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展上的两部韩国竞赛片，分别是双胞胎兄弟金梏、金善的《防毒面皮》（anti gas mask）和金基德副导演张哲洙（JANG CHEOL SOO）的《金福南杀人事件的始末》（Bedevilled）。其实老马不太喜欢在看电影以前读梗概，但是一看到金氏兄弟片子的题材，就隐约感觉到这片子大概会像去年老马在FILMEX上看到的日本电影《崛川中立壳》（SEMAN DOMAN），非常怪异，不是我的茶——《防毒面皮》政治色彩浓厚，影片叙事荒诞，性和暴力比比皆是，不过也许正因为政治意图太过鲜明而导演什么都想做出立场表达的缘故，金氏兄弟的新作充满无政府主义的混乱，编导自己也无法驾驭。影片以首尔市长选举和同时发生的刺杀事件（凶手行凶时，戴了杀毒面具）为中心事件展开，充满对韩国当下政局的讽刺，亦不忘对宗教进行一番戏谑。每次看这种只破不立的作品，欣赏导演热情之余，却不能完全参透那种混乱的怪异感。
好，就是要这样的
大佬阿巴斯的回答值得学习，我也不知道。
ps：文中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外加预告：今天晚上一点 将贴出最后的竞赛片结果。
之一：作者电影节
号称“作者电影节”的东京FILMeX电影节11月20日下午两点在银座附近的“东京国际广场”（TOKYO INTERNATIONAL FORUM）正式开幕，为期一周，28日闭幕。老马连续第二年有机会参与——上次没有赶上开幕式，而这一次却未及闭幕式结束就得回到大阪。据说，FILMeX影展的掌舵者市山尚三（Shozo Ichiyama）本负责东京国际电影节（TIFF）亚洲单元，后因TIFF选片过于商业化和顾及利益关系者等原因退出(尤其在日本泡沫经济年代之后，TIFF实际上被日本若干大映画公司控制，不得不在选片环节退步，为大公司新片做宣传)，后成立FILMeX。
影展主席林加奈子（KANAKO HAYASHI）与市山尚三一道轮番主持FILMeX的映后问答（Q&A）环节，二人行事风格简练，包括开幕式也只用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介绍影展评委成员（加致辞）——中国导演宁瀛，香港电影节艺术总监的李卓桃，泰国导演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日本女电影剧作家白鳥あかね——这位生于32年的女士，60年代进入日活公司，与多位日活导演有过合作（中平康、齋藤武市、今村昌平、熊井啓、藤田敏八、神代辰巳、根岸吉太郎）乃是日本战后电影的重要见证人之一；她自己也在离东京不远的川崎办了一个影展。而本次FILMeX影展评委主席则是德国柏林影展FORUM（论坛）主席乌尔里希（Ulrich GREGOR）——一如往年，此次Ulrich也是和夫人Erika一起来到东京；两位都是上年纪的人，每次都一同现身国际影展，好不令人羡慕。开幕式上，乌尔里希代表全体评审成员致辞，说到作为评委的快乐不仅是能够看到出色的电影，更在于能够与同好一起交流想法，交换意见。
此次影展的竞赛单元一共有十部作品入选，华语区的影片有郝杰的《光棍儿》，张作骥的《当爱来的时候》，朱文的《小东西》以及林超贤的《线人》 。马来西亚华裔导演陈翠梅的《无夏之年》（YEAR WITHOUT A SUMMER）也在竞赛片单元之列——参展的华语作品亦有贾樟柯的《海上传奇》以及王兵的《夹边沟》。
而从本届影展开始设置一个叫做“NEXT MASTERS TOKYO”的新人训练营——大师班的嘉宾来自全世界，而授课对象则以亚洲新人导演为主，旁听亦向大众开放。而首届“NEXT MASTERS”的20名入围者中，老马看到有一位大陆的入选者ZHANG YUE，台湾、香港各有两名入围。
