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孩子第一次看到的「中国」
作者: 游游鱼儿
小瓜呆是1963年生在台湾的「中国人」,1969年到1975年读小学,那时大概有些网友们,还在「实拟虚境」的中国「大革命」里。
虽然国民党一直教育我们是「中国人」,也坚持要「消灭万恶共匪,解救大陆同胞」,但当时台湾与大陆隔绝已经20多年了,到底什么是「共匪」?什么是「大陆」?连我这种外省人的小孩都搞不清楚,更何况是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台湾孩子。
当时台湾的电视里,很少出现「匪区」的新闻,即使有,也只是主播读干稿,不会出现任何连续画面,连单幅的照片都没有。国民党整天教我们「杀朱拔毛」,但朱毛到底是谁?长得什么样子,就算两位老人家走到台北大街上也很安全,因为根本没有台湾人看过他们的照片。
地理课本里提到的中国,依旧是20年前国民政府统治时的资料,分成35省,2个地方(外蒙与西藏),小朝廷的疆域依旧是美丽的秋海棠,而非丑陋的老公鸡。人口永远维持在4亿,福建省没任何铁路,归绥、迪化、镇南关、抚远等「封建」地名照样使用。历史课本里1945年之前没有台湾,1949年之后没有大陆。
后来反对国民党的势力,逐渐增加「独立」的诉求,于是出现了一种电视节目叫「锦绣河山」,每次亮出几张旧的黑白照片,我们才稍稍知道什么是长江、黄河。但绝不是有大坝、有铁桥的那种长江、黄河,而是长竿行、老残游记里的长江、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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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年代初, 在多年的关门政策后, 中国政府想要向西方宣传展示中国的革命成果, 而这个工作最好是请西方的电影工作者来做。
由于安东尼奥尼的左倾特色,因而被中国政府选中,拍摄了他一生最长的一部影片。但影片出来后,中国政府又发动人民,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地批判「资产阶级大毒草」, 不知网友们有谁当时曾开会批判这 「反华小丑」?
当时的台湾就更好玩了,左倾的安东尼奥尼,别说他的纪录片没人看过,就是这名字也没几个人听过。但基于「敌人的的敌人就是朋友」,台湾用三台联播的方式播放这部纪录片,还规定学生都要写报告。因为这缘故,安东尼奥尼成了我第一个认识的国际性导演。
小瓜呆找出小学时的日记,三台联播剪辑过的纪录片《中国》,是在1974年的2月2日。小瓜呆日记上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天安门;爸爸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看到一个老头踩着自行车飞奔经过好大好大的广场,是我第一次「看见」的中国。我那些出身农家的同学,偷偷告诉我他的发现,原来人民公社好象没有课本里画的要用人代替牛来拉犁。
网友们不要笑,那时台湾农村小孩最怕共匪的地方,就是他会让小孩去拉犁,后面还有个面目狰狞、穿著毛装的匪干,拿着鞭子在打拉犁的小孩。那张小学国语课本里的插图,对农村那些整天拿鞭子打牛拖犁的孩子来说,这张图的「反共」效果高达99分。
成年之后,小瓜呆再次看到这部电影,还是吓了一跳。原来小时候我所看到的「中国」,即使画面都一样,但国民党把彩色拿掉了成为黑白,再加上一些凄惨低沉的配乐,马上增加「恐惧」「疏离」的效果。
小瓜呆怀疑史帝芬史匹柏拍「抢救雷恩大兵」,最后将镜头从黑白变彩色,是侵占了当年国民党政工的知识产权。说真的,中国人如果不把这些精力花在无谓的「内耗」上,今天的世界会变成怎样还真难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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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批判安东尼奥尼的活动持续了将近一年,那一年究竟发表了多少篇批判文章,现在已难以统计。因为仅在1974年2月和3月间发表的部分文章,就结集了一本200页的书,名为《中国人民不可侮--批判安东尼奥尼的反华影片〈中国〉文辑》(人民文学出版社1974年6月版)。
这本书辑录文章43篇,作者来自全国各条战线,其中很多都是安东尼奥尼拍摄过的地方,镜头里或负责接待的革命干部和群众。
