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死刑
全文只是客观描述,对死刑制度存废欢迎大家讨论
15日
上午十点:楼道里有检察官说要执行死刑,“又要执行死刑了,这次是三个”带我的老师进来随口说了一句,我的感觉和看凤凰网上的图片(上面有过伊朗执行死刑的照片)一样,太遥远
上午十点半:“小朱,你想去看执行死刑吗?”同一办公室的另一老师(部队副营长转业,”一度在我这里找到共同话语,可惜我现在去不了部队了)问我。“实习生可以去吗?”我一脸迷惘但略带惊喜的问。“可以,我帮你去问带队的王处长(记不清楚是不是王?)。谢谢老师,我难掩一脸的兴奋。(这就有鲁迅中国人喜欢看杀头的劣根性描述,现在回想来我的心情肯定是兴奋为主的。)
下午四点:去向男老师确认我是不是可以去,老师说没问题,就把问题细化,去了要穿制服,但我的还没有着落,于是拜托老师出面找另一个很胖的老师借,不管怎么样行头有了,也就可以确定去刑场了,心情继续兴奋中。
下午四点半:回学校的公交上,心情开始沉重,想起了自己无数次在最后期限前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所受的煎熬,他们所受的煎熬应该是我的无数倍,要熬过这漫长的十几个小时,这应该是他们这一生最长也最短的一晚,从下午四点到晚上入梦前一直在默念时间,想着他们是如何熬过这或漫长(等死)或短暂(最后活着的几个小时)的十几个小时。临睡前短暂的打了几个字依然难掩心中的那种煎熬,因为对于等死并没有什么经验,只是把其他各种各样等待的经验推己及人了。但肯定的是,这一夜,他们要比我想象的难熬多了。
16日
早上八点半
一共去六个人,检察长、公诉处处长、三个检察官、我。检察长和处长坐专车先走了,我们四个人挤在一辆东风雪铁龙的警车上。一路上有两个话题。前排年长的检察官在不停和司机抱怨车队怎么只派了这么小这么旧的一辆车,执行死刑可是大事,万一路上抛锚了怎么办,继而又讨论院里那个家伙是靠行贿送礼才进来的、水平如何的不济,能力如何的不行。后排的一男一女(兼内勤)两个在大谈我国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是如何的过了头,以至于有讨好“帝国主义”的嫌疑。继而又说丹麦(这兄弟估计参加过一个中国和丹麦的检察官交流会)的检察官是如何对充满敌意,查出的知识产权案子大都是“针对”中国的。我则坐在位置上一路没有一句话,只是盯着车内的反光镜看他们的表情,坦诚的说我没有看见任何的不安或者激动。看见自己的脸是我却吃了一惊,一脸的阴沉。
早上九点
车子高速驶进了刑场(围墙很高,大铁门,外面没有挂任何牌子,行刑建筑感觉和教堂差不多,尖顶,拱形),门口已经有武警带头盔持枪警戒了。法院院长、刑庭庭长、检察院检察长、公诉处处长都已先一步到了,站在行刑室的门口聊天,没有人说笑。期间和年轻的女检察官聊天。问我以前看过执行死刑没。我为了不表现出胆怯,突然说我在我们那边检察院实习时见过用枪打的,但没见过注射死。检察官马上指着对面的一片草地说:“这里就是他们以前枪决犯人的地方,注射不会有枪决那么恐怖,枪决经常会打爆头的,会有脑浆和血流出来的。”沉默……
早上九点5分
法院和公安局的车子依次高速(不知道为什么车都开的那么快,也许是大家都胆寒,速度可以多少麻痹一下这种胆寒)驶进了刑场,押解犯人的车子直接驶向后门(按规矩犯人是从后门带入的),法官的车子在行刑庭的正门前停下来,主审法官要先去看守所验明正身,押赴刑场,所以是和犯人一起到刑场的,法官脸都比较僵硬,也许和死刑是他们亲自判的有关
早上9点10分
法官和检察官一同从正门(有武警在行刑建筑正门口警戒)进入行刑建筑内的一间小型会议室,犯人已经被押解到哪里等候了,有人喊让检察院的检察官到近前,于是我就挤到犯人旁边。法官开始送达省高院的判决书和最高法的死刑复核裁定书,简短的告知了大致内容,之后把裁定书给了犯人。旁边戴墨镜的警察(所有警察都戴着墨镜)突然说了一句:“(把裁定书)收好,要不然到那边上不了户口”,犯人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答曰好。之后法官问还有没什么遗言?没有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豪言壮语、没有共产党万岁或者国民党万岁之类的壮阳用语,亦没有人说遗愿是实现民主法治。平静的出奇,两个人都说没有,简短的出乎意料,也许这才是真正面对死亡时的态度,毕竟相对于死亡、生命这些浅薄的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期间特意看了很久他们的表情,看起来还算平静,可恐惧也是显而易见的。凭心而论,他们的心理素质已经是顶尖中的顶尖了,毕竟对于死亡大家都没有经验,也没有翻牌的机会,所以表演甚至也是多余的。
早上9点20分
犯人被带到会议室对面的法庭,宣读判决书,大多数检察官和法官都选择待在走廊里,我进去站在犯人2米处,想继续看看所有现场的人的反应,看犯人的腿是不是在打颤,有没有小便失禁的情况,但事实是现场牙打架和腿打颤的唯一一个人是我自己,两个活生生的人几分钟之后就会变成两具尸体是无法想象也没有经验可以想象的。
早上9点30分
