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霍乱时代来了，爱情呢？

　　（转自新浪读书沙龙）
　　霍乱时代来了，爱情呢？
　　yesor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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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牌发现不明疫情，死了几个人，大家小心。转自哼哼牛。”
　　这是最早收到的关于这次疫情的消息。
　　我没有认真当回事。那是在七八天前了，当时关注的是自己脆弱不堪的身体。初一那天，孤零零地在医院吊针，随后身体一直处于破碎的状态，接着是感冒。
　　感冒的第三天，接到另一个朋友的短信，问我是否发烧，说正在流行一种很可怕的病，发烧了一定要去看医生。
　　我感到空气里似乎有了一种紧张的气息。这一气息压窒着我敏感的神经末梢。我决定去打探一下消息。
　　2
　　正在过年期间，开口提到这种疫症似乎有点突兀。我正跟某大报科教部主任东扯西拉，说什么时候聚一聚，她却说：“最近尽量不要出门……”
　　“真的吗？是因为那种病吗？有这么可怕？”
　　“很可怕，现在所有的抗生素对它都不起作用。有几个医生和护士都死了。而且，它传染性很强，只要公共汽车里有一个人染病，其它人都会染上……”
　　我感到头晕目眩。《十日谈》那种瘟疫流行的状况，会在这里重演吗？
　　“到底有什么症状？”
　　“肺炎的症状。感冒，发烧，咳嗽……”
　　我已经开始咳嗽了。这令我惊慌失措。但她平常也不乏过甚其辞的例证，我不敢完全相信她。
　　我找到另一个专做大型新闻的记者。
　　“你还是不要出门了。”他开口就跟我说。“这种病有点类似于禽流感，前一段时间报道说河源发怪病，症状差不多。当时，河源拚命抢购罗红霉素，可能有点作用，你赶紧去买一点！”
　　“可我已经感冒了……”
　　“天哪，那你就不用过来拜访我了，我会戴上口罩的。医院已经规定所有的医生护士必须戴上口罩，每四个小时换一次……不过，你已经感冒好几天了，应该不是这种病……”
　　他说，他怀疑这或许是一种生化武器。据说，广东境内已经有110余人被证实染有此病。除此而外，没有更详细的消息来源。
　　3
　　我感到发冷。头晕。也许是自我暗示的作用，也许是因为感冒，也许是因为某种不明的疾病。
　　我对自己缺乏把握，对世界缺乏把握，对一切缺乏把握。信心指数降到最低点。在公共车上，坐在前面的女孩在咳嗽，我立即换掉了座位。我仿佛能感觉到空气里充满可怕而致命的病菌，像花粉一样轻轻洒向每个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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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想到了他，住在我家的他，每天都要乘坐公车汽车上下班，那是一件多么危险而可怕的事。我想到这对我意味着怎样的危险，我开始考虑要怎样避开这样的危险。这是一种内在的本能反应，所有人都具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我也并不例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从来都缺乏安全感，我从来对这个世界都不信任，就像地洞里那只担惊受怕的鼹鼠。在这样巨大而可怕的危胁面前，自我保护意识空前强化，我只想保护我自己，只想寻找一种安全，我想赶紧逃开，逃到另一座城市，逃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点——
　　那么，对他，我该怎么办？
　　他曾在我家里住过几天，而后搬走了。春节请他过来，是因为他这段时间无处可去而我一早答应过陪他，我想信守承诺。
　　而现在，巨大的恐惧来临，他的存在对我理论上意味着多一份危险。那么，对他，我该怎么办？
　　5
　　回到家，开门。手抖抖索索半天没把门打开。灯黑了。灯又亮了。
　　带着一种预感回头，果然，是他。
　　“快开门，”他说。
　　我着急忙慌的，终于打开了门。
　　“我已经受不了了……”他说，“我发烧了，全身都很难受。”
　　天，他发烧了？！
　　我惊恐万状。发烧，这是最重要的一个症状。如果他真的已经染病，那么，通过空气传染给我的机率将相当之高。我爱惜自己的生命，我不想冒险，为此甚至放弃去高原的机会。所以，我将转身离开，对他置之不理，只要能够顾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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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没有。
　　令我自己吃惊和意外的是，我居然没有这样做。
　　他说想喝粥。我给他煲上粥，立即飞赴到楼下的医院去买药。当天的惊慌指数还不算高，我买到了罗红霉素和抗病毒口服液以及一打口罩。取药的人告诉我，医院这几天都收到病情通报，已经死了好几个人，还有些人在用呼吸机。我问当班的医生那种病到底有什么症状，他说就跟感冒一样。接着他说他不清楚，因为这里还没出现过病例。
　　回到家，跟他一起吃药。他不停地出汗，衣服和床单都湿了。守候在床前，我想过是否应该戴上口罩，以减少传染机率，但立即否决了。那样做，会令他受到伤害，而且，可能会让他潜意识里更为担忧自己的病情。
　　那一刻，我意识到，如果我真的因他染病而死，我也毫无怨言。
　　而他，并非我的亲人，也没有任何亲密的关系。他只是，在我毫无预感之际，给了我一种最单纯的快乐。
　　7
　　在这个霍乱或者伪霍乱时期，人性像千层卷一样，将被层层剥开，在压力和恐惧中辨认自己的属性。
　　在此之前，我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愿意为他死而无怨。几乎没有任何的理由。或者，这是一种强加于己的责任；或者，这是一种追求虚幻崇高感的虚荣。或者，只因为一种宿命感。