由纪录片而引起「外交」事件,在纪录片史上并不鲜见,然而对于一部纪录片,发起如此持久、如此规模的全国性批判运动,历史上却不多见。
早在1月30日,《人民日报》发表评论员文章「恶毒的用心,卑劣的手法--批判安东尼奥尼拍摄的题为〈中国〉的反华影片」。这篇文章也是《中国人民不可侮》的第一篇。
这个代表官方立场的批判,是以样板戏里「高、大、全」和「假、大、空」的标准,检视这位国际大导演。「中国」立刻成了「大毒草」。文章里说:
「安东尼奥尼公然站在帝国主义的立场上,说上海的工业『并非产生于今天』,『上海作为一个城市,则完全是由外国资本在上世纪建立起来的』,而解放后『仓促建立起来的工业往往只比大的手工业工厂好些』。」
文章里还说:「安东尼奥尼把林县作为『中国的第一个社会主义山区』介绍给群众,但在影片中,闻名中外的红旗渠一掠而过,银幕上不厌其烦地呈现出来的是零落的田地,孤独的老人,疲乏的牲口,破陋的房舍......」
当然,除了对「中国」本身的批判,所有的批判必须先从「人」开始,也就是要从安东尼奥尼个人的反革命经历开始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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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代末期中苏关系破裂后,中国认为苏修是为了「反华」,所以制作多部反华纪录片。尤其1972年初的苏联电视纪录片《黑夜笼罩着中国》,是用间接获取的有关中国影像剪辑而成,由于没有机会直接来华拍摄,可信性和说服力,当然不如安东尼奥尼直接在中国拍摄的影片。
苏联在国内不断播映安东尼奥尼的「中国」来反华,中国则利用安东尼奥尼的「中国」来批修,双方都从「中国」一片中,找到了「社会主义正确性」的武器;但夹在两个老大哥炮火间的安东尼奥尼,却始终有口难辩。
美帝在冷战时期,禁止记者和电影工作者在内的美国人到中国旅行,违反者即被吊销旅行护照,一直持续到1972年尼克森与毛泽东握手的那一刻。
美国人对「铁幕」的陌生,让安东尼奥尼的「中国」被美国广播公司播映后,不但收视率告捷,还被评为1973年在美国上映的「十佳纪录片」之一,连尼克森自己都在百忙中抽空看了两次(《毛泽东.尼克松.1972》第43章,陈敦德着),这更坐实了安东尼奥尼受美帝雇佣的证据。
然而安东尼奥尼在他的母国意大利,「中国」在威尼斯艺术双年展活动中,被安排在凤凰剧院上映。中国的外交官,意大利外交部长,意大利驻北京的大使,意中友协的工作人员,警察,消防队员以及意大利的中国迷乃至「毛fan」们,都围着威尼斯双年展的官员们团团转。
中国驻意官员强烈抗议放映「中国」,意大利政府也不希望公开放映,然而威尼斯双年展的官员们,却以维护信息和艺术表达权利的名义进行抵抗。
在放映之前,威尼斯市警察局长还想以「消防安全」为由,禁止凤凰剧院放映任何电影。然而,这些做法只会让「中国」更加出名,「中国」最后还是在凤凰剧院上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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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国人民不可侮--批判安东尼奥尼的反华影片〈中国〉文辑》中可以看出,安东尼奥尼来华拍片之前,就已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比如他在来华之前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说:
「我的意图是让意大利观?看一看『带有各种缺陷的安东尼奥尼式的中国』。」(见1973年5月9日路透社报道)
有些批判文章,干脆直接揭露了他的「反革命」前科:
「翻开此人的历史就知道,原来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就投靠了墨索里尼政权,在意大利法西斯陆军中任职,站在世界各国人民的对立面,替法西斯效劳。他还曾奉法西斯宣传机关『政治片和战争片摄制处』的命令,编写了吹捧墨索里尼空军的影片《一个航空员的归来》,得到了意大利法西斯主义者的赏识。在以后的年代里,他又长期与意大利修正主义分子勾结在一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安东尼奥尼的反动,是由来已久的。」
但奇怪的是,中国自1931年「九一八」起,就是二十世纪受法西斯主义侵略最惨痛的国家,中国政府也一直是批判法西斯最严厉的国家,为何会不先做「安全调查」,就邀这样一个反动的「法西斯分子」来华,拍摄这部「大毒草」?
