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以林原惠女士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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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注日本声优的之与林原惠，差不多形同看香港电影的之与张曼玉。虽说这般类比颇有抬高前者之嫌，但是将她归为整个九十年代日本动画界第一女优，相信争议不大。而从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末差不多十年时间刚好赶上中国吐故纳新的葱茏岁月，有幸经历过阿童木，太空堡垒等巨制洗礼的朋友们，怕是感触更深些。全面纵谈日本近十多年动漫的继往开来，显然精力难继，思来想去，莫不如以林原小姐纵横声优界这十余年的配音作品，简要的串起我自己对于看过部分动漫之随想，是以为文。
　　　 首先需要强调一点，因为全凭个人记忆，本文肯定在某些细节处会有所疏漏；况且在翻录纵横以前，引进的动画均是国内相关配音公司捉刀代言，原声是听不到的。以作品盗版时间清理，思路就乱了。我一朋友曾说过，最早的一批流入中国的原声VCD动画以《浪客剑心追忆篇》为代表（若某人说自己看过的第一部原声动画是这个的，不是真NB就是吹NB。当然，后来另一位朋友说尚有更早的进口货。因非重点便不赘述了），本片的女主角雪代巴的声优岩男润子在当年的动画怪物《EVA》中仅出演一个台词极少的小角色（班长）；而就盗版流入国内时间而论，EVA不单比追忆篇要迟到，甚至比庵野本人后来监督的《彼氏彼女的故事》还要晚育。所以这个记忆的过程实际上是不以笔者观看的时间为准，而根据作品在日本发行的时间大体排序。
　　　 八十年代后期~~九十年代前期：
　　　 林原的声音特色想必无须我刻意罗列，在她的配音生涯中，大概除了绪芳惠美（代表人物真嗣，藏马等）这类反串类的特型声音无法实现，从各个生理年龄，众多阶层的人物在她那里都有精湛的表演。早期的TV动画譬如《魔神英雄传》的忍者希末可，虽然头脑简单而又四肢发达，但在林原略显神经质的夸张之下让人觉得十分之可爱。当然，说起这部动画基本上为日本少年类最普遍的行动模式，主角为达成终极目标而上山，在任务达成之前极尽搞笑与煽情之能事，较适合于休闲，这也是日本热血动画的一个模型。在此期间，林原的几部比较出名的作品譬如《天空战记》中的莲加，《电影少女》中的天野爱，等等。莲加这类角色给我的印象还是典型的珠圆玉润，声音相对中正、饱满；另外一部《宇宙骑士》中的如月亚纪大抵如是。感觉“天空”对我的意义可能不敌《圣斗士》；同一模式过早被冲垮的还有一部《铠传》。其实单论结构的复杂性，《圣斗士》大部分在讲RPG升级，其他两部好歹还有些异域风情与人性思考；但是年少轻狂时，因叛逆而冲动的那点简约化了的热血，因生活的束缚而渴望冲出樊笼的那些不切实际，惟有《圣斗士》给了我们一个充分宣泄的平台。于是那段时间“穷凶极恶”的嚎叫莫可名状的遍地插秧。
　　　 《宇宙骑士》是我早期比较喜欢的一部片子，在动画领域中颇为悲情：将自己的亲友全部杀掉这种“大我至上论”在当时看来的确崇高，而其中营造的各种煽情手段亦是肆意铺张渲染，令人动容。虽然讲深入剖析《宇宙骑士》的主题终究不过保护地球，而主人公D-BOY在与亲人互杀之时虽然也会有思想斗争，但是最终仍是以大义灭亲做结，因为所有的负面情绪几乎都是他一人背负，所以这个形象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是一个高大全的典型；在表述命运的不可逆转性方面比照另一部（三浦健太郎先生的）《剑风传奇》差距很大；剑风那种绝望，是在拼命挣扎过后仍然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击垮人心。《宇宙骑士》还停留在简单的二维“公私矛盾”，《剑风传奇》已经上升到“他人即地狱”注1的高度。D-BOY会偶尔对自己的命运有礼貌的不平一下；而不论是格里菲斯或是津，本质而言，他们更重视的是个人的感觉，即自我存在高于一切，显然这更符合实际情况，而当自我在任何情况之下都无法寻求安全的状态之下，妖魔化（实现更大的超我）是一个局限；但从某种角度来说，比照消极避世要积极的多。