本届FILMeX开幕影片是Apichatpong的“能召回前世的波米叔叔”；在日本此片即将在来年2月公映，而其日文名翻译成中文则是“波米叔叔的森林”。电影之前，APICHATPONG说，“我带着这部片子去了不少地方的影展，有人说这片子关于政治，有人说它是一部喜剧，我希望看过后，大家能够有自己的诠释”……目前看到有朋友在康城、泰国或者是香港看过这片后写的影评，其中不乏精彩评论以及剧情介绍，我不必狗尾续貂。只是后来和友人在居酒屋聊天时，众人对其中的某些具体场景中的真实/虚幻的界限反复探讨，而日本观众对于阿彼查邦片中的所谓“transformation”概念兴趣浓厚（我们暂时翻译作“转换”），它不同于“reincarnation”(转世)，可以是一个人前世今生的联系，也可是这一世人与兽、自然之间的某种神秘交流（比如那位公主和鲶鱼的交合）。我有朋友说从片中很容易就看出导演的性向问题，我觉得很有趣……很希望听到别人的看法。
导演还提到，影片最后的侄子和姨妈一同在卡拉OK吧里唱的歌叫做ACROPHOBIA（恐高症），由一个叫做PENGUIN VILLA的泰国乐队（其实成员只有一人）演唱。这是阿彼查邦特别喜欢的一支歌，它说的是一个人因为某种渴望以及同时产生的恐惧而不能和心爱的人亲近……导演用一种流行化的方式表达了这种邦米叔叔与亡故妻子之间的感情。有人还问，既然阿彼查邦喜欢森林，日本也有不少漂亮的森林，他是否考虑过来日本拍片。阿彼查邦笑言，对我来说，日本的城市就是一座座森林，已经够令人迷乱。
在片尾，看到“感谢”的部分除了一大串泰文名字，还有BEN ANDERSON——想来应该是BENIDICT ANDERSON，写“想象的社群”（IMAGINED COMMUNITY）那位老爷爷，他亦是东南亚政治文化的顶尖学者，阿彼查邦的忠实粉丝。
之二：‘日中友好’
《海上传奇》已经在国内部分影院上映，看到不少声言不喜欢的评价。而对贾氏纪录片（也许我们甚至可以考虑这是一种正在发展的风格）的批评之声似乎是从贾樟柯的“无用”就开始隐约可见，之后在《24城记》变得更加鲜明……个人倒是非常喜欢贾氏这一系列充满摆拍片段、虚实交织的纪录片，也许他们只是“看上去很美”。而从文化记忆、城市历史的角度来把握“上海”这一主题本身，本已充满挑战性——我把“海上传奇”看作一个有趣的实验，至少对我来说如此；不使用历史纪录片的影像资料，却利用有关“上海”这个主题的电影材料来支撑全片，这是自信，还是某种肤浅和华而不实，见仁见智吧。
不过映后和朋友交流，他不喜欢“海上”中，小贾的缪斯赵涛作为都市漫游者的存在。我个人对这个设置也十分不解，但是多少能够了解贾的用意。据日本朋友说，他们也非常不待见小贾的新片；而我的一位对中国完全不了解的研究者朋友则对我说，她不知道屏幕上的人是谁，不清楚上海的时代变迁，所以她看下来，整个电影非常沉闷。不过那个炒股大亨的故事却令她非常开心。
而FILMeX的回顾单元重头戏是松竹黄金时代的导演涩谷实的作品，老马在一个清晨看了他的1961年作品“好人好日”，由小津安二郎的御用男演员笠智众扮演一名居住在奈良的顽固而可爱的天才老教授，岩下志麻扮演教授之女，而她的戏份不多的男朋友则是川津佑介出演。
另外一部中国电影“小东西”，是在一个落雨的早场上映，银座的朝日大楼11层的主会场没有坐满，不过从映后问答来看，对中国电影感兴趣的人从来不在少数。个人以为这是朱文举重若轻的一个小品，或许是之前听说太多正面的传闻，真正看到的时候，反而觉得一般了；不过从小品而言，我对这作品充满好感。倒是朱文比较坦然，他对日本观众说，片子的制作班底应当代表中国最高水准，他的摄制组中不少人都是张艺谋这样的导演拍大片时的合作者。而他一直把电影当做梦幻成真的地方，所以在作品的前半篇，觉得说到有外星人，就做一些外星人出来；觉得应该有落雪，就有雪花飘下。而他个人最喜欢的对白也包括，托马斯和毛举头望星空，托马斯说，如果只有人类在宇宙中生存的话，那就太寂寞了；毛此时回答说，对，我们这里十月就下雪了……
后来老马翻看当初欧宁对朱文的采访，发现这一段回答几乎一模一样的出现了。
面对观众提问，朱文导演还坚决地回答说，托马斯和毛，都不是同志来的！！
反而是九点多看的《线人》（在香港上映时没有去看）令人心满意足。从现场反应来看，东京的观众应该颇喜欢这部“非常香港”的片子，即使导演没有来，大家还是在离场前热情鼓掌。
之三：日韩邻邦，敌不过阿巴斯
