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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要把脏东西弄出来 《闭上双眼》导演李曼华访谈

2011-01-13 01:21:12   来自: fanhallfilm
  (现象网访谈)泥巴唠叨:我也不知道下面这种观点是怎么积累起来的——最近和人聊天老会说一句话,中国要变要翻天,只能是内部出现分裂,就像细胞分裂一样。自下而上基本不抱希望,而其他外力,代价太大。这是否可以说我是典型的右派么?从《跪着造反》的王清仁先生、阳光卫视的那档栏目“全球华语纪录片独立导演零点院线 ”、到郭熙志先生的《喉舌》到本篇访谈的主角李曼华导演的《闭上双眼》等等,似乎电视台中的“堕落”分子日益多起来。
  
  李曼华导演的“堕落”始于07年,这一切于她看来不过是处于一个巧合:“如果我不是一个很单纯的人,肯定不会拍这样的片子;如果我不是在那个时候听到我朋友讲的这个片子的故事原型,我肯定也不会拍;如果我那个时候不是正好有时间去那边搞那么久;正好我对电视台的纪录片产生审美疲劳,我特别想做一个别的东西。一下子这几个元素组在一块。促使我,这个电影就拍出来了。”也正是这个片子让她下定决心“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是“永远”。
  
  李曼华,一个出身于传统客家人的知识分子家庭的姑娘,在央视做高端“人物”访谈栏目达10年之久。此间看到的都是那些成功人士光鲜的那一面、一直享受着五星级宾馆市长级别的接待、高收入、高幸福感,觉得世界很太平,觉得生活很幸福。由于上述的那次巧合,一拍大腿,一拍大脑,说“得!这个片子我一定要拍,我拍个剧情片好吗?”当然这样的巧合和之前的量的积累不无干系,实际上之前她已经出现了审美疲劳,你可能明白,就像夫妻之间的审美疲劳,已经很反感那一套东西了——虽然在此之前她顶着压力拍过王小波这样一个特殊的人,剪了两个版本都还差点没播出。那个时候的思考还是一个文艺青年的思考,而不是一个独立思想的人的思考。但就算“意外”的跨出了这一步,接下来的路要在价值体系的滑铁卢之后一点点的推进,相比那一拍大腿似乎要难一些。
  
  “我封闭在一个小圈子里,比如说有自己的朋友,那个小圈子里全是精英,所谓的上流社会,全在那里头,我一旦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们都把我给拉回来,就这样的一个状态。”拍了《闭上双眼》后,李曼华蓦然发现竟然回不去了——“之后回去做节目就觉得特别假,你知道那种话语体系特别假。就比如那种对话我对不起来。就觉得是在胡扯,老在不经意间就飞走了。”当她打开这个名叫底层社会的潘多拉盒子的时候,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第一次吸食了高浓度的兴奋剂一般,无法抽身。从此被下层的真实所裹挟,从以前幸福感特别强的一个人,变得不快乐了,幸福感的获得就会越来越难。
  
  李曼华女士从小体弱瘦小,家人在身边理所当然的支起了善意的温室大棚,自然她也自认为自己是需要这种严严实实的保护的,自己是娇嫩娇嫩的,受不得半点冷雨寒风的,直到开拍《闭上双眼》,把自己10年的积蓄取光,明知是基本无回报的水漂活儿,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奋然跳下。身边的所有人都说我:“你做什么电影,干的挺好的,收入这么高,你已经过上了很多人想要的中产阶级生活了的啊。”有句话说,人啊,生来就是贱的嘛。哈。不过要是人不贱那早已是灭绝已久咯。
  
  李曼华说很多人看过《闭上双眼》以后都认为这是一个女性主义电影,因为电影就是通过一个女孩的视角去呈现这个“爆米花”社会的真实状态的。但其实李曼华本人是否认这是一个女性电影的,她在影片中不仅表现了女人们在这男权社会的被动,也呈现了男人的无奈和困惑,最终是去呈现人。
  
  在拍摄中,虽然自己是一个女导演,但“实际上我发现,我做为女导演,我也没有从这个身份得到什么好处,也没有说因为说这个身份受到虐待。比如说在现场的时候,不会说因为我是一个女导演大家就不尊重我。他愿意跟你来拍,他已经认可了你是一个导演,他已经认可你的才华,他愿意。”特别是一个独立的小电影,你愿意给钱,他们自然就能热血的去干了。何况她说她自己又是一个在这方面有着极强的忽悠和煽动的能力的,那何乐而不为之呢。女性导演身份当然也会有些优势,就是基本不发火,而她发现有很多男导演的脾气是很大的,为此她认为:“实际上,你不发火的时候,他们更难受,更怕你,更心惊胆颤,心想我是不是做错了,要改进啊。你发火的时候吧,已经消解掉了。另外一个你发火也没有用了,你骂他有什么用,徒增烦恼嘛,还是要把事情做好,所以这个是一个女导演的优势。”
  
  也正是在这次拍摄中,她发现自己的内心潜能原来是这么强大的,能够抗住很多东西。发现自己能离电影更近一些,可以找到自己跟这个世界交流的方式,是自我认识的一个过程。她打开这个世界以后发现世界的真实状态原来是这样子的,就觉得对过去那个东西特别反感。这个是我能理解的,也是难得的。虽然生理上累到极点,但是精神上爽歪歪了。也发现这种茫然失措不可抗、无能为力的东西,好像跟钱真的没有关系,跟阶层没有关系。那种家庭伦理尽丧的事情,让她在“上层世界”看见的都是用被过滤的美好建立起来的——认为家庭是最后一个安全的港湾的理念,被现实中人们对于沦丧的漠然和自得其乐给狠狠地打碎了。奋而起身,开始拍摄这部剧情片,以至于我在访谈开篇时赞美说:“这个电影给我的感觉是脏的。”她回应:“你认为的脏,正是我要表现的,我就觉得要把脏东西弄出来。”
  
  不仅是脏的问题,她在07年还因面对这样的真实去拍摄而感觉很害怕,缺乏安全感。那时她就已经预见到“所有人都在往金字塔结构钻的时候,这个东西就变得不可控制了。不择手段,没有任底线,价值观只有一个的时候,会变得非常可怕。”“今年你看还有杀小孩的,这个极端世界就没有出口。”那么就只能愈加变态失衡了。只有在一个有信仰有敬畏有底线的社会中,才可能在混乱的空间里找到一点点安全感。我不会走大路上被你砍死了。我自己一个小孩在幼儿园,不会突然之间被人杀掉。能表达自己的这种认识和担忧,影响更多的人,让自己的立场能够更坚定一些,又能够吸引更多的人来一块来做这些事情,而不是仅仅独善其身,电影是实现这些一个可取的途径。
  
  对电影本身,她这三年一直在不断的思考。现在回过头来看07年的这个片子,发现自己一股脑的推翻自己之前认识,特别想不要讲故事,不要情节。实际上这个片子有一个冲突特别大,故事讲的特别紧凑的版本,之后全部不要了。现在还是觉得无论现在再来拍《闭上双眼》还是正在着手的商业片,抑或自己想拍的女性三部曲的第二部、第三部,她自己会在故事上会更讲究一些,肯定是一个故事讲得很紧凑、精彩、丰满的一个东西。电影毕竟还是拍给人看的,即便是独立电影,即便是实验电影,怎样怎样的,还是不要跳出电影本身。何况因为十年的央视经验,自己对怎么去讲一个故事还是蛮有把握的。“《闭上双眼》那个状态,我有一点点跳出电影本身。”她反思道。
  