　　　 林原小姐在桂正和漫画改编的《DNA》以及《电影少女》中的形象完全不同，前者还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林原的诠释所遵循的还是普遍淑女温柔悦耳但却平庸的特质；后者则是那种性情直爽的邻家女孩，俏皮中略带一点沙哑，也是林原后来习惯把握的主要类型。桂正和先生好在作品中把其世界观中的女性分为三类，给自闭的男主角以及现实中大部分男孩充分意淫滥情的甜蜜苦楚（自我带入倾向严重）。以《电影少女》为例：第一类可爱型，天野爱子，小男孩的性子，关键时刻以“让”为美德，是主角的真爱；第二种漂亮型，美雪，各方面都很完美，通常是主角开篇的意淫对象，最终的抛弃对象；第三种妹妹型，伸子，痴恋主角，却往往被作为逃避真情的短暂替代品，基本属于中转站类。桂正和的作品以唯美的画风包裹多角青春爱情，对浪漫始终心怀萌动的人怕是难以抗拒的。但是这始终不是现实，爱情不因经济等外在因素为转移永远只是虚构的美好（桂正和的近作《I’S》做出了对这方面的探索，可惜故事到了结尾的收官方式依然是真爱无敌，不能不说是作者为了取悦读者做出的妥协）。
　　　 高桥留美子在中国的影响力可能比在日本还大，因为很少有一位如她一般不间断的疯狂创作而作品又能维持在颇高水准的漫画家（安达充在产量上似乎尤有过之，可惜题材方面相对狭窄）。相较于桂正和“忽略生活本身的纯真爱情”，高桥笔下的男女实在是“打出来的夫妻”，相当佩服这位大师级别人物抖包袱的功力外加花样叠出的噱头，如果不考虑真实性，高桥的作品在“可观”一途上的确少有人敌，是以当初《乱马》的万年难了首先就是由于具有雄厚的群众基础，林原在其中为女主角女乱马献声，这次连假小子都可以忽略不计了，直接就是男生女相，声音和后来的《魔剑美神》相似——好一个阳光而赋有冲劲的小女人！难为林原从八十年代一直坚持到最近几年方才息止干戈；另一个据说业已化上句号的《犬夜叉》未知是否真就甘心于此，亦或不过是制片商利用观众的落差玩的心理战术。
　　　 比高桥作品具有更深远历史背景的肯定不止一个高达系列，但是从影响力来看，似乎任何作品只要一面对高达便只得触礁的命运。当然，我个人并非机械迷，对于高达系列的兴趣也仅仅停留在不妨一看的层面，疯狂的高达迷可能背的出高达历史上的所有事件，而我即便是自己向来喜爱的《MACROSS》系列也仅仅记得各部的中英文名称。当然，若我所记不差，林原惠在《高达0080口袋中的战争》配饰女主角克丽斯一角，其表演依然是温柔中的坚强（如上文所提的《宇宙骑士》），我更多关注的是对这部只有两台巷战的机器却被誉为高达史上最感人的悲剧；对我而言，细致的挖掘人性比宏大的架设结构更有吸引力，我所希望看到的，始终是尘嚣靡战之外的那一点真。
　　　 九十年代中期~~近期
　　　 近年为林原接班呼声最高的便是前年因《高达SEED》一人三角的桑岛法子。舆论放此豪言除了广告的功能以外的确在提出了一种可能性，即桑岛极有可能在未来若干年内取代林原声优女王的地位。这种假设固然有其道理存在，首先桑岛比林原更加年轻，尚有更大的提升空间；其次就声音条件而论，多变一途，桑岛可能是目前声优界唯一秉承了林原之风的一个。不过，“可能”只是一种发展方向，将假设化为现实往往就是咫尺天涯，很多时候一生也无法实现。桑岛作为第三代声优的领军人物，其实力有目共睹，但是她比照林原所缺少的，始终是决定性的一步。就像张曼玉在演出了《阮玲玉》之后俨然凤凰涅磐、笑傲群芳了；张柏芝少的始终是打开那一环的钥匙。而这把钥匙很多人可能一生都看不到，更别说拿到，而林原不仅拿到了，并且似乎还不止一把。
