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她？——《男孩不哭》

　　《男孩不哭》，第72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第57届美国金球奖最佳女主角奖，同时还获得了欧洲诸多影展的众多奖项，导演金比利·皮尔斯的作品。根据美国内不拉斯加州郊区小镇的真实故事改编，主演希拉里·斯万科幸运赢得了这个角色，一举成为奥斯卡最年轻的影后……种种这类挂在这部影片头上的封号或是赞誉，湮没了我们对这个故事背后的深深思考。影片巨大的成功，除了演员精彩的演绎，我们不要忘了，这是用布莱登生命换来的！它不是剧本，不是虚构，它曾经真实的发生过，惨剧发生之后，才会有人正视性别存在的问题，如果没有呢？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布莱登”们还要继续忍受自身带来的痛苦？
　　有人把这部片子规类为同性恋影片，有的把它规类为杰出的女性影片。的确，布莱登本身为女儿身，却做男孩打扮，他交的都是女孩朋友，如果只是因为表面的特征就认为他是同性恋，那我们都没有听到他内心苦苦挣扎的声音。影片中有好几次，布莱登的表哥问他：“你是不是同性恋？”他回答说：“不是。”后来他的身份被发现以后，约翰也质问他：“你这个同性恋！”但是布莱登依旧坚决回答：“我不是！”在他的精神性别中，他就是男孩，所以他交女性朋友对他来说是正常的。但是外界看来，他的身体属女性，交了女性朋友就是喜欢同性，认定他是同性恋。
　　我不认同简单的把影片规类到同性恋影片中。布莱登并不是通过女性角度喜欢女性，他是通过男性的角度去喜欢女性。可惜，他认为的“男性角度”不属于正常性别划分，因为他没有男性特征，不管他多么想做一个男人，终归他还是一个女人。
　　性别，大概是每个人最无法控制和选择的事情。是男是女，在母亲子宫里的时候，都是模棱两可，不能确定的。小孩出生之前，男女特征同时存在，只有在慢慢发育的过程中，男性或女性特征才会出现消退，显露出最后的性别。即使日后，通过医学手段改变了性别特征，世俗的眼光也不会认同他就是真正的男性或是女性，而被叫做“变性人”，他们还是生活在正常之外。
　　布莱登拥有完整的女性特征，但是他的精神性别意识，十分坚定认为自己是男性，这种叫做“性别无法辨认”的症状，是所有悲剧的起因。
　　影片中，布莱登用各种方式让自己忘记女性的身体，布条裹住胸部，剪短头发，穿男性衣服，甚至用一只袜子充当男性器官。外表可以过关，但是依然存在的女性生理特征不会就这么消失。有一场戏，她刚沐浴完，对着镜子修饰身体，当穿上男式内裤的时候，他对着镜子十分快乐的说了一句：“我真是个混蛋！”对自己的调侃是因为他享受做男人的一切。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忘记自己其实是个女孩。
　　和男孩混在一起抽烟，喝酒，玩卡车冲浪，在高速路上飚车，这些十分男性化的游戏是他向往的。即使危险，后果不堪设想，他都努力去做，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打入男性圈子，获得女孩们的欣赏，从这些“正常人”的眼光中肯定自己就是男性。
　　然而身份的败露，是无法挽回的事实。那些“正常的人们”从“正常的角度”轻易的下结论：布莱登是女孩，他是同性恋，他欺骗了所有的人。于是，他们开始使用“正常”的手段消灭异类布莱登：
　　兰娜的母亲以保护女儿的名义，不让布莱登进家门，拒绝听他的解释；
　　曾对布莱登有好感的糖糖，也冷漠看着他被揭穿身份的痛苦；
　　约翰和汤姆，终于找到布莱登的把柄，不但用言语羞辱，毒打，甚至强暴他，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强化布莱登女性身体的事实；
　　警察录口供的时候，一遍遍的拷问和无法启齿回答的问题，都让布莱登回忆起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他是女性。