  对于自己自己正在筹备的商业片,有做独立电影的朋友说她怎么叛变了,而一些做商业片的朋友或是之前坚决反对的朋友的态度是:我这有钱,你的项目块给我看看。或者是:那好吧,你既然这么决绝,我这有人做投资,你快去跟他见个面吧。由此李曼华也感叹现在电影的拍摄环境的确比三年前要好多了。三年前觉得我是一个怪物一样,外星来客,不管是做商业的还是做这个独立电影的人都是劝她不要去拍电影,会血本无归。自己对于投资从之前的根本不敢想到现在可以有多种选择,对于商业投资她有一个坚持的底线——“我心里面的一个东西是永远不会掉的,对不对?那是什么?我有一个想法在里头,我有可能做的很隐秘,我也可能做的很巧妙。但是如果你要把那个东西拿掉的话,我电影可能就不做了,我不要你那个片酬了。现在就拖了这么久,今年一直在谈,要不然这个电影早拍出来了,我要找到一个比较好的平衡点。”
  
  谈起商业片她说:“做独立电影是没有老板,这个是有老板,明白吗?你有老板,你有观众,而观众也是你的老板,对吧,你得去考虑他的趣味。”而独立电影“自己投资谁都管不了你了,对吧,这个自由度特别大的时候,你就会变得特别想反抗你以前的那套东西。”就像为什么会在影片里出现一个卖爆米花的人一样,她的女性三部曲所有隐喻的表达的角色都是她自己出来演。对于《闭上双眼》中的“性”有点走过场看法,她回应说这个片子的那个氛围和重点不在这个上面。而在第二部影片中将会有很大的篇幅来讲性。那个女孩子,就是通过性来认识男人,来认识这个世界的,她就通过性来去找到这个东西,找到这个自我意识的觉醒。那个会拍成特别特别放得开的那种。于是电影总局说如果你把那个性拿掉的话这个片子就能过。李曼华则认为这个篇幅里头就要那个东西,不能通过审查那就算了。她认为这种男女关系有的时候是始于性终于性,所有的男女关系都是那样子的。
  
  她现在筹拍商业片是因为:“我通过拍这种商业电影来锻炼,跟很多人来合作,跟优秀的人来合作,变成技术很成熟的导演。因为我上次吃过亏,觉得没有远见确实还是不行,还是要找专业的人来做,包括你的剧组成员还是技术上都要成熟,才有可能把你的想法表达的更透彻,更完美,所以我也想通了这一点,还是要做的更好一点。”
  
  后记:给看官们——鉴于李曼华导演在访谈中很很多次很多次很多次的不求回应的说:“对不对?对吧。”“对,对,对,对”,于是为了更好的呈现她现在的思维状态,我武断的决定尽量不删,原汁奉上。
  其次与李曼华导演做的这次访谈,我打心底说是有我小人本性的小心思在作怪的:你看连这样拥有美满、舒适、高端生活的人儿都能“堕落”入之,可见独立电影还是挺可以的嘛。继续努力吧,这是说给我自己听的。看官们请自重——珍惜生命,远离真实。
  最后特别提出:扬城兄给本篇访谈文稿做了长达两天两夜的文字校改。于我来说就像获得了9001、9002的认证一样。真有安全感——感叹下!各位看官请放肆嫉妒之。
  

  
  
  
  我就想做个脏东西
  
  
  李曼华:你刚有看那片子吗?
  
  记者:对,我从头一直看完的。
  
  李曼华:有看的哦。我很怕这个。
  
  记者:在映后交流中有一个男的,就说你那个片子节奏可能有点慢。
  
  李曼华:对,对……
  
  
  记者:他这一点我可能不太同意,但是我比较同意他的另一个作为男人的感受。的确是有那种代入感,代入感很强。有点那种违背道德或者那种……
  
  李曼华:对,对,我明白。觉得不够猛烈是吧?
  
  
  记者:不是猛烈,我是感觉脏。
  
  李曼华:对,对,对……你感觉还是挺到位的,为什么呢?我就想做个脏东西,我在设置拍摄方案的时候,就已经写到这些东西了,特意要做出这样的东西。
  
  我自己心里面的那种家庭的世界是很干净的。是能够保护你的最后的防线,但是在影片中那样的家庭是不能够存在的。所以我就觉得,肯定你心里面的东西跟你电影里的东西,正好是有一个对比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家都说可能镜头有点怪,好像有点做作,实际上这样子的做作是我特意想做出来的。反而那个平静的讲述啊,还有传统的电影方式,都不是我想要的。
  人在那种失衡的那种状态下,他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作为导演要用什么方式来表现他,这个确实是自己在想的。当然我这个片子过了三年,现在来看也有新认识,当时的状态是最好的。
  
  
  记者:我听您说到失衡,我不知道平衡的状态应该会是怎样子的,不失衡是怎样子的?
  
  李曼华:也很简单。在我的世界,在我们家传统的一个世界里,家庭是一个最后的防线,即便外面怎么变,家人还是会保护你的。母亲这个角色在传统的观念里头,在中国的伦理观念里头,是永远会保护你的,不会伤害你的。
  
  但是失衡的世界就不是这样子的,会变得不可琢磨和不可预见,会让你觉得人性的这种……。咱们不谈人性,我还是讲到所谓信仰。因为我在想中国人在很长时间内是把家是当信仰一样的。没有这个信仰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会变得非常可怕。
  
  没有这个信仰的时候,他做事情变得没有底线。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我在07年做这个影片的时候,很多事情还没有发生。但是今年你看还有杀小孩的,在这个极端世界他就没有出口。这种心理状况,衡到一个极点的时候会做出很多极端的事情。你看到没什么,你看当地人就觉得没什么,但是有一天会爆发。
  
  我今年看到那个杀小孩的事情时,状态一下子回到07年的时候。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这种失衡状态到了一定极致的时候,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今年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有那种极端事情发生。那个东西当时我有想过,会不会有这种极端的事情发生,突然有一天把那无名火发到那种没有关系的人身上。小孩多么可怜,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对吧,他就把这个东西转嫁到那个东西上。这个世界就真的变化到已经没有人可以控制住了,因为人的心理里状态是最可怕的。
  
  你表面上的品性不代表内心的品性,就我去当地采访,就有看到很多的丈夫骑着自行车去接他的太太,他的太太在舞厅上班。你也知道在舞厅上班代表着什么,都不纯粹的,做小姐的噢。但是呢,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甚至是带着微笑的,就像我们的爸爸接妈妈上班的那种感觉。后面载着她,表情非常安详,非常自然,那东西特别特别让我受不了。觉得那个东西要成为一个主流的,成为一个基数很大的人群的时候,他有一天会爆发的。你现在看他很平静,但是有可能会过度到大家所有的价值观变成有钱就行了。
  
  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渠道来引导这人的心理状态,没有一个合理的管道的话,实际上还是会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我是这样想。
  
  我做了大约10年的传统媒体,我是在做人物访谈,所谓的高端访谈的这样的一个。我想的是,世界太平,你所看到的都是成功人士他背后的光鲜。还有他所代表的这个价值观,还有他生活的一个东西。我自己的家庭条件都很好,没有机会去看到不好的现象,一旦你看到,你发现实际上,世界还是不是这样的。大部分人生活不是这样的。
  
