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被拍成这个样子

　　《可可西里》被拍成这个样子
　　
　　2004年11月01日 14:00　网易社区　废园
　　　关于《可可西里》，大家谈了很多十分中肯的意见。趁着热气没消，我也谈一点。　
　　　这部电影我是昨天才看的。是影碟，没上电影院看。票价太贵了，现在的中国电影院好象都得了“钱痨”，拼命搞豪华装修，搞高票价，硬生生把许多观众都吓跑了。做生意能做到把观众吓跑的境界，也算是一门功夫了。　
　　　中国有13亿人，如果有三分之一的固定观众，就是4亿多，多大的市场啊！奇怪的是，中国电影市场却萎缩了。萎缩的原因很多，我看关键还在于票价太高。曾经有人撰文指出，按照人均收入与电影票价的比率看，属于发展中国家的中国电影票价比发达国家美国还高，不止是高，而且高出几十倍。这难道是正常的现象吗？　
　　　做生意，关键是要培育市场，奔驰有奔驰的高端市场，奥拓有奥拓的低端市场，中档轿车有自己的中端市场。电影本来是大众化的商品，如果是低票价运行，比如票价定在5元至10元左右，相信会有许多观众被吸引进来，观众多了，市场就大了。可惜现在却被“不知有汉，遑论魏晋”的中国电影官员和营运商弄成了“富人消费品”，市场小得可怜。　
　　　电影市场小，弊端就多。一是票价永远降不下来，老是在高价位运行；二是电影院线为了规避风险，就会多放进口大片，于是质量低下的国产电影就成了鸡肋，艺术电影也难以生存；三是形成恶性循环，观众很少进影院，偶尔进一次影院，看了好电影，觉得物有所值，就舒服得像六月天喝了冰镇可乐；要是看了烂片，就觉得几十元钱花得太冤枉，就要跳脚骂娘。近两年张艺谋被骂得狗血淋头，个中原因就在于此。　
　　　如果票价定在5元左右，观众进影院的次数多了，好片烂片都见识多了，自然就会养成一个大肚腹和一副好胃口，粗粮吃得，精粮吃得，就是《十面埋伏》那样的烂帮子大白菜，打个马虎眼也照样吞得下。几十年前，国人的胃口可以消化树皮、草根、米糠、观音土，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娇气，连张大导演端出的烂帮子大白菜都吃不了呢？中国的电影官员和运营商应该好好反省了。
　　好，说了一大堆题外话，该转入正题了。
　　
　　　记得在看《可可西里》前，有媒体说电影专家被感动得哭了。当时就想，这或许是真的，因为陆川此前的口碑还不错，不像张艺谋那么老奸巨滑。后来又听说，这部电影还没在国内上映，就已经通过出售海外版权收回了投资，我对陆川佩服得六体投地。再后来，几家媒体发起万人签名力挺《可可西里》进军奥斯卡活动，弄得沸沸扬扬。当时我被弄得热血沸腾，差点就在网上签名了，后来觉得电影还没看，好歹不知，就贸然签名，不够严肃吧？于是作罢。准备买影碟的时候，又看到一个消息说，东京电影节的评委提前向陆川打招呼，叫他穿正装出席闭幕式。这意味着什么？娱记探到的风声是：《可可西里》铁定要拿奖。到了这个份上，我不想看《可可西里》都难了。就像当初报道《十面埋伏》，什么二三十分钟的掌声，什么手掌拍红拍疼了，什么“看了《十面埋伏》不哭你来找我”，一部电影“拉风”到这个程度，不看简直就不是中国人了。　
　　　我是分两次看完《可可西里》的。此话怎讲？情况是这样的：当时和《可可西里》一起买的影碟还有周星星的《国产凌凌漆》、《赌圣》，王家卫的《旺角卡门》，韩国大片《太极旗飘扬》。我先看的《可可西里》，可是刚看了二十多分钟就看不下去了，太沉闷，而且那种故意的构图、“夹紧尾巴”的表演，让人有一种端着一盘鸡蛋在人群中走路的拘谨感觉，老是担心打破鸡蛋，看得我胸闷气结，于是赶紧停下影碟机，换上周星星的《国产凌凌漆》。第二天，看完了其他影碟之后，再从昨天断开的地方看《可可西里》。看着看着，又被闷得浑身躁热，于是偷偷动用了几次快进功能(对不起你了陆川)，终于把电影看完。　