　　当他们联合起来扒光衣服检查他的性别时，镜头用迷幻的方式，把女性的布莱登和男性的布莱登分裂。身为女性的她，正在被人羞辱，无助的尖叫；而身为男性的她，冷漠站在所有人之外，看着自己。布莱登希望自己是所有人之外的那个“他”，而不是现在的这个“她”，但是精神和现实如何分裂？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男孩不哭，布莱登在任何时候都告诫自己，要坚强起来，不要被打败。就算进了监狱，就算失去了唯一亲人的信任，就算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他依然没有放弃。但是这次，因为约翰和汤姆的强暴，无法回避自己是女性身体，他落下了泪。
　　值得庆幸的是，布莱登深爱的兰娜，没有因为他是女性而离开。早在他们在草地缠绵的时候，布莱登已经无意暴露自己的秘密，但是兰娜并没有揭穿，依然接受了他的爱。直到糖糖把看到的事实再次告诉兰娜的时候，兰娜依然不管，对着被监禁的布莱登说：“就算你是只猴子也要先把你救出来！”有了爱人的肯定，对布莱登来说是最大的动力。当他们计划逃走的时候，兰娜短暂犹豫过，最后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敢于面对真爱！兰娜本身并不是同性恋，她期望的爱情和生活，正是布莱登可以赋予她的，是男是女，已经不再重要。
　　得知自己即将面对死亡，布莱登依然冲到前面，对已经失控的约翰和汤姆说，不管他们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错。兰娜问他为什么没有逃走，布莱登坚定的说，我要我们一起走，眼神中闪烁着爱的光芒，兰娜回应理解的微笑，但是美好的感觉，被一颗子弹终结！！“异类”布莱登终于被所谓正常的人们消灭，不管约翰和汤姆这场屠杀有多少私心，但是同样正常所谓传统文明熏陶下的其他人，并不认为他们做错了，反而提示他们要小心。可怜的布莱登孤军作战，怎能敌得过庞大数以万计的“正常”？
　　对已经死去的布莱登，约翰还要继续用刀刺穿他的身体，只有爱人兰娜趴在他的身上哭泣。传统胜利了，对这种畸形变态不合常理的爱情，狠狠的教训了它们。渴望成为男孩的布莱登，在这场精神性别是否存在的战争中，成为了牺牲品。
　　“这次我一定成功！”“每次我都搞砸，这次一定不会，我马上就可以成功！”梦想中的远行计划，似乎成为了不存在的“桃花源”。兰娜找到布莱登最后写给她的字条，那句“永远爱你”鼓励着她继续两人的梦想。影片结尾兰娜一人开着车，穿行在黑夜的高速路，前方不远处，就是可以触摸的天堂！
　　对于这段混杂着爱情、泪水、死亡的故事，大多数人都抱着“应该这样”的下场观望。布莱登的爱没有错误，兰娜的坚持也没有错误，错误的是他们没有依顺传统伦理的思维方式生活，男就是男，女就是女，在社会大的环境里没有男女之外的性别存在。布莱登的情况就在于无法分类，无法把他放入某一个性别中，当传统意识到他奋不顾身的追求真爱从而打破整个社会固有的模式时，为了保住传统文明统治的地位，一定要灭绝这样的现象。
　　几千万年的生命延续，至今都无法承认同性之爱或是其他有背伦理道德的爱情。而这里所谓的伦理道德，是长久以来灌输在人们思想中的固定模式，比如什么是好孩子，什么是坏孩子；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你该过什么样的生活，不该过什么样的生活。一个人的性别和行为一旦被确认，就不能更改，在允许的范围之内，身为女性或是男性的角色做得越好越容易被接纳；反之，超出了规定的范围之内，则不被接受。大众的眼光，流言蜚语，甚至唾骂，类似“布莱登”的人群多少年来只能生活在夹缝中。
　　许多影视作品表现这样的另类爱情，结局很少有皆大欢喜。同样也获得奥斯卡大奖的《女魔头》，也是一段为了同性之爱走向不归路的故事，一样通过真实事件改编，最后一样被强大的世俗观念所消灭。他们有权利追求爱情吗？他们有权利选择爱人吗？也有人说：“他们爱的是同性，这违背自然规律。”但是如果没有那么多来自传统的压力，减少无谓的歧视，《女魔头》里的艾琳就不会走上杀人抢钱的路，布莱登也不会丧命于异性恋为代表的丑恶男性手里。变态，杀人，心理扭曲都是被逼之后没有选择的选择，并不是他们最初的目的。
　　所谓的对与错，只是在某些模式化的基础上判断，只要坚持自己的选择，不论异性恋或是同性恋，都有幸福的可能。只是记住布莱登的教训，面对强大的“敌人”，不要无谓的牺牲，让“它们”得了志！
　　PS：上面所有的文字，提到布莱登的时候，所用都是男性的“他”，虽然无法回避女性的身体，至少布莱登一直坚持着走自己的路，以此表示我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