　　　 《魔剑美神》（又译《秀逗魔导士》）恐怕算不上打开瓶颈的第一把钥匙，因为作品的深度依然停留在打怪升级阶段，只是监督比较讨巧的将本位主角设为女性，除了让男性观众潜在的受虐意识觉醒之外，对于配音本身的要求也会更苛刻些。林原惠充分利用自身弹簧一般任意拉扯的声带，将女主角莉娜因巴斯的尖刻任性，粗鲁暴躁的脾气挖掘的淋漓尽致，尤其在贪财之余偶尔也会悲悯关怀一把，更是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就精神分析学而论，“给你一巴掌塞你一个甜枣”式的女士可能为更为现代男性所钟爱（林原后来配的一部《通灵王》将男性的受虐与意淫心理更上一层。——因为不论如何强悍的女性，终极目标也只是为了依附于男人而存在。），而莉娜独立自尊的一面又为很多女性所喜爱。可以说，林原最著名的配音作品三甲肯定有其一席之地；当然，庵野秀明挟《EVA》前来拜访以后，所有动漫迷的尖叫声均指向一个特写的名字——绫波丽。
　　　 在看这片子之前，很难想象会有人的声音轻灵冷漠到霜天晓月的程度，纯粹至近乎无杂质大约在林原本人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虽说动漫“人间三大美景”第一景是其的倾城一笑，但是如若缺少了林原之前对人物精彩的刻画，怕是效果不佳；而本片就声优阵容而论，有可能是动漫历史上最豪华的一次盛宴，包括子安武人，结城比吕在内的诸多大牌都甘当绿叶；外加动画本身精良的制作水准，其在动画界造成的轰动几乎是空前的，甚至一度被做为文化现象翻来覆去，女主角绫波丽更是历史上占据人气排行榜第一位的时间最长的女性角色。不仅让人喟然长叹，时代赋予人民的喜好实在斗转星移，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神居然更能满足窥探欲。
　　　 略做分析《EVA》的结构特点，主要借助宗教学和精神分析学为并不新颖的故事包裹华丽的外套；其前部分还是少年成长的种种负面情绪的集约放大化，而庵野秀明在最后几话中将精神分析学的试验上纲上线的加入到动画之中，这种情况同样可以简单归结为“他人即地狱”情结，即男主角在一个封闭的领域中，通过各种他熟悉的人的提问及自问，倚靠他人所认识的自我，进行自我修复，自我完善，最终实现思想上的自救（EVA有个普遍的观点是“一千个哈姆雷特”）。由于过分的在字面上穿凿，导致上映之后褒贬不一，褒者认为这是动画史上的一次革命，拼命的想在当中找出一片真知灼见来（说实在的，EVA阐述这点无非是一些基础哲学及精神分析学，却无法很好的融会于剧情之中，可以说无论宗教学、精神分析学、哲学方面的表现力，都跟浦泽直树的《MONSTER》相去甚远，有兴趣的朋友不妨一看，篇幅所限，不多谈了。）；贬者则通过潦草的画面批判这是庵野的一次骗钱行为。
　　　 可是事情并未因此在喧嚣之中化上句号，时隔不久，庵野宣布《EVA》的最后两话即将另起炉灶，于是众人披星戴月，齐抄兵刃抢上近前，既而大呼上当，所谓的特别版不过是将TV版26话的剪成一个浓缩版。从理性上，作为商业运作，此种做法无可厚非；但是从感情上讲，庵野的行为无疑令人不齿。终于，前呼万唤始出来，我个人看完之后的感觉：哦，这回由精神分析学换成了宗教学了；鉴于人类天性的恶，亚当与莉莉丝合体之后，将产源自于他的所有人类都同化了，被洗涤之后的世界一片澄澈，只余下男女主角作为亚当夏娃的另篇别奏延续人类的未来。这是种什么感觉呢，在基督学之中，经常有哪个天使自以为某某村庄罪恶堕落，所以跑去屠庄，杀干净后通常会留下少许活口，以儆效尤。庵野在结局中将人类全灭据说还含有更深层的意思，据说是对逼他更改结局的同志们的一个反抗，我看完只慨叹，能将宗教学套现至如此胡闹，他老人家也算是当世人杰了。