  我原来想的是,在中产阶级偏上的这样一个社会地位的人,可能就没有机会去看地下的大部分人。对,对所有人都在往金字塔结构钻的时候吧,这个东西就变得不可控制了。不择手段,没有任何底线,所有的都在往上走的时候,所有的价值观只有一个的时候,会变得非常可怕。还是要多元化。我刚才讲到的民主,还是要自己做的很好,自己个人做事有一个准则。你在做每一件事情都有基本的一个东西在支持着你,信仰也好,什么也好。如果那个没有的话,实际上每一个人这种状态都是不可控制的。都会有可能失衡的。
  
  
  
  
  
  只能拍到这样
  
  
  记者:我们说到片子本身的话,我认为是演员有点毁了这部片子,特别是……
  
  李曼华:那个妈妈。
  
  
  记者:对,她很多地方……,我当时的想法是如果你让她表现的情绪稍微平和一点、稍微轻一点的话,或许能够遮掉这个东西。
  
  李曼华:对,这个我也有过这样的反思,片子完了,在拍摄过程中也有这个问题。当时我对这个母亲的定位是什么?实际上这个母亲最早的时候是一个文艺青年,你明白吗?实际上她还带有一点点那个所谓清高的东西。我当时想的是要用文艺青年的那种落寞感进入现实的角色的。就是有一个反差特别大的现实困境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样子?实际上也有很多人给我讲这个,说你不要想这个,还是要做一个大概念的,人的普遍困境嘛,你为什么会特定她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呢?当时确实因为,我跟那个母亲原型聊的时候,我发现她是看过一些书的,实际上她最早有点文艺青年的那种感觉。
  
  
  记者:有点像那个《立春》?
  
  李曼华:对,顾长卫的。所以我会找了一个这样的一个角色来演。你明白吗?我现在觉得,这个角色还是错误的。因为就像很多人也跟我说过问题,让她的造型更朴实一些,她的那种行为更平静一些,反而可能会给片子加分。对,对,对,实际上是,我是参考了原型,给她设置一个很大的落差。
  但凡读了一点书吧,那个对抗力量可能会大一点,落差感会更大一点。我也发现这一点,她演的不是很好。这个演员本身她是一个专业演员,但是呢,她不相信这件事情。我用无数的方式、方法,来说服她,来给她讲这个事情。她在跟我聊的时候吧,她觉得能听进去了,她觉得:哦,对啊,对啊。但是她在演的时候吧,不由自主的把她身上的那个东西又带出来了。
  
  在有她的戏的时候,我吧,是最难受的,她老进不去,老进不去。我自己也很难受,对对对……。我也感觉到她演得不是很好,她后来自己看了整个片子之后吧,她就说导演还是你说的对,因为我不断的跟她讲你不要这样演,不要这样演,其他的那两个演员都还好,她每次都要拍很多条,时间都耗在她身上了,确实有这个问题。
  
  
  记者:像继父的那个角色,本身的话语不太多,情绪的波动也不大,那么对于一个,非专业的那种演员来说,情绪又很契合,可能是比较可取的。反而母亲这里,她如果是用专业的一个演员,比如说我想的是韩国的那个《母亲》,那种演员真的是,真的是能够进入到那个戏里去,但是她这个东西还是感觉表演的成分太多。
  
  李曼华:对对对,她是纯粹是在表演,实际上真正的表演时看不出来的。
  
  
  记者:原来她不相信这个事儿。
  
  李曼华:对、对、对我最后硬给她拽进去的硬让她演的嘛,那就没有办法,她变成这样一个状态。最后她看完整个片子以后,她就认同我的说法了,我之前排练的时候说过无数遍,她这个已经是最收敛的演法了。我当时真的觉得不好。因为我们钱有限,时间有限,在那个有限的时间里面只能拍到这样,就没有办法,对。
  
  记者:因为当时觉得整个影片对白本身不是太多,很多那种肢体语言的东西反而就把那个意味体现的很强,如果会选择更日常一些,包括你的长镜头的时长、走位等等,已经能表达出来了,而像她刚刚见到她女儿的那场戏的反应太舞台了。
  
  李曼华:对、对、对、那个特别像舞台剧了,那一段,我也自己觉得,对那场戏,有斗争的那种戏啊,有对话的那个戏啊,就拍的时间最长,拍了好多遍这种。她一上来状态那个样子。
  
  
  记者:我看这个片子无论整体感觉,还是像摄影方面,或是在取景得地点、角度啊等等方面让我感觉偷窥感、道德俯视感很强。
  
  李曼华:啊。对,对。
  
  记者:那我后面我又觉得,这个偷窥感可能的确和您的整个视角的安排以连在一起的。您去看这个故事的时候,你是置身事外的,而且在道德身份上是有一点向下看的那种。特别是当我我从你后面的阐述:和观众的交流,刚刚我们的聊天,我都强烈的感受到这种道德至上感的存在。极端的去否认这种事情不是常态的的,而是崩塌的,是极端的一种例子。
  
  李曼华:对、对。你很有洞察力哈。实际上我这个片子做完之后吧,很多朋友看完以后,他们也了解我,就说,只有你才会拍这样的影片。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个人很单纯的一个人,我在央视工作做了很多年。实际上有一个特别的原因是什么,从小我身体不是很好。家里很怕我是养不大那种孩子,特别瘦……保护得特别特别严密,特别怕我受伤害那种,明白吗?
  
  
  记者 :大概懂
  
  李曼华:我即便有参加工作,但还是跟这个世界交流的特别特别少。把我封闭在一个小圈子里,比如说有自己的朋友,那个小圈子里全是精英,所谓的上流社会,全在那里头,我一旦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们都把我给拉回来,就这样的一个状态。我突然就打开了一个世界,那个世界觉得……。
  
  后来我自己也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对这样一个题材,心理面特别有震撼力,不顾一切想尽办法都要把这个电影拍出来。你的动力在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它的根源。我来想,可能确实在之前工作的10年里实际上还是在一个比较纯粹,单纯的空间生活着。你看到的东西是跟很多人不一样的,虽然实际上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包括在在北京,在每个城市都在发生。但是我没有看见,我不知道而已,对吧。我本能上就觉得不愿意去承认这个事情。就像你所说的,你的洞察力蛮好的。我本能上不承认,但不承认不代表没有,在那个状态下做出这样一个感觉的东西。
  
  
  
  
  
  你还是不要跳出电影本身
  
  
  记者:如果你现在去拍这个片子,你还是会以当时那种视角去拍,还是会有另外的想法。
  
  李曼华:我还没怎么再细想。不过我这两三年都没有愿意出来拍片子,很多人找我拍片子。我也在想,我想做什么样的电影。做这个电影是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有一个强大的动力,我就这么拍了这样的一个东西。因为当时特别混乱,他们又要催着我回来干活。我纪录片也拍不成了,我就一拍大腿,一拍大脑,我说“得!这个片子我一定要拍,我拍个剧情片好吗?”
  
  没钱,我自己拿出钱来好吗?没人,我赶紧自己找点好吗?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做一个东西,那个感受是非常强烈的。说每个导演在做片子的时候都有一个强大的动力。哪怕2012年来的时候他肯定要做这个事情,就没法阻止,排除困难都要做哦,当时那个强烈的东西。
  
  如果我要再做这个影片的话我可能会在故事讲述上会有改变,为什么这么说?我之前一直都是拍纪录片,在电视台拍纪录片是有讲究的。要讲故事嘛,就那一套东西,实际上做了很多的训练:怎么样,在多少分钟要抓住观众啊,要怎样,要怎样。实际上我已经出现了审美疲劳,你可能明白,就像夫妻之间的审美疲劳,我已经很反感那一套东西了。
  
  我突然之间跳出来,有一个机会能够自己做片子。你想嘛,自己投资谁都管不了你了,对吧,这个自由度特别大的时候,你就会变得特别想反抗你以前的那套东西。这个可以理解,特别就想不要讲故事,不要情节。实际上我跟你讲我们有拍一个,冲突特别大,故事讲的特别紧凑,之后全部不要了。
  
  我就不想要那个东西,在那种心理状态下,就特别想找一个反故事,反情节,又跟我的心理节奏能够配得上的这样的一个影片。就出来这样一个东西,当然我现在觉得也还是很珍贵。但是如果让我现在来拍的话,我可能会在故事上会更讲究一些。电影还是拍给人看的,就即便是独立电影,即便是实验电影,怎样怎样的,你还是不要跳出电影本身。那个状态,我有一点点跳出电影本身。
  
  
  记者:反抗打倒一切?
  
