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谈《家庭会议》和电影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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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访：顾雪
　　提问：朱日坤
　　日期：2020年4月29日
　　
　　【关于顾雪的纪录影片《家庭会议》】
　　
　　朱：在《家庭會議》之前，你有做過其他的影片嗎？比如短片？
　　
　　顾：原来有做过片子，最开始在研究生的时候去世新大学交流，拍过一部剧情短片《对他说》，后来和顾桃导演一起合作过一部描写少数民族少数性取向的纪录片《牡丹花开》。
　　
　　
　　
　　朱：都是在什麼時候？
　　
　　顾：2014年《对他说》2016-2020 《牡丹花开》（这个已经剪完，但是还没有拿出来过）
　　
　　朱：《家庭會議》算是你的第一個作品嗎？
　　
　　顾：是
　　
　　朱：你能說說這個作品的製作經過麼？是如何開始，如何完成的？
　　
　　顾：这个片子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完成的，当时我在拍摄另外一个纪录片，跟拍一个家庭，就是里面穿红衣服的那个。有一次他要去参加一个家庭会议，我就跟过去看看。
　　
　　　　这是当时我给真实电影节的一封信（附信内容）。开始是通知我不能去参加了，还有放映，我就写了一封信，后来放映也取消了。。。。
　　
　　　　　 我一个朋友的外婆病危，当时所有的家人都拿不了后事的主意，又或者是不愿意说出自己的选择。朋友回家之后，看到了外婆生命病症很痛苦，而且治好的可能性很小，最后由他做了给外婆安乐死的决定。他选择了让她死。
　　
　　　　　当我知道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震惊。因为我的妈妈照顾瘫痪的外婆十年，在那十年间，外婆一直很痛苦，她曾央求过妈妈让她去死，但是妈妈执念如果上天没有把她带走，她就要活着。
　　她让她活。
　　
　　　　 当我再一次面对这个家庭对一位家人的生和死做抉择的时候，我想如实的把它记录下来。这个片子是一个六十五分钟的镜头，它也许只是绵延时间里的短短一瞥，我希望观看者所在的时间和空间和我记录时候所发生的时间和空间是完全一致的。我希望保留住事物完整性。
　　
　　
　　朱：是的。太遗憾了。今年的各种影展因為新冠病毒取消。你也失去了这个跟观众直接交流的机会。但是还是祝贺你。
　　
　　顾：拍摄时候，我其实不知道这个片子能不能成片，当会议结束的时候，我立刻就决定要把他做成一个片子，因为我看到了和我生活里一样熟悉的家庭关系和处理问题的方式。后期其实很快，翻译花了一些时间，因为这个片子大部分是对话，需要找到更加贴切的翻译，也不知道这个版本效果怎么样。中间时间也花了一年的时间，大概就是这样。
　　
　　朱：拍攝時現場的情況能說說？現在能看到的鏡頭之外的。
　　
　　顾：当时我们是两台机器，一共四个人，我和主摄影是在现在看到的镜头的方向背后，另外一台是在右侧。
　　
　　　　 我开始就和摄影师说，我想用一个镜头记录下这个过程，你跟着感觉去跟人物，但是不用一定给说话的那个，可以是在听的那个。中间可以变化焦段。我很感谢这位摄影师，他在拍摄的过程中试图想放弃，但是他坚持了下来。
　　
　　　　 我唯一给过的两次指示，是把镜头多停留在师恒博身上，包括最后一个镜头转向他。
　　
　　朱：你說他想放弃是因為什麼原因？
　　
　　顾：他害怕卡不够了。哈哈哈哈。因为当时我们用的是大机器，一个卡大概可以拍摄一个半小时左右，前边我们还拍摄了一些东西。
　　
　　朱：你是怎么从一开始就这么确定用一个镜头来拍摄并认为能够形成一个成片？你似乎很有准备和预期。