　　给他端开水的时候，我说：“如果我染了病，我猜你肯定不愿照顾我；如果你真是染了病，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为什么你认为我不愿照顾你？”
　　“是我这么觉得吧……因为你是一个那么逃避责任又那么有野心的人，我想你肯定不愿意拿自己的未来冒这种危险……”
　　他微微侧头看着我。
　　“我会照顾你的。如果知道将要失去，我会更加珍惜……”
　　我有些错愕，望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8
　　听到消息之后，一个朋友从遥远的西北给我打来电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今天收到的消息是肺鼠疫。我查了一下，去年印度曾爆发过肺鼠疫，死了上千人，严重影响了当地的旅游业。原发性肺鼠疫未经治疗的死亡率是百分百，治疗的死亡率是百分之五十。还有消息说是炭疽和禽流感。”
　　“真有那么严重吗？”
　　“我不知道。也许我已经染病了，肺鼠疫的潜伏期是两到四天……”
　　他很担心，让我少出门。他不知道，如果存在危险，那么最大的危险也许并非在门外。
　　想了想，我问他是否还愿意过来看我。此前，他一直在订来广州的机票，但没有订上。他准备先飞到另一座城市，再折过来看我。
　　“为什么不？大不了一起死！”
　　突如其来的感动哽住了我。在认识他的这么些年里，一直都是我在伤害他，有心或者无心的。最近才重新联络上，可他愿意冒着死的危险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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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另一个朋友：“若是我病了，你愿意来照顾我，为我而死吗？”
　　他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要让你活下来！”
　　“那你愿意为我死吗？”
　　“你不许再说死字。我会倾尽全力去救你，而且，一定要让你活着！这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若是我病了，他会马上过来把我带回他所在的城市，无论如何都要把我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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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起码，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几个朋友，愿意为我去冒这样的生命危险。
　　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那一刻，我有感动，有温暖，有那么一点倾城之恋的瞬间感觉。
　　其实，我们都不过是城市里自私的男人和女人，曾经为着细微的利益而苦苦经营和算计，为着一点所得和所失无法放手。但在这个霍乱时期，我和他却有了相依为命之感。在这个时期过后，也许我还是我，他还是他，但这一刻的感动却会在记忆里留下来，让我们知道在最危险的时刻，互相可以彼此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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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几个人为了工作的事情碰头，最中心的话题就是肺鼠疫。我们不停地吃药，戒备。他们都没有买到抗病毒和罗红，我给他们带去了一些。他们也没有买到板蓝根。听说，深圳、东莞都已经断货了。我家附近的药店已经抬价到四十元一包。
　　楼下的医院下午两点钟进到板蓝根，我在门外看了一眼，排队的人群令我退却。那位科教部的主任告诉我，千万别上医院，因为那里已经成为最主要的疫区。晚上再去，已被抢购一空。
　　听说，南宁的市民开始恐慌。广州市近期的一些派对活动纷纷宣布取消。所有的的士都摇下了窗户，让空气流通。据说有的的士拒载咳嗽的人。
　　我请北京的朋友帮我买板蓝根，明天快递过来。我不能让自己生病，或者说，不能让自己病情加重。我还要照顾家里的病人。我不敢带他去医院看病，他也不愿去。
　　晚上回来，他已经好些了，但仍有点烧。
　　他说，谢谢我这么照顾他，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死也没什么可怕了。
　　12
　　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也不知道霍乱时期的爱情究竟在哪里。
　　也许，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恐慌，所有的人都将如梦初醒，不必如此害怕和张惶。也许，这真的是一个霍乱时期，会继续有人丧失性命。
　　我跟所有的人一样感到紧张，并且为这种紧张而身心疲惫。但是，真正面临这样的关口，我却不觉得失去生命有多恐惧。我甚至想，如果我真染了病，只剩下几天的时间，我会做些什么？
　　我居然什么也不想做。最多，就是到漠河去，看着日落，在天黑的时候闭上眼睛……
　　生命不过如此。
　　
　　附：
　　据一位医生说，真实的状况如下：珠海两位病人被送到三院抢救，没被救活。接着，送他们来的医生和护士都死了。随后，接触过他们的医生和护士全部被隔离开来。所以，广州目前并没有传染源。
　　至于媒体所说的非典型性肺炎，大概是真的。既然能用板蓝根和醋得到治疗，想来也不可能是肺鼠疫。否则，将全城戒严了。
　　但所有人都恐慌之际，很难理性地去看待问题。恐慌本身就是一场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