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往史——闲话香港电影国语配音

　　作为青春期在录像厅时代度过的北方人，港片是必须课，也是各类审美性趣的启蒙老师。曾经以为自己看的是原汁原味的港片，后来听人讲，香港人是讲粤语的，北方录像厅放的都是国语配音版，并非道地正宗。这消息对当时已自诩发烧友的我来说，无异晴天霹雳，郁闷之余，决定学粤语听原音。正欲发愤，又得知70年代之后，港片极少现场收音，无论粤语，还是国语，都是针对本港和台湾市场分别配上的。07年去港，机缘巧合参加楚原寿宴，遇到当年的粤语配音领班丁羽，说起配音旧事，他曾一个月配12部港片，有一年更是配了114部！平均每3天配一部，虽然累得要命，但干劲十足。又问楚原，古龙武侠片在香港上映是国语还是粤语版？答曰，国语，邵氏影院放的都是国语版，“古龙的对白，国语念来最有味道。”
　　
　　
　　
　　
　　
　　言及至此，再回忆起八九十年代的港片，国语配音都极有味道，《英雄本色》、《狮王争霸》听来都让人热血沸腾，为影片增色不少。本人好考据，最早窥视香港电影业的秘密，是从各种片头片尾的字幕间寻找关联，但配音署名，无论国语，抑或粤语，都极少见，多数时候只有一个配音领班名字而已。近年网络发达，承蒙网友搜集整理国语配音资料，因此得知张济平、冯雪锐、李志学这些配音高手，但始终是零零散散，不成系统，网友讨论内容和搜集渠道也多来自TVB一脉，不过是冰山一角，只得皮毛而已。最近又是机缘巧合，得遇港片国语配音名家姜小亮（他曾在《阿郎的故事》、《醉拳2》、《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分别为周润发、成龙、李连杰配音，从事配音工作将近三十年，亲身经历港片国配的兴衰沉浮），当然不能放过，一番长谈受益匪浅，有意记录下来，不失为香港电影研究甚少触及的珍贵资料。
　　
　　
　　
　　
　　
　　张济平、冯雪锐、姜小亮
　　
　　
　　
　　
　　　众所周知，60年代邵氏、国泰雄霸香江，开拍大量国语片，当时香港电影已是国粤双语并行。当时邵氏影棚由四个增加到十个，现场收音容易彼此影响；发掘的新演员当中，又有不少人说不好国语；若改成后期配音，可以省却不少声带片费用（当时声带片要跟着录音机器走，剪掉不好的镜头，声带片也随之剪掉）。另外，在那个时代，为打进新加坡、台湾等华人市场，不仅港片配国语发行势在必行，邵氏还购入大批日本影片，配成华语拷贝，如此种种，便出现大批国语配音人才，李翰祥50年代就做过国语配音，乔宏、唐菁等明星都是演戏与配音两不误，就算邵氏红星如井莉、岳华，不仅给自己配音，也为其他影片角色跨刀。久而久之，很多演员张佩山、焦姣、毛威等人更将配音当主业，演戏反而成玩票。“李小龙的国语都是张佩山配的，但叫声就是李小龙自己喊的，他说谁也喊不出他那个味道。”
　　
　　
　　
　　
　　
　　由于邵氏每年电影产量颇丰，遂专门成立一个配音组，姜小亮的舅舅毛威做领班（即配音导演），初期多是演员转做配音，后来扩充招收学员，上千人报名，只录取十个左右，其中就有冯雪锐、张济平、廖静妮（曾配翁美玲版黄蓉），“我和李自学是一批，82年，香港只有邵氏成立配音组，嘉禾也只养一个配音领班。”姜小亮至今怀念在邵氏配音组的日子，虽然没日没夜永远关在一个黑屋子里工作，但大家干劲高涨，活力十足，“那时候配音过瘾，只有一个麦，比如这场戏有5个人，我们就5个人一起配，各用声音演一个，跟演员演戏是一样的，我们管这叫演音，互相有飙戏的感觉。现在技术进步了，全是单收，我来一天，配完走了，第二天你来了，配完走了，第三天他来了……最后所谓的对手戏，配音都是凑起来的。”
　　
　　
　　
　　
　　
　　毛威率邵氏影星秦沛、焦姣、施思、樊梅生，在为影片配音
　　
　　
　　
　　
　　
　　蔡澜曾说，他尊敬配音这个行业，但反对配音制度，因为声音本该是表演的一部分，虽然现在技术进步，可以配合明星档期，令他们有时间为自己配音，但又有几个能真正演绎出现场感呢？当然，电影原本就是遗憾的艺术，李连杰的“黄飞鸿”风华绝代，但自己配音的《西域雄狮》就大煞风景，反观李志学为《狮王争霸》的配音才是神采飞扬，尤其最后一场寄语李鸿章的“广开民智”，与李连杰的英武形象相得益彰。所以，凡事需两面看。其实，凡事若做到极致，也便是艺术了。
　　
　　
　　
　　
　　
　　姜小亮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