没有正面表现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尤其是对中国人民在文革中取得的伟大成就不屑一顾,而偏重于捕捉日常生活场景,是安东尼奥尼被批判的主因。《中国人民不可侮》书中提到:
「安东尼奥尼等人为了达到他们的反华目的,煞费了苦心。他们想方设法混进了中国,提出了一个要拍什么『偏远的农村』、『荒凉的沙漠』、『孩子的出生』、『人的死亡』等等的计划,进而又鼠窃狗偷,鬼鬼祟祟,不顾国际信誉,侵犯我国主权,使用种种狡猾伎俩,采取偷拍、追拍、突拍、强拍等卑劣手段。安东尼奥尼在解说词里自己招供:『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掩盖了我们的摄影机。』他还恬不知耻地说:禁止拍摄的地方,就『假装停拍』,暗中继续拍摄;而双方商定拍摄的地方,『就用未装胶片的摄影机空拍』。(《安东尼奥尼发现了中国》,见英国《画面与音响》杂志1973年春季号)这完全可以说是帝国主义文化特务的行径。」
其实如果安东尼奥尼真是「帝国主义文化特务」,也许这「中国」不会引起中国那么大的反弹。但偏偏他是应中国政府之邀而来华拍「中国」的,所以就在中国、台湾、苏联、美国与意大利都引起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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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自从三台联播剪辑过的纪录片《中国》后,国民党发现效果不错。所以就将晚间九点到九点半的时间收为「国有」,统一播放「政治节目」。也就是由一台制作,三台同时联播。
从1976年1月起,三台于晚间9点,联播国防部制作60集的反共剧《寒流》;紧接其后,还有《证言》(1976.12)、《风雨生信心》(1977.9)、《山河春晓》(1977.11)、《炼狱儿女》(1978.2)、《这一家》、《艳阳天》、《大时代的故事》(1979.1)等各种的「政治节目」。
从那时起,晚上九点一到,电视可以关机休息一下,免得过热烧坏零件;大人该洗碗的去洗碗,该洗澡的去洗澡;小孩该写功课的去写功课,该上床睡觉的就上床睡觉。大家生活变得更规律,也不会被电视霸占太多时间了。
安东尼奥尼在中国虽被批判,但一年后又消声匿迹了。然而他让在台湾的国民党,发明了「三台联播」的政治节目,这一措施反而搞了多年还欲罢不能。
一个「中国」,两个世界。安东尼奥尼也许不知道,他的「中国」启蒙了对岸那个中国的台湾孩子,让他们第一次真正的看见「中国」。他也让我们这一代的孩子,养成九点一到就关电视的好习惯。
[转帖]找了些有关安东尼奥尼记录片《中国》的文章,供批判学习:)
2004-11-28 12:49:20 zy69
2004-11-28 12:50:03 zy69
安东尼奥尼和《中国》事件
文化组借来片子看了一遍,认为片子是拍摄了一些中国的阴暗面。我提出这个片子不能演。出乎意外,江青反对,她说这个片子就是要大演,让大家都看一看。后来知道江青的罪恶目的就是千方百计要在周总理身上做文章。江青让我查的问题,我告诉中央组织部的郭玉峰去查,这个事情是我交办的(后来这成为郭玉峰的一个罪状。郭玉峰现在对这个事情还感到很委屈,在“文化大革命”后,他被开除了党籍)。郭玉峰了解以后,知道是广播事业局的一位同志陪着拍摄的,名字我记不住了,后来好像批斗了这个同志。江青又派人查了外交部,这个调查我不了解。外交部查到了新闻司的一位司长,从安东尼奥尼的出入境问题牵涉到周总理。江青好像捞到了什么似的,更闹了起来,她当着我们的面大骂说:允许外国人拍这样的片子,而且带出去,不只是错误的,简直是汉奸!以后,在一次政治局会议上,江青提到了《中国》的问题,提得很尖锐,不点名地批评周总理。周总理又只是淡淡地说,经过情况要去查一下,他不太清楚。周总理以后也不再理会这件事,随江青去闹罢了。江青攻击周总理,我很为难。开始时,我还感觉这个片子是有毛病,不能演,后来发觉,这个片子牵涉到外交部、广播事业局,江青的矛头是对着周总理的。我越发认清江青的恶毒。文化组的许多人都被江青整下去了,就剩下我、刘贤权、于会泳、刘庆棠、浩亮、王曼恬。以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王曼恬提出很多理由,也慢慢地不来参加会议了。我对文化组的事真感到伤脑筋。
四届人大召开前,1974年10月份,周总理就分别找一些人谈人事安排,当时是三四个人为一批,周总理分批谈话。周总理在与张春桥、江青谈话时,他们提出要建立文化部,让我去任部长。我知道后对周总理说我不行。我提出我负责北京市的工作已很繁重。我不懂文化工作,前一段负责文化组时,很多工作也没有做好。我记得张春桥、江青坚持让我任文化部部长,他们说:就得你来搞。为此,倪志福曾和张春桥发生了争吵。倪志福说:北京市的工作吴德同志还管不过来,他不能兼任兼管那么多别的事情。张春桥说倪志福是本位主义。总理提出我做市委书记不兼革委会主任,主任要倪志福来搞。倪志福不干。张春桥提出别的书记是否也不兼主任了?这就牵扯到上海兼主任的问题。总理没有再提。
