中国对自己的动画万流归源，返璞归真至当年空前盛况，艺术究竟不是婊子，来源于生活，但未必非要去伺候生活。
　　[/waterma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