影展上的两部韩国竞赛片，分别是双胞胎兄弟金梏、金善的《防毒面皮》（anti gas mask）和金基德副导演张哲洙（JANG CHEOL SOO）的《金福南杀人事件的始末》（Bedevilled）。其实老马不太喜欢在看电影以前读梗概，但是一看到金氏兄弟片子的题材，就隐约感觉到这片子大概会像去年老马在FILMEX上看到的日本电影《崛川中立壳》（SEMAN DOMAN），非常怪异，不是我的茶——《防毒面皮》政治色彩浓厚，影片叙事荒诞，性和暴力比比皆是，不过也许正因为政治意图太过鲜明而导演什么都想做出立场表达的缘故，金氏兄弟的新作充满无政府主义的混乱，编导自己也无法驾驭。影片以首尔市长选举和同时发生的刺杀事件（凶手行凶时，戴了杀毒面具）为中心事件展开，充满对韩国当下政局的讽刺，亦不忘对宗教进行一番戏谑。每次看这种只破不立的作品，欣赏导演热情之余，却不能完全参透那种混乱的怪异感。
影片后和朋友交谈，众人和我持有相似意见，不过金氏兄弟在独立电影界，依然是拥有一众粉丝的，不管他们的这部片子是否逻辑混乱不堪。凑巧，映后去的居酒屋见到了导演金梏和陪同的日本朋友（这位大概也是搞电影的），他们在邻桌大谈电影（用英文，故听懂了），他的日本朋友向他推荐李缨导演的“靖国神社”，可惜就在他们即将讨论钓鱼岛事件的时候，老马得离开了。
“金福南”的套路其实很类型化：海上孤岛渔村，儿时好友郑海媛（温柔纤细而美丽）和金福南（笨拙粗糙）重逢了，前者在首尔工作不顺利，且碰巧成为一桩伤人事件的目击证人而遭受威胁，故想回到乡下度假好好休息；后者在岛上出生长大嫁人，与愚钝粗暴的丈夫育有一女；她长期遭受虐待（生理和心理的），被人当做牲口一般使唤，唯一的希望就是通过郑海媛的帮助和女儿一起离开这悲哀的岛屿去首尔生活。不想，就在海媛在岛上度假的日子里，悲剧连桩发生了……
只是把握着张哲洙这部影片英文名《BEDEVILLED》（也许可以译为“走火入魔”）的些许精髓，老马在“金福南”的影片后段看到忍辱负重的女主角开始砍人全面爆发的时候多少有些吃惊，而影片也在这里微妙地转换为一部B级片，纵然是鲜血乱溅，却充满荒诞的喜剧感，这与影片前2/3渲染的现实主义风格似乎有所抵触，一段杀戮，看起来好似日本卡通；金福南从之前屈辱卑微的存在忽而变成了砍不死的百人斩女斗士，我不太喜欢这一点。
但是里面有一场戏颇有趣，就是在金福南的丈夫发现她砍死岛民打算对她下狠手的时候，她用舌头舔他手握的镰刀，令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刀落在地上自己反而被金福南以口衔刀刺死。映后，有一位西方观众对此大家赞赏，声称自己一直在寻在另外一个金基德，现在算是等到了。我看到面前坐在一起听Q&A翻译的评委们对这番表白不置可否。
23日，果然墨镜大佬阿巴斯（ABBAS KIAROSTAMI）来到了东京。他的“原样复制”（“CERTIFIED COPY”）在FILMEX 全场爆满，人们对影片报以长时间的热烈掌声。而导演一上来就说，如果观众要求他对自己的影片做解释，他恐怕不能胜任；因为这部片子适合看过后回家一个人自己思考。
果然，有人问到到底片中男女主角是不是一对夫妻时，阿巴斯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CERTIFIED COPY》亦是本届影展老马短短四日间看到的最喜欢的一部片子。除了外景地托斯卡纳本身的美丽，拍摄水准和两位主角的演技自不必待言，用一句朋友最讨厌的评球用语那就是，如水银泻地，流畅至极。提醒大家，即便阿巴斯以极简主义的艺术电影闻名，这片子自始至终都在交流、独语或者对谈；哪怕是手机交谈，时间捏算得那般恰好，好似目击一场真实的对话。尽管是剧情片，摄影机追随主角巡游的步伐，几近实时，时间场所的转换以及光线的配合几乎无懈可击，令人完全投入一段重构的时空中，沉溺于其中，甚是美好。
后记：
老马限于时间财力，未能全程参加影展，23日清晨已经坐大巴回到了大阪。没有在影院看郝杰的“光棍儿”，是为大遗憾，特致歉。不过希望下一届能够在东京参加完全程影展，了一个心愿。
现象网独家稿件，欢迎分享转载，转载请注明出处
记者：马然
责编：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