　　
　　顾：其实我并不能确定他能成为一个片子，我只是想做这样的一个尝试。如果中间摄影师的镜头出现了明显的误差或者是这个会议的走向是比较无聊的，我也不会想去完成他。
　　
　　朱：你具体做了什么准备吗？
　　
　　顾：没有，我只是在临拍摄前告诉摄影师我想用一个镜头完成它。
　　
　　朱：当时拍摄完了你感觉是怎么样的？
　　
　　顾：我确定他可以变成一个片子，或者说是我想把他变成一个片子。
　　
　　朱：因为影片中看不到你，也不看不到摄影师，而摄影也不是同一个人，那你现在还知道你当时的感受吗？你在拍摄的时候有注意到自己到感觉没有？还是会集中在拍摄行为中？
　　
　　顾：摄影师是一个人
　　
　　朱：是的，我的表述有问题，就是现场的你和摄影师，不是指实际影片本身的。
　　
　　顾：我当时的感觉是完全是在事件里的，我在听他们的讨论，每次都有新的人加入，然后每个人的观点也不同。我会不时瞄着摄影机里的镜头，只要摄影师没有问题，我比较少的会干涉他，中间有几次吧，记忆比较明显的是师恒博的两次。观点也不同。中间有几次我示意给谁。
　　
　　朱：你对你影片有什么期待吗？目前。
　　
　　顾：想看看观众的反应？
　　
　　朱：目前还没有在公众领域放映过？
　　
　　顾：对，法国真实是世界首映。但是因为疫情取消了，他们在线上做了放映，但是我不知道回应是什么样的。
　　
　　朱：是的。观众的反应应该也很有意思。
　　
　　顾：我也很期待。
　　
　　
　　
　　【关于电影活动】
　　
　　朱：也谈谈你的跟电影有关的组织活动？你能描述一下你的参与或者组织？你有什么样的感觉，对你参与组织的影展等。
　　
　　顾：最开始是和顾桃导演在2016年创办了内蒙古青年电影周，顾桃导演是内蒙人，我们俩又都是满族，其实北方的电影节很少，我们希望做一个电影节是关注北方少数民族地区的导演和关注少数民族的影片，这和顾桃导演自己的电影气质是相通的。我是联合创始人，在电影节里是总执行，2020年我们一共做了三届。
　　　　　第一届我们征收的都是和内蒙相关的影片，那一年真是酷毙了，大部分是内蒙籍导演，他们的电影很野，当时参加电影的人穿着蒙古袍，盛装出席，而这些青年作者带着家人们来看电影，他们为有这样一个属于自己民族电影节开心。我们还把做作者电影的电影人请了过去，一起在草原上喝酒，在蒙古里聊天，嗨。　　　　
　　　　　 第二届，因为一部片子敏感，整个电影节就被停了。
　　　　　 第三届，在没有任何资金支持的情况下，我们在草原上自己办，被告知不能放电影。
　　　　　那会觉得真的挺难的，当时北京独立电影节和南京独立电影节已经被停了，我们做内蒙古青年电影周是也是因为顾桃导演是个爱热闹的人，他希望有个地，作者还能聚聚，让青年导演也知道还有没有大赞助和大制作的电影，还有一群挺ge的人。
　　　　　后来我们就想换一种方式，在草原上做电影工作坊，2018年的第一期，我们邀请了15位电影作者为老师，张献民、耿军、杜海滨、周浩、徐童、黄骥、杨城...还有王小帅作为特邀嘉宾来。我们发现还是有很多人对作者电影很感兴趣，学生和老师在草原上同吃同住，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点，有时候是通宵。草原是个挺特别的地方，就是很广袤，但是空间又很狭小，人们在蒙古包里上课，格外亲近起来。
　　　　　说的是不是太多了？我对电影周和工作坊还是特别有感情的。
　　
　　朱：第二屆是哪個片子？如果你觉得我们谈的太多会影响你后面的活动，我可以先把这部分到时候隐藏。
　　
　　顾：是《宫殿之城》其实是一个策展单元的片子，关于鄂尔多斯的。原来在FIRST放过，都没事。所以每个地方敏感程度也不一样。
　　
　　朱：有给什么具体理由吗？
　　