我找先念同志,提出无论如何我不干。我和先念同志经常接触,他对文化组的情况也很了解,我对他说,你也向周总理说一说,我实在干不了。后来,张春桥又提出让我任副总理兼文化部长,这个提议大概是“四人帮”商量后确定的。我知道这个情况后,再一次找先念同志提出实在干不了的困难。先念同志大概向周总理反映了我的情况。事实上周总理对我在文化组的尴尬处境也是很清楚的。以后,在一次征求人事安排的谈话中,周总理对我说,让我到人大去。周总理说:王洪文自己提出他不去人大,他不干;让华国锋去,华国锋也不干;总要有一位政治局的同志去,因为朱老总和董老岁数大了,研究前例,彭真就是副委员长兼市委第一书记。我向周总理说:我不能胜任,很多民主人士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周总理对我说:你怎么糊涂啊!我听到周总理说出这样的话,就不再说什么了。后来,先念同志找我谈话,他说:周总理批评你糊涂了吧?我说:是,批评了,但我的确不能胜任人大的职务。先念同志说:只有这一个办法,你才能脱离开文化组,不到文化部去,你调到人大工作,人大的人员是不能兼任政府部门的工作的。毛主席批准时,你什么也不要讲了。我这下才明白了周总理的意图。这样,我就脱离了“四人帮”把持的文化组。
我不任文化部部长,就讨论由谁任文化部部长。我提出文化部部长要由文化界的知名人士担任,于会泳、刘庆棠等人在文化界不一定能领导得起来。我具体提名上海的一个著名教授刘大杰。江青他们不同意,他们提出于会泳任部长,刘庆棠、浩亮任副部长。周总理考虑了他们的意见。当时,“四人帮”比较注意铁道部、教育部、文化部的部长安排。铁道部让万里任部长,是先念同志坚持的,教育部是周总理提出周荣鑫任部长,铁道部的部长万里后来被他们批判了,教育部的周荣鑫被他们迫害死了。周总理提出人大副委员长要有一名工人,要有一名妇女,王洪文他们提出好像是东北的工人劳动模范王崇伦,周总理后来换为李素文,李素文既是妇女,又是工人的劳动模范。周总理还提出让西北出一位副委员长,后来,西北出了一个工人造反派姚连蔚任副委员长,这个提名,“四人帮”没有反对。
周总理还提出谢静宜任副委员长,他找我征求意见时,我表示同意。谢静宜是毛主席指定任北京市委书记的。周总理当时为了人大和国务院的人事安排,找了很多人商量,他与“四人帮”怎么商量,我不知道,他很为难,反复商量,我们的态度是只要是周总理提出来的,我们就同意。毛主席在人事安排前,指定人大要安排朱老总、董老、宋庆龄出任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和副委员长;国务院,“总理还是总理”,小平同志任第一副总理,张春桥排在小平之后。周总理征求各方面的意见后,把人大和国务院的人事安排的名单就报送毛主席了。毛主席在外地,他在批阅这个名单时把谢静宜任副委员长划掉了。
文化组借来片子看了一遍,认为片子是拍摄了一些中国的阴暗面。我提出这个片子不能演。出乎意外,江青反对,她说这个片子就是要大演,让大家都看一看。后来知道江青的罪恶目的就是千方百计要在周总理身上做文章。江青让我查的问题,我告诉中央组织部的郭玉峰去查,这个事情是我交办的(后来这成为郭玉峰的一个罪状。郭玉峰现在对这个事情还感到很委屈,在“文化大革命”后,他被开除了党籍)。郭玉峰了解以后,知道是广播事业局的一位同志陪着拍摄的,名字我记不住了,后来好像批斗了这个同志。江青又派人查了外交部,这个调查我不了解。外交部查到了新闻司的一位司长,从安东尼奥尼的出入境问题牵涉到周总理。江青好像捞到了什么似的,更闹了起来,她当着我们的面大骂说:允许外国人拍这样的片子,而且带出去,不只是错误的,简直是汉奸!以后,在一次政治局会议上,江青提到了《中国》的问题,提得很尖锐,不点名地批评周总理。周总理又只是淡淡地说,经过情况要去查一下,他不太清楚。周总理以后也不再理会这件事,随江青去闹罢了。江青攻击周总理,我很为难。开始时,我还感觉这个片子是有毛病,不能演,后来发觉,这个片子牵涉到外交部、广播事业局,江青的矛头是对着周总理的。我越发认清江青的恶毒。文化组的许多人都被江青整下去了,就剩下我、刘贤权、于会泳、刘庆棠、浩亮、王曼恬。以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王曼恬提出很多理由,也慢慢地不来参加会议了。我对文化组的事真感到伤脑筋。