  李曼华:对,对,对,当时是为了配合自己的心理节奏,来做这个东西。但是现在要回来了,包括我女性三部曲的后面两部,肯定是一个故事讲得很精彩,丰满的一个东西,对,不会像这样的这个东西,因为那个也是我的强项,我还是很会讲故事。但是刚出来时我不愿意讲故事,就包括我们后期很多东西都剪掉了,现在变成77分钟,实际上我们有90分钟标准版的。对,我不愿意要那个东西。朋友们都劝我:“你不拍电影嘛?你就要有那个!”我当时还是一个很轴的一个人,不行,我就要我这个样子!我现在想想,每个阶段不一样,感受不一样。
  
  
  
  
  

  原来我是这么强大的
  
  
  记者:就看这电影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韩国的那些比较残酷的那种……你拍这个独立电影也是一种巧合。
  
  李曼华:对,在某个特殊的时期,你听到的某件事,正好你正好是处于这样一个身份的人,正好你又是这么一个状态,会做出这样一件事,就你哪一个环节出错,哪个环节没有扣上的话吗,这个片子就不成立了。
  
  比如说吧,如果我不是一个很单纯的人,肯定不会拍这样的片子;如果我不是在那个时候听到我朋友讲的这个故事,我肯定也不会拍;如果我那个时候不是正好有时间去那边搞那么久;正好我我对那个电视台的纪录片产生审美疲劳,我特别想做一个别的东西。一下子这几个元素组在一块。促使我,这个电影就拍出来了。
  
  在我拍这个片子之前,我没有想过要拍电影,没想过,一点都没想过。当然我很热爱电影啊,我一直很热爱电影,没想过要拍电影。机缘巧合,做了几个事情以后吧,我也真正发现,实际上我真的很喜欢电影,发现我的那种掌控力,发现这种方式好像更适合我,我是可以做到的。
  
  以前我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啊,总是以一种影迷的心态去参与啊,去看电影啊,去接触电影啊。当你参与电影以后你的心态又变了,你就发现你会觉得离电影更近一些,你的心理满足感会大一些。从这一点来讲的话,那个片子是无价的。就不管它花了多少钱,把我的钱花光了,在我心里是感觉无价的,因为我突然发现这样一个方式离电影是比较近的。你可以找到跟这个世界交流的方式,你对自己的的一个认识,自我认识的一个过程。对,过去想得少,现在想的就多了。
  
  
  记者:它对你的影响到底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李曼华:有正面有负面。我小的时候身体不是很好,包括现在我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我很瘦嘛,原以为我属于那种需要保护的那种人。包括确实朋友、家人保护的特别严密,怕我会出错,怕我出问题,身体出问题。我也在那种感觉下,自然就变得那样的人,很娇啊,事事都要别人来考虑。
  
  当你工作以后你很出色也很努力,那是另外一个层面。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内心有多强大。但是我做了这个电影以后,我才发现我内心也很强大。那个强大指什么呢,就一个导演在拍一个片子他肯定有个非常强大的动力。但那个动力它内心不够强大的时候,他会遇到一个困难,或者有更大困难的时候他就会放弃掉,或者会夭折掉。如果你的内心够强大的时候,就会推着你走。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你都会往前走。
  
  所以所有的困难那些都不值得一提,那个是每个导演都会遇到的。不管是小导演还是大导演,不管是男导演还是女导演,困难都是一样的,看你真的愿不愿意去做啊。第一次通过这个电影发现自己的这个潜能。内心是非常非常强的那种,我能够抗住很多东西。说我的家人原来以为不要让我去接触这个东西啊,怕我应付不来,所谓的这些东西。想让我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过完这一生这就好啦。收入很高,不想这些问题,不去做一个独立的人来思考很多东西的时候,他们觉得会幸福感强一点,明白吗?
  
  
  记者:相当明白。
  
  李曼华:对对,现在就知道,实际上自己的思考,你变成想去说出来的时候吧,你那个动力,你的那种意志力,是挡不住的。而且那种挡不住是要通过一件事情来表现的,对吧,如果我不做这个决定是永远也不知道的。因为你原来的那个工作有无数人来给你铺垫又有那么大的一个平台,整天就五星级宾馆,你根本就不考虑那个东西。
  
  那负面的是什么:我从一个比较单纯的,纯粹的,(我也写小说,诗什么的),突然打开一个窗口看到另外一个世界,你变得没有以前快乐了!这是真的,是真的!
  
  这个事情我都不怎么跟家人交流,因为这个东西会给他们有压力。本身他们就觉得,我的人生好像突然转了一个弯一样,以为我还一直往“上”走的。我的工作位置啊,就职位往上走,一个比较巅峰期的状态下突然就拐了一个弯了,不愿意回到那个话语体系了,就已经厌烦了。打开这个世界以后你发现世界的真实状态原来是这样子的,你就觉得过去那个东西特别反感。
  
  作为独立的一个人思考东西了,接上地气了,你会想的比较多了,没有像以前那么纯粹啦,想的比较简单啦。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比较牢靠,也比较单纯啦。我很容易相信,就过去很容易相信人啦,很容易把自己交出去,心灵交出去交朋友那样。但是因为你在不断地打开你的世界,打开你的一种不一样的世界的时候吧,你就发现不是这样子的,你就会害怕受伤,你的个性会有改变,你会变得不快乐,因为想的比较多了,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我就觉得这个虽然是负面影响,但是还是有积极意义的,说我就一直不断的在想为什么在现代社会里就知识分子集体在沉默,为什么在沉默?你看我们在国民党时期,就在解放前吧,咱们说远一点嘛。就那个时候发生在战争事情啊,知识分子他还是有立场的,他是保持自己的立场和一定的话语权的,没有堕落掉的,对吧。有一批人,有点像新浪潮这样的,他总是在那个浪尖里头,他没有倒下来,总是保持他那个东西。
  
  那为什么现在这么一个社会环境里头,但还是有知识分子的,但真的是越来越少了,包括很多知识分子头也参与这种奇怪的怪圈里头造假,学术造假啊,什么乱七八糟,从一个比较独立的思想者变成帮凶。这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种状态?我一直在想这个东西。我从一个被动的、巧合的拍了这样一个片子,慢慢的好像有一个自我的一个意识的觉醒,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觉醒啊。
  
  
  记者:至少有一个启蒙。
  
  李曼华:对、对。我内心特别想做一个类似这样的人,当然我不一定能做得到。但是我好像能做一点事,比如说我可以拍些影片啦,可能可以推动一些事情。包括这两三年虽然我没有做电影,我在做一些事情,我在跟一些人沟通交流,说我怎么来做一些改变,我有在做一些事情。
  
  就那个东西一直在困恼这我纠结着我自己。一方面是在负面的一些,一方面是在推动我往前走。包括我在想之后的电影呀怎么做,你怎么往前走,你有所谓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现在只能独善其身,但是你这个独善其身又怎么能够影响更多的人?自己的立场能够更坚定一些?又觉得怎么能够吸引更多的人来一块来做这些事情?
  