　　顾：当时有一个纸，就是说要检查片子。后来就说暂定。当时电影节正在进行当中，在呼和浩特放的。后来老顾就把所有人撤到了草原。我们在那里做了闭幕式。那会真的是特被着急我。当时也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发出去。后来老顾说不要，因为以后还要在内蒙办事。盯上了就更不好做事了。
　　
　　朱：“纸“是什么？
　　
　　顾：红头文件。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朱：你找找？方便发个图片给我。
　　
　　顾：停办是要给红头文件的。这是第三届的。我这留了一个(附“红头文件”)。第二届的比较难了。
　　
　　朱：嗯。很有意思。你们之前是做了报批这些程序的？
　　
　　顾：没有。第三届我们想悄悄办，但是因为当时在室外弄放映的白幕，被巡逻的看到了（也有人说是别人告的），就来了一群人，说不让弄。但是最后我们还是悄悄放了。
　　
　　朱：是在呼和浩特还是在哪里？
　　
　　顾：在希拉穆仁草原。
　　
　　朱：今年还打算继续？
　　
　　顾：打算。但是今年疫情的情况还都不太明朗。
　　
　　朱：你发的那个(链接)是什么呀？你们的资金哪里来？怎么选片子？
　　
　　顾：《第三届内蒙古青年电影节》，这是我当时写的一个日记。你看你能看到吗，当时回来写的。第一届有呼市玉泉区政府的十万块钱（其实我有点记不清了），还有老顾的朋友大概有十万块钱。第二年玉泉区只给了一部分，后来停了就没有付完。钱的事情要再核实。你需要我就问问老顾。
　　
　　
　　
　　朱：我注册一下好像可以看到了。
　　
　　顾：好的。真的好多东西，隔一段时间就记忆模糊了。这也是为什么要记录的原因吧。
　　
　　朱：可能是这样。
　　
　　顾：第二届我是最焦虑的，第三届面对这样的事情，好像很容易也就接受了，只是在在想办法。
　　老顾是真心不容易，好大的一个摊子，他每次压力也很大，现在草原上的营地也要驱赶他了。
　　
　　朱：你总结一下你对这些活动的看法？
　　
　　顾：人可以孤独，但是不可以孤单。哈哈哈哈。
　　
　　
　　
　　朱：挺有意思。最后两个问题。一个是你平时跟创作有关的活动还有什么？我知道你做影像日记之类。还有就是你有在拍摄或者完成其它项目吗？
　　
　　顾：《顾雪的影像日记》是从2019年10月份开始做的，当时是我的一个手机坏掉了，有很多拍的视频和照片都没有了。我原来有随手拍点东西的习惯，后来就想着做一个影像日记，可以把日常拍摄的东西放上去。这也是我的一个影像计划——对于即兴、日常碎片的记录，纪录片所具有“即时性”，每天在手机上制作，每天上传，这和过去写日记的感受相似，记录下当天的心情。其实拍摄影像日记的过程，我也在感受自己。我没有刻意想要拍摄什么，就是当天自己看到了什么，什么让我觉得有兴趣，就记录下来了。所以他是未加预料的、现场的、偶然和随机的记录。这里面可能就是一个人的兴趣所在，他会看到什么觉得有意思，也是他的品味。我觉得影像应该是有自己的品味的。他是可以脱离叙事和主题先行而具备自己特有的品质的。影像就如同我的笔，在书写，你看了影像之后就完全明白了我看到的，或者我的想法。就如同你读了一首诗歌，又或者是散文后，自己对文本本身是有一个直观的感受。除此之外，我觉得日常是有意思的，人们在日常里是发现不到日常的，但是日常被放在博物馆里，又或者你长时间的凝视，会让你再次看到日常。日常发生的事情，其实是这个世界真正的运行方式。
　　
　　　　 正在拍摄一部关于家庭相册的影像，他发生在2020年的阴历新年，大家无法像往常一样走亲访友，而都是被隔离在家，通过手机看关于新冠肺炎的新闻，在这时，我按下了开机键。
　　
　　(采访通过网络进行)
　　
　　附录：
　　《家庭会议》资料：
　　https://fanhall.com/if06114.html
　　
　　顾雪给Cinema du Reel电影节的信：
　　https://fanhall.com/group/thread/2470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