　　　 言而总之，至此一部作品，林原惠女士的地位已是空前高涨，而动漫迷们的推崇往往是缺乏理智的，他们会把对一部作品的爱上升到爱那个人的全部，林原后期辉煌是辉煌，但是除了《COWBOY BEBOP》以外，整体而言只是在重复过去的套路，在这当中，最让我惊艳并且暴笑不止的反倒是《宠物小精灵》中的武藏，大鸣大放的歇斯底里比林原任何一次都要豪迈的多；而在人气上又足以媲美另一张万年老脸《名侦探柯南》（柯南的灰原哀可能是林原女士又一个二万五千里长征，这种孤傲的小女孩形象，林原可谓驾轻就熟），再次验证了声优音质的不可预测性。
　　　 《COWBOY BEBOP》的菲，骄矜的面具之下那颗孤独的灵魂，菲瓦伦丁几乎成了象征情调的标签，林原将菲慵懒如猫一般的特质发挥的淋漓尽致。林原的地位，这回是真正的无与伦比了。当然，避过动画本身论配音，就像避开菜肴谈厨子一样本末倒置。对于《COWBOY BEBOP》，我自己不胜絮烦的谈了多次，在观点上也不得不再三重复：ＣＢ的生活是漂泊而茫然的。或许那生活是一种乐趣，但这乐趣又是一种负担。负担并不沉重，却足以使人在宇宙的巡游中或漂浮于天空之上时，不那么坦然，也无法释然。他们会想起——虽然不像扰乱睡眠的恶梦那样——鞋底踏在泥土或城市之时的感触，还有，那些由此勾起的往日回忆。等到失去才知道珍惜怕是句老生常谈，但这里的人却没有。他们并不知道珍惜什么现存的东西，甚至于说，他们并不知道珍惜本身也是错误的。背负了过去凑在一起的人似乎完全不必为生活的现在负责。这样的共同生活。却像似任何一个都不可或缺。不过我想这只是观众的感受，观众的珍惜。事实上，没有哪个人是不可缺少，也没有哪种状态值得珍惜。
　　　 这样一部动画，就是生活。其实生活并非直接地描述意义上的，所以倘有人说CB的背景已大大区别于现实生活，那是不确切地。是有了那么多新的居住地；那么多新的职业，那么多科技表现，然而人仍在地上走着，食品仍被需要，植物依旧生长，同样有人在他人所不知道的条件下生活着，这背景因广阔而增加了生活的张力和负担。COWBOY BEBOP漂浮着，但它不得不落地，不得不不时地卷入这一切，因这卷入，这漂泊着的容器更牢系入了地上的生活。它是漂泊着，正因此它得不到期许的自由。也许由于人无法真正抛却历史，杰特，菲，斯派克，都是如此。倘抛却历史，就只有虚空剩下。这虚空如同生理上的真空，好象可以从内而外把人吸入一样。它冥冥中成为生活的理由，只要不被触碰，就可以永远充当理由，但它注定要被触碰，并且触碰的时间是无法预知的。他们终究触碰了，故事如此，于是理由消失了。本以为牢固的欢宴毁于一旦，其间的生活做为被观察的快乐现在为我们津津乐道——COWBOY BEBOP令人略感压抑，但是可能迄今为止最为出色的TV动画。而对于林原以及我的一段回忆，也暂时告一段落吧。毕竟时间不是静止的而是不断向前，最后以《MONSTER》的一句话归结十余年来我的动漫历程：“悲伤在逐渐淡忘，只留下快乐的回忆，人类总是会避重就轻，因时制宜。”——不外如是。
　　　 结束后的展望：
　　　 林原提携新人之作《纯情房东俏房客》（一位大姐）令我获得了意外的欣喜；我一直追捧的《无限之住人》动画版即将问世，介于本人目前对于作品开发情况一无所知，所以在这里也不介意无知无畏的憧憬一番，如若其中的大姐乙橘木真绘交给林原来配音的话，那将会给我们展现何种风情，暂且期待一下。
　　　 注1：见于萨特《存在与虚无》。“他人即地狱”在萨特的《禁闭》中有生动的阐述，人因为没了镜子（无法自我审视），所以只能把他人当成镜子，通过他人的目光认识自我，从他人那里寻求自我存在的证据；而格里菲斯因为高处不胜寒，对他来说代替的镜子只有津一个，当津一旦无法证明他的存在（离开他），他就会完全失控。[/waterma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