四届人大召开前,1974年10月份,周总理就分别找一些人谈人事安排,当时是三四个人为一批,周总理分批谈话。周总理在与张春桥、江青谈话时,他们提出要建立文化部,让我去任部长。我知道后对周总理说我不行。我提出我负责北京市的工作已很繁重。我不懂文化工作,前一段负责文化组时,很多工作也没有做好。我记得张春桥、江青坚持让我任文化部部长,他们说:就得你来搞。为此,倪志福曾和张春桥发生了争吵。倪志福说:北京市的工作吴德同志还管不过来,他不能兼任兼管那么多别的事情。张春桥说倪志福是本位主义。总理提出我做市委书记不兼革委会主任,主任要倪志福来搞。倪志福不干。张春桥提出别的书记是否也不兼主任了?这就牵扯到上海兼主任的问题。总理没有再提。
我找先念同志,提出无论如何我不干。我和先念同志经常接触,他对文化组的情况也很了解,我对他说,你也向周总理说一说,我实在干不了。后来,张春桥又提出让我任副总理兼文化部长,这个提议大概是“四人帮”商量后确定的。我知道这个情况后,再一次找先念同志提出实在干不了的困难。先念同志大概向周总理反映了我的情况。事实上周总理对我在文化组的尴尬处境也是很清楚的。以后,在一次征求人事安排的谈话中,周总理对我说,让我到人大去。周总理说:王洪文自己提出他不去人大,他不干;让华国锋去,华国锋也不干;总要有一位政治局的同志去,因为朱老总和董老岁数大了,研究前例,彭真就是副委员长兼市委第一书记。我向周总理说:我不能胜任,很多民主人士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周总理对我说:你怎么糊涂啊!我听到周总理说出这样的话,就不再说什么了。后来,先念同志找我谈话,他说:周总理批评你糊涂了吧?我说:是,批评了,但我的确不能胜任人大的职务。先念同志说:只有这一个办法,你才能脱离开文化组,不到文化部去,你调到人大工作,人大的人员是不能兼任政府部门的工作的。毛主席批准时,你什么也不要讲了。我这下才明白了周总理的意图。这样,我就脱离了“四人帮”把持的文化组。
我不任文化部部长,就讨论由谁任文化部部长。我提出文化部部长要由文化界的知名人士担任,于会泳、刘庆棠等人在文化界不一定能领导得起来。我具体提名上海的一个著名教授刘大杰。江青他们不同意,他们提出于会泳任部长,刘庆棠、浩亮任副部长。周总理考虑了他们的意见。当时,“四人帮”比较注意铁道部、教育部、文化部的部长安排。铁道部让万里任部长,是先念同志坚持的,教育部是周总理提出周荣鑫任部长,铁道部的部长万里后来被他们批判了,教育部的周荣鑫被他们迫害死了。周总理提出人大副委员长要有一名工人,要有一名妇女,王洪文他们提出好像是东北的工人劳动模范王崇伦,周总理后来换为李素文,李素文既是妇女,又是工人的劳动模范。周总理还提出让西北出一位副委员长,后来,西北出了一个工人造反派姚连蔚任副委员长,这个提名,“四人帮”没有反对。
周总理还提出谢静宜任副委员长,他找我征求意见时,我表示同意。谢静宜是毛主席指定任北京市委书记的。周总理当时为了人大和国务院的人事安排,找了很多人商量,他与“四人帮”怎么商量,我不知道,他很为难,反复商量,我们的态度是只要是周总理提出来的,我们就同意。毛主席在人事安排前,指定人大要安排朱老总、董老、宋庆龄出任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和副委员长;国务院,“总理还是总理”,小平同志任第一副总理,张春桥排在小平之后。周总理征求各方面的意见后,把人大和国务院的人事安排的名单就报送毛主席了。毛主席在外地,他在批阅这个名单时把谢静宜任副委员长划掉了。
2004-11-28 12:55:29 zy69
1972年,安东尼奥尼在中国政府的邀请下来到中国拍摄记录片,他自称是“一个带着摄影机的旅行者”,想要拍一部不带任何教育意义的记录片,于是,他的摄影机犹如他的眼睛一样真实地记录下中国倒塌的城墙、板报和厕所。这一部被贝尔托鲁齐认为是“真正描绘中国城乡诗篇”的记录片《中国》因为并没有如江青所愿宣传中国如火如荼的社会主义建设,而使安东尼奥尼在整个中国境内遭到了声势浩大的批判。安东尼奥尼的名字甚至被编进了儿歌之中:“红小兵,志气高/要把社会主义建设好/学马列,批林彪/从小革命劲头高/红领巾,胸前飘/听党指示跟党跑/气死安东尼奥尼/五洲四海红旗飘”。这样的待遇令安东尼奥尼一辈子都在纳闷。这也许是西方和东方文化在中国的第一次碰撞,或者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文化的碰撞,而是当时极左思潮和西方现代思想发生的冲突。
来源:《书城》2002/11 作者:单万里
今年人们似乎有足够的理由重新谈论安东尼奥尼,事实上国内媒体去年就开始了。2001年10月10日的《人民网》从香港有关方面获悉:“被誉为国宝级电影大师的意大利名导安东尼奥尼近日诚邀香港的王家卫和西班牙的阿莫多瓦合作拍片,记者致电王家卫公司得到证实。”后来有传闻说安氏可能到北京来,一些机构甚至准备为他召开电影艺术研讨会。这两件事虽然至今尚无结果,却引发了人们重新谈论这位沉寂已久的电影大师的兴趣。今年的威尼斯电影节给他增设“圣马可”特别奖,更为媒体重新谈论他增添了几分缘由。据报道,当90高龄安氏出现在电影节新闻发布会现场时,在座的影迷和媒体记者无不为之一惊,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里,这位老人虽然由于健康原因一句话没说,但他脸上安详的神情和流露的沧桑令人唏嘘不已。