  就老朱我还是蛮很佩服他的,他10年都在做这个工作。实际上可能现在来看好像他的商业价值不高啦,或者怎样,再过10年或者过多少年,他都有他的价值所在的。当时我在看那个影片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一点都不在乎他有没有在回收怎样,或者是怎么样,未来,他很有价值在里头。作为人类学的价值,或者以怎样的价值,都没有关系,我都不去想这个问题了。你还是在这个有限的空间、时间里头,做一点事情是最重要的。
  
  自己每一个人做一点事情,每一个人做一点事情累积在一块,可能这个力量就拧出来了。我这些年想的是这些,有没有可能做一些事情,做一些实事,实际的事情帮到他们。钱都不是最重要的,包括我们后面要拍的片子,后面要拍的女性三部曲的第二部,精神的困境更大。
  
  
  
  
  
  ‘爆米花电影’
  
  
  记者:我能明白你说的困境,你一直在强调的一个信仰问题。我自己之前的思考也是相关的。
  
  李曼华:对、对,类似于信仰的那种东西,但是现在都给消解掉了。
  
  
  记者:但是我也不是十分同意,可能是尤其被西方洗过脑的。而对于那种五常啊,五纲宗族等等那些东西我就觉得就算他没有被失落,没有遗落,到了现在他一样会变异。文革或者是说之前的辛亥革命等等这些,这些东西把它压下来。但是到现在的又去重新建祠堂,去建庙宇,去建那些东西,但是并非是说他这个东西就能真正的怎么样能解决现在的精神困境问题。把这些东西的解决方式归结为信仰的话,我也怀疑。
  
  李曼华:对、对、对。我实际上也一直在想啊,实际上我个人体会是什么。这个信仰还是个大概,不是信佛教啊,或者信基督教啊,或者信什么教。不是,肯定不是这样的。一个真正开放的,文明的,民主的一个社会,它应该价值观是多元化的。
  
  比如说吧,我在电视台做导演,也觉得挺好的,我在图书馆里面我做一个图书管理员,我特别爱看书,我愿意的,我在电视台月薪是三万,在那月薪只有三千。我仍然认为后者获得的满足感、价值感还是更大一点。如果有一天,说这种多元化真正来临,说不要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归结在金钱上,以金钱为信仰的一个状态。
  
  我说信仰还是一个大概念,就说是一个终极目标,类似于一个终极目标。一个社会的应该有一个像一个无形的手在规则它,在支持着他这个体系。说,你可以去追求钱,可以怎样,你可以怎样,但是有一个最基本的底线在支撑着这个社会底线,社会体系。如果那个东西没有的话,我就感觉很害怕,缺乏安全感。
  
  你看现在所有人都没有安全感,你看不管有钱的、没钱的,有地位、没地位的,没地位的想往地位的走,没钱的想赚更多更多的钱。没有一个最基本的规则,如果有一个规则就可能会好一点,所谓的信仰一个规则,社会的一个基础规则。你可以在一个混乱的一个社会空间里头,你还可以找到一点点安全感。我不会走大路上被你砍死了。我自己一个小孩在幼儿园,不会突然之间被人杀掉。
  
  基督教最早的时候还是一个政治的一个结合体。它有它的这种弊端,但它会给你一个基础的东西,哪些事情不能突破它,如果人人都要突破它,或者说人人心里没有这个东西的话。这个世界是没有任何安全感的。就说要有一根线拉着,这跟线永远都不要断,你可以乱,可以变。你可以说这是文明社会进程的必经阶段,OK,但必经阶段这个过程人们怎么办。你那个线要不要拉着,谁来拉着,怎么拉,谁来拉。那是线是信仰,不是说所谓宗教的一些东西。对,对,对……
  
  
  记者:我大概理解。
  
  李曼华:对,说为什么会在影片里出现一个卖爆米花的人,在女性三部曲所有隐喻的角色的都是我自己出来演,对对对,导演以这个东西来说明一切。对,他们为什么看起来很跳,她实际上是一个隐喻的角色。
  
  你没发现吗,实际上现在很多人的状态是爆米花状态嘛。一个大大的熔炉,所有人都被动的给卷进去对吧,你不由自主的被爆炸啊,被膨胀啊,被动的接受一切,来接受这个世界。然而你很难受啊,在那种空间里头挤压,又很热啊。但最后,你看就像那个女孩的命运一样,她就从被动的从一个女孩变成女人,所以我站在那个爆米花跟前的时候我就特别有感触,我就觉得那种爆米花在里头的状态,特别像现代的人,焦灼,又难受,又被动的接受这个世界,你又无能为力。
  
  这种茫然失措不可抗、无能为力的那种东西,好像跟钱真的没有关系,跟阶层没有关系。我自己也一样有这种困惑也是一样有的,对,你没法去那个什么,好像你那种对抗力量特别特别小。所以我一下特别有感触,那个东西特别符合我片子里面的东西,对,我当时就拍了。当时有很多人问我,爆米花为什么拍,为什么拍爆米花。
  
  
  
  
  
  一下子老了很多
  
  
  记者:在拍这个影片之前,就在做这个纪录片子之前的那种状态,和做了这个东西之后最本质的一个区别你觉得在哪?
  
  李曼华:我之前的10年纪录片的工作,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电视台的这种运作方式:因为我是做人物纪录片的嘛,人物嘛,他上了中央台的人物了,他肯定一个“成功人士”嘛。我们去以后吧,他把最光鲜的,最好的一面都呈现给你,他又给你最好的接待,五星级接待,市长接待,这样的。就会觉得世界很太平,你会觉得生活很幸福。
  
  实际上是暗流涌动的对吧,脑子不怎么想事儿,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不怎么想事,给他对话完,当然我会做一些尝试。我在那边顶着压力拍过王小波这样一个特殊的人对吧,差点没播……但还是播出了啊。我剪了两个版本,我的那个思考是建立在我是文艺青年上基础上的思考,而不是一个独立思想的人的思考。你肯定明白对吧。
  
  我那时还是一个文艺青年,比较文艺那种,还是端着那个所谓精英状态的那种啊。我一旦做了这个影片,打开世界的另外一个窗口以后,我就发现我不喜欢原来那个状态,我特别特别不喜欢,没法在那工作了。马上走了,特别假,你知道那种话语体系特别假。就比如那种对话我对不起来。就觉得是在胡扯,就觉得那种成功人士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脑子就想这个了,你知道吗?
  
  比如说你是我要采访的人物,他在说我要怎么样,怎么样,我要打造一个什么的时候,我脑子就飞掉了,我脑子就想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做过什么好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因为实际上每一个商业帝国的建立或者是怎么样它背后都有很多那种所谓的操作之类的。原来没有了解没有感觉,你一旦有了解,就知道他是踩在很多人的骨头上起来的一个人。包括他的身份背景他是跟很多人不一样的,你看现在那一批出来的人,他要么就有权,他要么就跟权结合的,在短时间内起来的。
  
  我脑子就要飞出去,我就没法进入这个话语体系了,我也特别反感,从一个文艺青年变成算是能独立思考的一个人。这种状态的转变让我思考一些东西:我跟这个世界的关系,你怎么把你自己心里的东西怎么给比较准确的给说出来,用什么方式说出来,这个想的比较多了,一下子老了很多。
  
  
  记者:没有,我第一次见到你,刚刚在这里坐的时候,“哇,太年轻了”。我就完全很出乎意料的那种。
  
  李曼华:没有,没有,实际上我还是比较扮嫩的那种,实际上你看我工作十几年对吧。实际上我工作十几年了,不是小孩了。
  
  
  
  
  
  

  我不是一个女性主义者
  
  
  记者:整个片子里有很大比例的戏是在床上,那么就有这样的一个理论: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生理范围上的安全感。我最近拍一帮朋友通宵之后在一张床上睡的时候,也会看到很多小动作,那种东西,我刚好在你的片子里面也看到,而且里面所谓的道德沦丧或者失衡是通过性这个桥来实现的?
  