犯人被戴上了黑色头套带到行刑室,本来有三个犯人的,但有一个因为临时检举而被暂缓执行了,所以只有两个。执行室的布局是三间相连的房间,中间用半透明的玻璃隔开(玻璃上有一个口,犯人的手通过那个口伸过来,之后的注射死也是通过这个口注射的),犯人被带到两边的房间,之后躺倒在床上,身子下面早已垫好了早前准备好的尸袋,旁边依次环绕着四个戴墨镜的警察。中间的房间里医生早已待命(他们有两个任务:一是先期给犯人打麻醉剂,插好之后注射药物的针头,绑好检测心率的仪器,二是几分钟之后解剖尸体,取走可用的器官。)检察官和法官还有两个警察都在中间的房间见证死刑执行。
早上9点33分
01号囚犯准备完毕,心率检测软件发出急促的心跳声
早上9点34分
03号囚犯准备完毕,另一心率检测器亦发出同样急促的心跳声
早上9点36分
总指挥通过对讲机下令执行死刑(找了半天没找到总指挥在什么位置,是什么人),两个负责执行的法警分别按下按钮,无色液体通过输液管流入早已被麻醉的犯人手臂中,心率好像突然变快很多(说好像,是因为不排除我当时特别紧张感觉出问题的可能)我特地看了旁边人的反应,有一个年轻的法官脸色发黑,领导们依旧坐在走廊里,旁边的女检察官看起来则没有太多表情,我大多数时候是盯着那只露在这边的手的,一个犯人连指头都没有动,另一个可能麻醉的不深,或者手臂没有固定好,中间手臂从支撑的垫子上滑下来了。
早上九点38分
心率检测器显示器上线条变直,03号犯人死亡
早上九点39分
心率检测器显示器上线条变直,01号犯人死亡
早上九点40分
公安收队
早上九点41分
转身出房间,过道里他们刚抬着03号犯人的尸体去解剖室,被我正好撞到,只看到侧脸,除了垂着的头一切和活人无异,医生已在另一处等候,那些人应该把他装进尸袋再抬的!
在谈到影片在09年威尼斯或获平线大奖时,导演说:本来07年就收到邀请了,但一直在等总局的审批,这一等就是两年。他之所以不选择与王小帅一样‘违规’参展,并不是一种胆怯,而是为了以后有更多的人能拍类似的司法题材的电影,他认为这相对图一时之爽而让全行业来吃药,是一种更负责任的态度。
对于王小帅导演一直坚持做独立表达,他仍然是很尊敬的,认为从电影的艺术角度来说这是最基本的。
当记者问到下一部片子是否还是关于司法题材的影片时,刘杰说他做不动了,需要缓口气,不想被人盖上一个单一的戳子。下一部影片将是大投资的影片时,他会参考《悲情城市》这类打着的商业大片幌子的片子,但是会去寻找自己的平衡点,刘杰认为一定要对投资负责的,否则这也会是对中国电影的伤害。
在谈到我国司法现状时,刘杰认为中国还停留在一个同态复仇的初级阶段,在法律层面上我们的意识还停留在人情社会的阶段,包括他自己都一直处在一个关系社会的网络中,如果有人不愿意加入,那么他会没有生存的余地。他认为《透析》所反映的还算好的,他在拍摄《马背上的法庭》是,更加绝望……
记者:您与王小帅导演一起拍《冬春的日子》的时候,就有人说你们要拍自己的电影是疯子的行为,那到现在您自己又拍了两部自己的电影,而且将要拍一个大投资的电影了,您现在怎么看当时的那样的观点?
刘杰:‘与时俱进’是个好词还是个坏词?哈哈哈哈。坚持有的是时候是一种愚昧也是一种可尊敬的。前几天我就和王小帅聊天,我就发现他很坚持,我心里就很高兴,我仍然觉得这是可尊敬的。
记者:那个事件还是对他有影响的吧。
刘杰:我觉得他是可以拍商业片的,但是可以……嗨!基本的技能有吧,讲的那个,那个……这个词儿很难用,叫什么呢?如果真的讲媚俗的话,我又感觉一竿子把另外一船人打翻,也不能这么讲。如果真的要王小帅去追求票房的话,我觉得不见得这事他干不来,但是他这个时候的坚持我就觉得是很可贵的。
如果你要坚持独立表达的话,要是从商业角度来说的话,你神经病,觉得你应该先打翻了再说。但是这个要是从艺术角度来说的话,这是起码应该有的品行吧。
对于他们来说电影也许就是一个供人愉悦的工具吧,对于我们来说这么多年都下来了,就觉得用这种方式的话,起码来说我首先做这样的东西我很舒服,然后呢我很开心,晚上睡的很香。至于上不上院线,有多少人看,这一点我早已不想去关心了。就经常说:‘去他妈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我也是有底气说这个的,我的电影到现在为止无论是《马背》还是《透析》起码都是我自己投资的,所以这不牵涉到我要对资金负责,我只要对自己负责就好了。还有一点就是再次证明了如果你认真做,做好了的话是有可能负责的,因为我不可能一直赔,赔我就做不下去了,像《马背》反而赚了,据说他还进入了法国卖座的外语片的前十名,那么像《透析》的发行我也就不愁了,所以于我自己已经很开心了。又干着自己想干的事,然后还能活下去,还能生活,还能吃点好吃的。哈哈哈。
记者:您能分享下在国外发行的感受么?
刘杰:我觉得真的还是要加强修养吧,然后呢,认真,诚心诚意,我觉得你的认真和诚意都会在你的作品中被砍的取来的,然后就是努力谨慎,把这些要素综合在一起之后那么是完全可以做出那种能,能,能……‘可持续发展’的。
但是我现在为什么说三部曲暂时不做第三部了,因为我不想就是那什么……我一直提出多元化,希望能够多义性,尽量能让每个人有自己的看法和理解,我也不想就此被人盖上一个戳儿。所以我就想中间就缓口气,换换心情,也许呢我先拍个别的,我过一两年再看情况或许我会有新的认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