与威尼斯有关
威尼斯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目睹过安氏的荣誉,也见证过他的痛苦。荣誉是在威尼斯电影节上,痛苦是在威尼斯艺术双年展上。大器晚成的安氏获得金狮奖荣誉时已过知天命之年(影片《红色沙漠》在1964年获得这个奖项时他已经52岁了),多大的荣誉也许都不会让他感到太大惊喜,多大的痛苦可能都不会让他永远铭记心中。然而,他在1974年的威尼斯艺术双年展上经历的痛苦是真切的。安氏的痛苦与他在1972年拍摄的纪录片《中国》有关。作为威尼斯艺术双年展活动计划的一部分,这部影片被安排在这座城市的凤凰剧院上映。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中国的外交官,意大利外交部长,意大利驻北京的大使,意中友协的工作人员,警察,消防队员以及意大利的中国迷们围着威尼斯双年展的官员们团团转。中方有关人员抗议放映这部影片,意大利政府也在尽一切可能制止这部影片放映,然而威尼斯双年展的官员们却以维护信息和艺术表达权利的名义进行抵抗。在关键的时刻,威尼斯市警察局长急中生智,突然发现凤凰剧院已不适合放映电影。然而,这位局长的巧妙做法无济于事,影片最终还是在这家剧院放映了。
亲历上述场景的意大利电影理论家和作家温贝尔托·艾柯将之比作“科幻片般的意大利式喜剧”,这场喜剧的背后隐藏着安氏的悲剧。艾柯这样描述安氏当时的心境:“焦虑不安的安东尼奥尼再次忍受着他的非常个人的自相矛盾的戏剧性事件带给他的痛苦——这位怀着爱慕和尊敬之情前往中国的反法西斯主义艺术家,发现自己被指责为受苏联修正主义和美国帝国主义雇佣的以及引起八亿人民憎恨的法西斯主义反动艺术家。”艾柯是在一篇名为《论阐释;或,难为马可波罗:谈安东尼奥尼的有关中国的影片》的文章里说这番话的。对照当时中国人批判安氏的文章,艾柯的描述应该说是比较准确的。中国人批判安氏的活动持续了将近一年时间,那一年究竟发表了多少篇批判文章现在已难以统计,仅1974年2月和3月间发表的部分文章就结集了一本200页的书,名为《中国人民不可侮——批判安东尼奥尼的反华影片〈中国〉文辑》(人民文学出版社1974年6月版),本书辑录文章43篇,作者来自全国各条战线,其中很多都是安东尼奥尼拍摄过的地方的革命干部和群众。
由纪录片而引起外交事件的例子在纪录电影史上并不鲜见,电影自诞生之日起就已具备外交职能,纪录片在现代国际关系中发挥的外交作用尤其直接和明显(我在《影像大使与影像外交——论纪录片在现代国际关系中的作用》一文中谈论过这个话题,见《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02年第6期》),然而对于一部纪录片发起如此持久的大规模的全国性的批判运动的情况却不多见。回顾当年对安东尼奥尼影片的批判,可以说是在三个层次上同时展开:一是扩大化的批判,二是对导演的批判,三是对影片的批判。
扩大化的批判
从今天的角度看,当年国人对影片《中国》的批判可以说超越了影片本身,明显具有扩大化倾向。这种倾向表现在国内和国际两个方面。国内方面是以批判这部影片为由发起批林批孔运动,批林批孔又与批周公有关,因为策划这场运动的“四人帮”认为是周恩来批准安东尼奥尼来华拍摄这部影片的,批判周恩来的活动又是从批判郭沫若开始的:“1974年1月25日,江青一伙在中央直属机关和国家机关‘批林批孔’动员大会上,对周恩来搞突然袭击。江青在意大利人安东尼奥尼拍的纪录片《中国》问题上大作文章,妄图给批准安东尼奥尼来华的周恩来强加上‘卖国主义’的罪名。在会上,他们借题发挥,点名批评郭沫若,暗中把矛头指向周恩来。当着周恩来的面,江青恶毒地指责郭沫若‘对待秦始皇、对孔子那种态度,和林彪一样’,两次让这位82岁的老人站起来蒙受羞辱。”(阚民,《“文革”中的郭沫若》,见《党史博览》2000年第10期)就在这次动员大会5天之后,1月30日的《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恶毒的用心,卑劣的手法》的评论员文章,这篇文章也是《中国人民不可侮》的第一篇,从这篇文章以及辑录在书中的其他批判文章看,国内方面的扩大化倾向倒在其次,主要还是表现在国际方面。