  李曼华:是 ,实际上我们有拍床戏,但是为什么没有放进去,是因为这个不是重点,破坏掉了我要的那个感觉,平静的接受的感觉。
  
  我们当时拍的时候特别激烈,但实际上我发现特别假,我在做真实事件调研的时候发现他们在发生关系的那一刻上很平静的,那个女孩子不觉得有啥,那我为什么要拍的很激烈呢?她自己都不觉得这样,包括这个地域上的那些人都不觉得有什么,所以我就把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说这个性本身,实际上你看这个里面有两个男的,一个是那个继父,一个是老王,但你看脸都给切掉了,几乎都没有全脸,只有半张,我也是有考虑的:这代表的是女人眼中的男人,像现在还是一个男权社会,对吧?但是呢,你看我并没有把他们拍的很坏那种。实际上我在想的是这几个男人他们也很可悲的:后面有一个特意给了那个继父的一场戏 ,他开开灯抽烟的那场,他有心理上的波动的。我在想他被扔到锅里面的那种痛苦,就那种爆米花啊,咱们自己都被扔进去的那种痛苦,对男人对女人都是一样的,我就会在这个心理上面消解掉很多,这个已经不是重点了。
  
  实际上他们也在这个熔炉里面痛苦着,难受着。很多人说你这个是女性电影,你是站在女性立场上说话,实际上我一开始是不承认的。我不觉得我是为女性说话的,他们就觉得你是一个女导演,你又是以女性的视觉来进入这个故事的,对吧?是以那个小女孩的视角来进入那个故事的。我不是一个女性主义者,我已经比较公正的在对待这个故事的男主角和女主角,男人和女人,已经很公正了。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看了以后会觉得女性视角很强烈,我开始不觉得。
  
  记者:你本身通过性来表达这个道德沦丧,怎样怎样的,为什么你没有拍出来,好像一个讲过场了?
  
  李曼华:这个是我最早定位的风格,因为那个东西我怕会消解掉。因为我女性三部曲第二部讲爱情的,会有很大的篇幅来讲这个。包括那个女孩子,她是通过性来认识男人,来认识这个世界的,那个会拍的特别特别放得开的那种。但现在确实没办法拍,因为在这个片子里头没办法展开那个性,因为那个小女孩她不懂那个,你明白吗?她不懂,她都是被动的,你拍这个的话,你要不就拍激烈的东西,拍那个对抗,那你要拍所谓男女关系的那种又没法表达。
  
  但是我的第二部里头会大量的拍这个,大量大量的拍,我去给电影总局看,他说如果你把那个性拿掉的话这个片子就能过,我说我的片子里头就要那个东西。那就不能通过审查了,那就算了。我是认为这种男女关系有的时候是始于性终于性,我是认为所有的男女关系都是那样子的。
  
  我会在这个女性三部曲第二部去解答这个东西,爱情的消解会是什么样子,就是人的爱情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它没有底线后它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个女孩子她就通过性来去找到这个东西,找到这个自我意识的觉醒。故事也非常紧凑,剧本都已经写好了,没办法拍,因为线索太多了,要花的钱也比较多。因为我上次吃过亏,觉得没有远见确实还是不行,还是要找专业的人来做,包括你的剧组成员还是要技术上要成熟,才有可能把你的想法表达的更透彻,更完美,所以我也想通了这一点,还是要做的更好一点。
  
  
  
  
  
  三年前他们觉得我是一个怪物一样
  
  
  记者:你说三年之后的现在电影环境比那个时候要好。具体哪些表现让你产生这种判断。
  
  李曼华:我在07年做电影的时候吧,我都没跟你怎么说,我也有点偷偷摸摸的做,我做电影他们都觉得特别诧异:说你做什么电影,干的挺好的,收入这么高,你已经过上了很多人想要的中产阶级生活了,是吧。要把钱取出来自己投资拍电影,拍一个那种没有任何前途的电影,当时我就想到了这个电影肯定是没有任何回收的,你会存在风险什么的。
  
  因为你这样一个身份,无数人在跟你说到这个。所以我就会说到,为什么发现我自己内心还是蛮强大的,就好像大家说不动我。你内心很强大的时候才不容易放弃,无数人跟你说这个。但是我做了两三年之后,我写了两个剧本。我一招呼,同学们我又要拍电影了啊,拍啊,你这些年干嘛去了,你窝在家干嘛?我在写剧本,我在思考。思考什么?赶紧拍啊。你能够感受到那种热闹知道吗?
  
  在三年前不管是做商业的还是做这个独立电影的人都是劝我,你不要去拍电影啊,你血本无归,烦死人了,一大堆这个。但是好像今年好像不是这样的,我一出来,独立电影的说,有的人他说你怎么叛变了,你要做商业电影啊。朋友好的,我会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做商业电影,那个不值得解释的人我就让他说,因为我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对吧。做商业电影的那些人说不错啊,你赶紧去找投资啊。很快就有人来跟我接洽,说你项目很好,愿意跟我投,就你发现这个变化真的很大。那时候你想都没想过去找投资,你07年去找肯定是找不到的,但是你现在你手里真的有好项目,你具备一定的能力的话还是能找到钱的。
  
  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是我对生活很积极。但是我对未来很悲观,我还在想你目前还能做事情的时候吧,你就尽你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往前一步一步走,做完再说。现在环境好很多了,很多人来找你谈这个事儿。以前觉得我是一个怪物一样,外星来客,07年我做电影的时候。
  
  我不知道,我可能没有进入这个独立电影圈,我拍完电影之后,我自己不是很满意你知道吗?电影节要放映,我说你们放去吧,我也不参加什么的,他们很多拿去放映去了。入围什么电影节,我说你们放去吧,反正我也不去 ,我不想交流,很多人说你赶紧去放一放什么的,像07年做的放映很少,做了两三场,具体多少我忘了。我就把那个片子就捂着,就觉得你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感觉可以对话的一个东西。
  
  但今年出来的时候很多人在跟我谈电影了,你之前有项目没有,就这样,这很怪啊。就很多人跟我说你之前不是拍过一个片子吗?拿来看看啊,我现在手里面有钱要不要?就这种。当然,你们看我原来那个片子,又聊过的话,里面有很多我的痕迹在里头,你能够找得到前尘往事。但是可能换了一个话语方式。我所有的片子很多都是拍家庭的,包括我已经通过的那两个题材也是拍家庭的。
  
  
  
  
  
  你能拍好家庭,你就能拍好一个社会了
  
  
  记者: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持续的关注家庭。
  
  李曼华:因为你能拍好家庭,你就能拍好一个社会了。家庭是一个小的社会,你可以从最小的家庭看到整个环境,你看到整个变化,人的价值观,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在里面体现。你可以集中在这一点上,我特别特别关注家庭,你怎么找到入口看这个世界。
  
  记者:这跟您自己的生活经历、所处的家庭有关系吗?
  