　　　看完之后，心里跳出一句话：我尊重《可可西里》，但不欣赏。就像在生活中，你可以尊重一个人品好的人，但不一定欣赏他为人处世的方式。当张艺谋带着一干人马在树林竹林里表演野合、偷窥、裸浴和飞天舞蹈的时候，陆川领着一群玩命的人，在不是人呆的地方玩命地拍一部很严肃很沉重的电影，而且在拍摄过程中，多次出现险情，剧组三分之一的人被吓跑了，陆川还在坚持。这种罕见的执着和非凡的勇气以及对电影艺术朝圣般的虔诚，实在令人动容，令人尊重。不过，既然是电影导演，你最后拿出来让观众检验，观众也拿来检验你的是电影本身，而不是你的人品。道德评价不能代替艺术评价。我个人认为，从艺术的层面上来说，《可可西里》并不算很成功。　
　　　这部电影争议最多的就是它所运用的纪实性手法，褒之者评价很高，贬之者讥为拾人牙慧。据说，当初投资商要求拍的是一部充满商业元素的电影：有惊险的情节，有香艳的尤物，有好莱坞式的“最后一分钟营救”，等等。陆川当初写的剧本，基本上也是这个样子。后来，到了实际拍片的时候，陆川又把剧本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结果好莱坞模式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是央视东方时空式的纪实风格。
　　东方时空的纪实性很有力量，这种力量来源于贴身紧逼的采访和对新闻事件的原生态呈现，以及新闻事件本身不可预料的“现在进行时”演进，即不可导演，不可事先编排。陆川把这种手法用到《可可西里》中，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增加电影的真实感。不过，他这么一弄，却形成了一个悖论：电影的事件是剧本规定好的，这就在先天上丧失了那种不可预料的“现在进行时”演进，变成了“过去进行时”，也就是对“过去进行时”的复述。在这种情况下，刻意地追求新闻事件般的纪实风格，反而显得矫情。　
　　　而且，陆川所运用的纪实手法并不彻底，是一种打了折扣的纪实。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在电影里处处暴露出贪恋构图和画面美的毛病，比如人物造型及其在画面所处的位置，都经过刻意摆布，那些油画般的雪山大漠，美得近乎不真实。在这方面，他与张艺谋是趣味相投的。根据鄙人的观影经验，真正有分量、有力量的电影是不屑于买弄画面美的，比如《阿拉伯的劳伦斯》，你见它在大漠风光上斤斤计较吗？没有。它本身的故事、人物已足够传奇，足够分量，它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切讲述得合乎逻辑，它已无暇顾及去买弄画面。纪实性的新闻片显然也不会舍本取末地去买弄画面。　
　　　可可西里保护藏羚羊的故事也足够传奇，而且具有丰富的商业电影元素，可惜都被刻意追求的纪实风格淡化了。把故事讲得很“商业”，就是对巡山队员英雄事迹的不尊重吗？未必。《林海雪原》把剿匪故事讲得一波三折，像评书一样精彩，也无损剿匪战士的光辉形象嘛。陆川执意要纪实，但在实际拍摄中却对人物持一种疏远、冰冷的态度，更可怪的是，人物大多时候都保持统一的缄默，像患了“语言自闭症”。在生死相博的残酷环境下，人物的反应真的这么麻木迟钝吗？我怀疑。我觉得，对可可西里的传奇故事采取“零度叙述”的态度，只是拘谨地表现“海面上的冰山”，而不把潜藏于海底下的冰山挖掘出来，是对故事资源的浪费。　
　　　出版影碟的音像出版社把《可可西里》誉为“本年度最优秀的华语电影”，此话不可当真。设计这个宣传辞的人，或者出于商业目的，或者出于对剧组敬业精神的钦佩，说了这样的话倒也可以理解，但是不是公正客观的评价，则值得商榷。我个人认为这部电影属于探索、试验性质的电影，还不够成熟，用俗语来说就是还有点“臭青”味。在中国观众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娇气的情况下，想让《可可西里》博得满堂喝彩，我看很难。
　　
　　转自网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