国际方面是借这部影片批判中国的两大国际敌人——苏修和美帝,以及表达对所有帝国主义的新仇旧恨。苏联自50年代末走上违背社会主义的修正主义道路之后,中苏关系也随之破裂。苏修不仅在政治和军事领域制造反华事件,而且在意识形态领域炮制反华作品。由于没有机会直接来华拍摄,1972年初出笼的苏联电视纪录片《黑夜笼罩着中国》主要是用间接获取的有关中国的影像编辑的,可信性和说服力当然远远不如安氏直接在中国拍摄的影片。苏联人利用安氏的影片反华,中国人利用安氏的影片批修,也算是各得其所,只是夹在两者之间的安氏有口难辩。美帝在冷战时期禁止包括记者和电影工作者在内的美国人到中国旅行,违反者即被吊销旅行护照,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1972年尼克松与毛泽东相互握手的那一刻。据说这道禁令是为了“保护”美国人民而必须采取的措施,但这项措施显然也起到了把美国人民和令人不快的消息与观点隔离开来的作用。安氏的《中国》完成后被美国广播公司购买并在电视上播映,还被评为1973年在美国上映的“十佳纪录片”之一,而且据说尼克松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两次观看了这部影片(陈敦德,《毛泽东·尼克松·1972》第43章),这些事情恐怕都被那时的中国人当作了安氏受美帝雇佣的证据,这恐怕也许是影片导演始料不及的。
对导演的批判
从当年的许多批判文章中都可以看出,安东尼奥尼来华拍片之前就已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证据主要是他自己发表的一些言论,比如他在来华之前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说:“我的意图是让意大利观众看一看带有各种缺陷的安东尼奥尼式的中国。”(见1973年5月9日路透社报道)而在影片完成之后又说:“整个影片更多的是表明安东尼奥尼个人对中国的体验,而不是向观众展示有关中国的情况。”(见《安东尼奥尼发现了中国》,载英国《画面与音响》杂志1973年春季号)有些批判文章还揭露了他的老底:“翻开此人的历史就知道,原来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就投靠了墨索里尼政权,在意大利法西斯陆军中任职,站在世界各国人民的对立面,替法西斯效劳。他还曾奉法西斯宣传机关‘政治片和战争片摄制处’的命令,编写了吹捧墨索里尼空军的影片《一个航空员的归来》,得到了意大利法西斯主义者的赏识。在以后的年代里,他又长期与意大利修正主义分子勾结在一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安东尼奥尼的反动,是由来已久的。”
关于这些问题,今天看来已经无须更多解释。作为“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安东尼奥尼眼中的世界确实是不完美的;作为西方现代电影的重要代表人物,他的确非常重视通过影片表达自己的个人体验。说到安东尼奥尼在二战期间的历史,他与另一位意大利导演罗西里尼合作编写《航空员的归来》剧本的事情确实存在,然而他们究竟是迫于无奈还是主动为法西斯卖命,也许还是值得讨论的问题。法国电影史学家乔治·萨杜尔在《世界电影史》一书中谈到罗西里尼当时拍摄这部影片的情况时只说过这样一句话:“……罗西里尼也不得不为这个宣传机关效劳,拍了《航空员的归来》,尤其是《带十字架的人》这样的影片。”然而可以肯定的是,作为一个深受法西斯侵略之痛的国家,它的政府恐怕不会糊涂到邀请法西斯分子来华搜罗反华证据的地步,事实上恰恰由于当时的安东尼奥尼是意共左翼分子才被请到中国拍摄纪录片的。
对影片的批判
1974年国人对安东尼奥尼影片的批判可以说主要集中在如下几个方面。首先,这部影片没有正面描写社会主义的新中国,而是“全盘否定和完全抹杀我国社会主义建设各条战线取得的伟大成就,企图使人相信今天的社会主义新中国同往昔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几乎没有什么两样”。比如,影片虽然是把上海作为“工业化的大城市”介绍给观众的,然而“其目的恰恰是要污蔑我国的社会主义工业”,原因是“明明上海有许多现代化的大型企业,影片摄制者却视而不见,而专门搜集设备简陋、手工操作的零乱镜头。明明黄浦江边矗立着能制造万吨轮的造船厂,江上停泊着我国的远洋轮,而在安东尼奥尼的镜头下,黄浦江里的大货船都是外国的,小木船都是中国的。”其次,影片导演“为了诋毁中国革命,攻击我国的社会主义制度,在影片中对中国人民的精神面貌进行了令人不能容忍的丑化。”比如,影片导演“把中国人民描绘成愚昧无知,与世隔绝,愁眉苦脸,无精打采,不讲卫生,爱吃好喝,浑浑噩噩的人群。”第三,安东尼奥尼拍摄这部影片时采用的手法“也是极其反动和恶劣的”。比如“在镜头的取舍和处理方面,凡是好的、新的、进步的场面,他一律不拍或少拍,或者当时做样子拍了一些,最后又把它剪掉;而差的、落后的场面,他就抓住不放,大拍特拍。”