  李曼华:没有关系,我自己家庭很传统的,知识分子这样子,当然那种关系是另外一种层面的。比如说我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还是在传统界面上的,你突然有不一样的时候吧,你会震动比较大,是真的。我还会保留那一些,我还是客家人,特别讲究家庭伦理观念的东西,所以你会觉得很难受。
  
  很多家庭变的支离破散,完全就你不能想象的东西,就像你说的,简直就不想承认那个事实,那个东西也会很难受。我们客家人很讲究这个的,客家人女人是很注重家庭的,现在这个东西都在消解,很多导演也有不适应的地方,很难受,不光是导演,很多人就很难接受,这种社会变化也不适应。
  
  记者:台湾有杨德昌的《一一》。
  
  李曼华:恩,我最喜欢《一一》把中产积极的无聊拍到最极致了,中产阶级最难拍了。我们那个女性三部曲第三部拍中产阶级的。第二部是拍小资的,就拍白领的。第一部是拍那种贫困线的。中产阶级太难拍了,我剧本写的很痛苦。
  
  记者:像李安早期也是在拍那个……。
  
  李曼华:对,家庭三部曲啊。我是做了电影才慢慢找那个轨道,我之前是乱看,什么都乱看,就书什么的也乱看。拍了电影以后,我再慢慢去寻找我自己的前尘往事。我是喜欢小津,当然我是没有完全看他的东西。我一方面是觉得家庭方面你是可以洞悉到你想要的所有的一切关系,一切的那种价值观,一切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一切人性的东西,就你都能看的到。
  
  形式的东西,我迷恋这种在狭窄的空间里头的三五个人,人不要太多,家里就几个。现在一般就三个人,他们这种关系的这种错位,他们这种暗流涌动的东西。真正的冲突不在于打骂,而在于内心深处,就内在的矛盾是最大的,我特迷恋这个东西。
  
  你怎么做到极致,在一个那种固定的空间里头,他们那种冲突感的东西做出来,我未来都不会拍太多外景地的东西。当然我第二部,第三部,以及上一部也会有一些外景地的东西,但是都不是太多,大部分都集中在家庭,因为那个能拍好。
  
  就那么几个人,又不能靠对白说,要依靠对白你就变成一个电视剧了。你能往前推进,你又能让观众进入这个主人公的心的话,你这个戏就成了,我就特别想做这样的片子。未来不管做的是商业电影还是独立电影就都想要这种感觉的。
  
  我们拍了好多外景都给拿掉了,很少外景地了,虽然我们在鞍山也拍了,把那个全部给剪掉了,线索全部都不一样了。就等于把那个女孩在鞍山到生活就抹掉了,我就喜欢集中在一块,人性,他们这种关系的这种爆发在哪里都会体现,实际上用心去观察都会看到。
  
  记者:《牛皮1》和《牛皮2》也是。
  
  李曼华:它好像也就几个镜头哦,我没看,听说蛮好的,有机会找来看看。我发现特怪,有点片子你特想看但是你没渠道。我刚才就跟老朱说我很敬仰他,做这样一个事情功德无量,未来它有很大价值的。你现在看好像没有商业价值,为什么每件事都在讲商业价值,有的时候比商业价值更大的价值不在这里,是不是。回头有机会看一看。
  
  
  
  
  商业电影与女导演
  
  
  记者:您做商业片和做三部曲他们有区别吗?
  
  李曼华:有啊,当然有。做独立电影是没有老板,这个是有老板,明白吗?我做第一部片子很累很累,累到生理上到一个极致。我身体也不是很好,很容易疲劳的那种。但是我就天天很亢奋,我工作也不累,你生理上很累,但是你精神上不累,爽歪歪了嘛。完全按照你个人的想法。
  
  你在电视台干活,你还是有受限制,你要栏目化,你要讲故事,这个,那个,很多东西在束缚你。但是做这个独立电影就变成爽歪歪的事情,如果你自己投资的话,你不需要对谁负责的情况下,已经是一件很爽歪歪的事情,这个爽啊。你觉得你心里的东西在一点点说出来,通过演员来实现的时候你觉得很舒服。
  
  但是那个商业电影是这样的,是它有一个投资人,它会有一个要求。比如说实际上我们已经谈了很多投资了,我为什么放弃掉?一早我们就有投资要进来,一听我就觉得不专业,就跟我想的差的太远了,我就不拍。因为又说到这个底线问题,我也有底线的呀,即便是商业电影我也是有底线的。
  
  我不是说我什么都可以做了,没错我要打碎我过去的价值观,我对电影理念的东西我要打掉它。我心里面的一个东西是永远不会掉的,对不对?那是什么?我有一个想法在里头,我有可能做的很隐秘,我也可能做的很巧妙。但是如果你要把那个东西拿掉的话,我可能就不做了,我不要你那个片酬了。现在就拖了这么久,今年一直在谈,要不然这个电影早拍出来了,我要找到一个比较好的平衡点。
  
  目前这个投资人还可以,他比较认同我这个东西,还磨合的比较好,肯定有一个度的,你肯定要放弃一些你过去立场的东西,放弃掉一些价值理念的东西。但是你要有足够的能力,实际上你是可以把你这个东西放进去的,看你怎么放。
  
  你看我还是拍家庭题材是吧,我做商业片一方面想在技术变的比较成熟,你怎么来锻炼自己的掌控力,你怎么来把别人最好的变成你自己的,打成一个包变成一个优秀的影片,这个是需要掌控力的,这个掌控力需要锻炼,我怎么锻炼呢,我通过拍这种商业电影,跟很多人来合作,跟优秀的人来合作,变成技术很成熟的这种导演。
  我还有两个片子摆在那,但现在没办法拍,这个中间的时间怎么办?我不能一直宅在家里,因为宅在家里有可能那个心气儿消耗掉了,因为我要再不出去拍东西可能我也拍不了了。所以这个空档期我要做什么,怎么做,这是我这几年想的。
  
  但是那个确实也很难受,因为你有老板,你有观众,而且观众也是你的老板,对吧,你得去考虑他的趣味。你得想他要看什么,还有你的投资人,他有一个想法要进来,你怎么吸收又不会让片子跑离你的思想范围外,你怎么给它卡住,你不要跑偏了,跑偏了没办法合作了。就像之前谈了很多合作,我不愿意跟他们合作,我不愿意要他几百万,因为离我东西太远了。
  
  我一点也不排斥商业片,做了电影之后我就发现只要能拍电影,只要能做出电影都很厉害,因为太难了,做电影太难了,我过去没有拍过电影,老批评别人。这个导演太挫了,太差了,一大堆这种文艺青年的这种愤怒,但是我做了电影以后吧,我的心就变得比较平静了,不怎么批评别人了。拍出来就不容易,对,不管是烂片还是好片,都不容易。
  
  
  记者:这跟你是作为一个女性导演会不会有关系。
  
  李曼华:不,我跟你讲,有很多人问,你做为女导演,有什么优势,有什么劣势,老问我这个问题。实际上我跟你讲,我认为,做导演,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有强大的内心动力,强大的一个信念,这个导演本身只是一个事情,你能给它做成就好。
  
  当然男人有男人的优势,女人有女人的优势。实际上我发现,我做为女导演,我也没有从这个身份得到什么好处,也没有说因为说这个身份受到虐待。就比如说在现场的时候 ,不会说因为我是一个女导演大家就不尊重我。他愿意跟你来拍,他已经认可了你是一个导演,他已经认可你的才华,他愿意。
  
  你给我钱,尤其是独立小片,赶紧干吧。我很热血的那种,把你忽悠的不行,必须得有这个。你在现场拍戏的时候吧,不是因为你是个女导演,他就会说,我要怎样你。或者是说不会因为你是个女导演,他就要让你。他还是把你只是当做导演一样对待的,我也不是太强调我这个女性身份,关键是你的想法,那个想法怎么表达出来,用什么方式坚定不移的走下去,那个时候对男对女都是一样的,困难的都是一样的。
  
  你说要真要往死里问吧,问问说女导演有什么优势和劣势吧:当然还是有的,比如说沟通上,我很少发火。
  
  但是我发现实际上你不发火的时候吧,他们更难受,更怕你,更心惊胆颤,我是不是做错了,要改进啊。你发火的时候吧,已经消解掉了。另外一个你发火也没有用了,你骂他有什么用,徒增烦恼嘛,还是要把事情做好,所以这个是一个女导演的优势。
  
  男人可能解决方式暴力,语言上也是暴力,骂人也是一种语言暴力,我也认识几个女导演,但是很少说现场发火,或者说来控制对方,我更多方式是沟通。先不断的沟通,有默契感的话那就一块做,如果再沟通不好的话再走人,不要再干了,我永远相信这一点,他愿意跟你一块做这个工作,愿意跟你一起来实现梦想,实际上他们也是在帮你在实现这个梦想,对吧?
  
  我看好像很多男导演脾气很坏,可能也很爱骂人,所谓气场是那种的,我去拍片子都化着妆,穿的都很好。我不会把自己弄的披头散发,我很怕那种。一听女导演就洪水猛兽,不爱打扮,没有女人味那种。你主要是要沟通好,对吧。
  
  有人说女导演肯定不会生活啊那之类的,被误解很大,不是这样,你看现在这些出来拍片的那些女导演都好像还行啊 ,像李玉她们,都还行,个人生活状态都挺好的。
  
  
  
  
  
  还不是堕落,是回不去了
  
  
  记者:您现在还是在那个电视台工作?
  
  李曼华:对,挂着名,因为我们公司有业务往来,所以我挂着名,当策划,因为他们也需要片子,但我也很知道怎么来操作这个片子,工业化流程,短并快来制作这个东西。
  
  记者:外包?
  
  李曼华:对对对 ,就让他们来做,就让我公司的人来做,我自己就完全脱离出来,我就做一个艺术总监这样的,我对外都不说这个公司是我自己的。他们有处理不好的事情的时候我再出面做。人的精力有限你只能在一个条件下在一个时间段里头做一件事情,才有可能做好一点,我很怕那种一大堆事情做。很多人特别贪,他已经做的很大了,但是最后他还是做的垮掉了,太贪心了。他什么都想做好,做好一件事情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对吧,你把一件事情做的很完美就很了不起了,你还做那么多事情,很可怕。
  
  记者:现在拍片子找投资跟你自己的工作经历所认识的那些人有关系么?
  
  李曼华:没有关系,我没有找过他们。我也没有觉得今年的电影环境很好,我一出来,我一宣布,同学们我要拍电影了!立马有一个朋友就打电话说好像有一个谁谁谁要投电影你快去跟他见一面吧。07年的时候我就想要钱也没有,把账户全取光的那种,没人说要给你投,要帮你一把。但朋友还是有帮忙,那个不一样,那个是被我这种要献爱心忽悠的,就说的他们都激情澎湃了,就没钱恨不得要倒贴我要帮着干的那种,我发现好像每次做电影都要有这种东西,把他们说的那种受不了。
  
  记者:那很好,导演要这个。就如果我们不谈之前的那个片子,就谈现在,现在你要继续去做这个事情,因为那个东西毕竟已经做了,已经出来了,但是我现在家里的态度会是怎么样的?
  
  李曼华:实际上也不是很支持,因为人人也都知道这个导演这个活不是人干的,从老伯伯到小孩,从电影学院学生到那个都知道导演这个事儿不是人干的。确实觉得你的身体状况还有你个人的选择他们也害怕,就觉得你可以生活的很好,对吧,很“幸福”:因为家里父母和关心你的人觉得幸福的定义是说有一个很好的家庭,收入还不错,尤其对一个女人还说,对吧。你现在当了这些也不是不可以了,但是你更多的精力放在想你怎么做一个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又能够发出哪怕是自己一点点声音这样子。
  
  你想东西都有偏差了,你幸福感的获得就会越来越难,你明白吗?我以前是幸福感特别强的一个人,人家说中产阶级最幸福,我那时候还算是中产阶级吧。你不是特别有钱,你也没有那个大脑,你又不穷,你又没有那个烦恼,你有那个价值体系,思想体系,但是一旦跳出那个东西以后吧,你就变得不快乐或者不幸福了,确实是这样子。所以那个东西他们特别特别害怕,他们怕我难受,在这种基础下他们不支持我拍电影。
  家里反对很厉害,现在好一点了,反正已经做成这个样子了,第一部是特别特别难,反对特别厉害,到了不能见面不能说话的程度。我们在一个传统家里出来的孩子你可能没法想象,你做这样一件事情是没法想象的。包括我现在做的是不敢给父母看的,他们不知道我在拍什么,只知道我在拍电影,拍独立电影,自己花钱的电影。他们只知道这个就行,知道内容肯定就疯了。
  
  这样一个传统家庭出来的孩子突然方向价值认同在另外一个轨道上的时候,他们很害怕,他们觉得离他们越来越远了,他没法掌控你,或者没法看见你走向康庄大道的时候就很害怕,我理解父母,但是没有办法,你自我意识的一个成长,它已经完成了,它已经不可改变了。
  
  记者:除了父母呢,其他人。
  
  李曼华: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很反对。但是你知道吗?现在过了三年了,我就打个比方吧,比如我原来一个特别好的朋友,他原来完全就反对,不靠谱,你就不要弄这个什么的,每天就跟我说这个。但是现在变成什么,他已经不想这个了,你要拍电影啊,好,我这里有一个人好像在找投资,你要不要谈一下。他有这种改变,虽然他内心深处还是反对的。
  
  记者:就尽量给你一个比较好的环境。
  
  李曼华:对,就不要让我太累了,避免生理上的痛,我现场上很累很累,但很high,很亢奋,没有关系,你只要精神上很舒服就行了。他们想你都已经执着成这个样子了,就让你拍吧,就提供一个好环境,你不要弄得生理心灵双重痛苦,对吧。就让你的生理上舒服一点,你精神上爽一点也行了。这么多年走下来,我身边很多一些人,他们觉得我拍电影好像不是闹着玩的,他们最早还是以为我是闹着玩的。
  
  记者:就玩一次就完了。
  
  李曼华:对,他们觉得没事儿,她还会回来的,回到我们的小圈子里面来,但是回不去了,你让我去过那种生活,我也是貌合神离的,所谓有点中产阶级的这种,回不去了,你想的东西多了就回不去了,你看的东西多了就回不去了,可能真的永远回不去了。
  
  记者:“堕落”了。
  
  李曼华:还不是堕落,我不觉得是堕落,回不去了。
  
  
  现象网独家稿件,欢迎分享转载,转载请注明出处
  记者:泥巴
  特别感谢文字校编:扬城

  

2011-01-18 00:56:45  suny7612

  拍得不好看!
  本来很好的题材,拍得很象学生作业
  

2011-01-18 07:41:01  雅典的老王

  可惜没看过
  

2011-01-24 19:21:17  月球南瓜

  猪的生活多好啊 幸福感超强的
  
  李导既然不回去了,把猪圈让个位置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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