上面一段文字中的引语均出自《恶毒的用心,卑劣的手法》一文,而在其他批判文章中这类例子比比皆是。比如,南京长江大桥管理处的一位工作人员在回忆安东尼奥尼拍摄这座令当时的中国人无比自豪的大桥的经历时说:“我们向他介绍情况,他不耐烦;为他准备的高架车,他不使用。他乘坐汽艇在大桥的江面上转了两圈不拍摄,却要求把汽艇开到远离大桥的下游去,故意从很坏的角度拍了几个镜头,把一座雄伟的现代化桥梁拍得歪歪斜斜,摇摇晃晃;更卑劣的是插入一个在桥下晾衣服的镜头加以丑化。”再如,闻名中外的红旗渠在影片中只是一掠而过,既看不到“人造天河”的雄姿,也看不到林县山河重新安排之后的兴旺景象,银幕上不厌其烦地呈现出来的是零落的田地,孤独的老人,疲乏的牲口,破陋的房舍……关于这个问题,意大利评论家艾柯用这样一句话予以概括:安东尼奥尼作为“一个特别倾向于深度探究生存问题和强调表现人际关系,而非致力于抽象的辩证法问题和阶级斗争的西方艺术家”,向西方观众“讲述的是这场革命中作为次要矛盾的中国人的日常生活,而非展现作为主要矛盾的革命本身”。
反客为主讨人嫌
没有正面表现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具体说就是对于中国人民在文化大革命中取得的伟大成就不屑一顾,而是偏重于捕捉日常生活场景,这可以说是当时国人批判安东尼奥尼影片的一个重要原因。如果说影片的主题在一定意义上伤害了中国人的自尊,导演采用的某些手法则在某种程度上冒犯了中国人的感情,这可以说是影片遭到批判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中国人民不可侮》中的每一篇文章几乎都谈到过这个问题,其中的一篇这样写道:“安东尼奥尼等人为了达到他们的反华目的,煞费了苦心。他们想方设法混进了中国,提出了一个要拍什么‘偏远的农村’、‘荒凉的沙漠’、‘孩子的出生’、‘人的死亡’等等的计划,进而又鼠窃狗偷,鬼鬼祟祟,不顾国际信誉,侵犯我国主权,使用种种狡猾伎俩,采取偷拍、追拍、突拍、强拍等卑劣手段。安东尼奥尼在解说词里自己招供:‘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掩盖了我们的摄影机。’他还恬不知耻地说:禁止拍摄的地方,就‘假装停拍’,暗中继续拍摄;而双方商定拍摄的地方,‘就用未装胶片的摄影机空拍’。(《安东尼奥尼发现了中国》,见英国《画面与音响》杂志1973年春季号)这完全可以说是帝国主义文化特务的行径。”今天看来,作为大批判年代的产物,这篇文章中的某些说法难免偏激甚至滑稽,却不无一定缘由。真实有时就在偏激和滑稽之中。如果安东尼奥尼真是“帝国主义文化特务”,当时的国人也许就不那么义愤填膺了,事实上他是作为中国人民的客人应邀来华拍片的,然而他的有些做法不像客人,那个时期的一些西方学者也通过观看这部影片注意到了这种倾向:作为客人的安东尼奥尼在拍片时多少有些冒犯了作为主人的拍摄对象的权力。
一位加拿大电影评论家指出(他是在将安氏的《中国》与法国导演伊文斯和罗丽丹来华拍摄的纪录片《愚公移山》加以比较后说这番话的):“安东尼奥尼拍片时屡次冒犯拍摄对象的权力(他至少是在拍摄影片的过程中逐步地这样做的),为的是捕获有关他们的画面。他好像反常地一再坚持拍摄主人请求他不要拍摄的事情,比如停泊在上海港的军舰,乡村路边的集贸市场。他甚至用摄远镜头拍摄了一个葬礼场面,尽管主人劝告他说拍摄葬礼场面是触犯中国人的隐私的。不管是安东尼奥尼还是伊文思与罗丽丹的经历都表明,在中国拍电影是很容易的,但是,获得和尊重人们的信任则是非常困难的,而一旦能够做到这一点,就意味着影片取得了很大成功。对伊文思和罗丽丹来说,他们的首要职责就是对拍摄对象负责,假如安东尼奥尼能以这样的动机拍电影的话,他那部关于中国的影片会拍得好一些。”(托马斯·吴沃,《拍摄文化大革命》,英文载美国《跳切》杂志1976年12/13期,中文见单万里主编《纪录电影文献》,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1年版,第297页)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在读解同一部作品时难免产生偏差甚至误解,然而在有些事情上毕竟存在着共同之处。综观人类之间的交往,向来讲究客随主便,主客一家倒也无妨,有时甚至显得可贵,反客为主就多少会让主人感到不快。另外,上面那段批判文章中提到的“安东尼奥尼等人”,应该包括当时正在中国拍摄长达12小时的大型纪录片《愚公移山》的伊文斯和罗丽丹,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原载《书城》2002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