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洒洒,字字让我共鸣
转首页上一篇文章:愿如此潦倒颓败者唯我一人
2004-05-29 20:11:07 房囚 (北京海淀)
2004-05-30 03:23:36 红烧肉 (法兰克福)
酒公张先生,不知籍贯,不知名号,亦不知其祖宗世谱,只知其身后无嗣,孑然一人。少习西学,长而废弃,颠沛流荡,投靠无门。一身弱骨,或踯躅于文士雅集,或颠慑于强人恶手,或惊恐于新世问诘,或惶愧于幼者哄笑,栖栖遑遑,了无定夺。释儒道皆无深缘,真善美尽数失落,终以浊酒、败墨、残肢、墓碑编织老境。一生无甚德守,亦无甚恶行,耄年回首,每叹枉掷如许粟麦菜蔬,徒费孜孜攻读。呜呼!故国神州,莘莘学子,愿如此潦倒颓败者,唯张先生一人。
nnd,这墓志铭写的确实是非常动人。
nnd,这墓志铭写的确实是非常动人。
2004-05-30 11:57:26 红烧肉 (法兰克福)
[quote]下面引用由我以前叫桔生在 2004/05/30 06:24am 发表的内容:
张先生?讳国勇?
[/quote]
您太幽默了:em02: :em02: :em02: :em02:
张先生?讳国勇?
[/quote]
您太幽默了:em02: :em02: :em02: :em02:
作者:萧狼
一、“非典”与围困。
在几年或几十年以后我回想起大学毕业,将会想到公元2003年的这场“非典”疫病,想到长达两个多月的封校与围困。那种被围困的感觉难以忘怀。平时醉生梦死,常在凌晨归来,半醉半醒中,翻越那道象征性地将我们与外面分隔的围栏却是轻而易举、不失潇洒。可在这“非典”的封校期间,我却不再去翻越。我知道围困我们的并不是这道围栏,它只是一个工具性的符号。
从4月21号至今,我一直只在方圆一公里的校园里徘徊,沿着围栏。逐渐地,我竟能体会钱钟书先生著《围城》的那种无奈了,虽不能比当时中国文人的感同身受,可对着空气打拳的爆裂感是一样的。于是又想起中国电影大师费穆的《小城之春》,想起那道残败的老城墙。女主人公周玉纹每天都要到老城墙上走走,可最终她也没能走出去。近一个世纪过去了,今天,一批大学生在围困中悄然毕业,他们将走出一道围栏,然后各自启程。也许有一些人能走得海阔天空,可更多的会走进另一圈更高更牢的围栏。我们并不比周玉纹幸运。
周玉纹们生活在五四后的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近代文明的夹缝中,想想,我们生活在同样的境况里,有着同样的双重身份,同样的撕裂隐痛。而在我们身后,困境中的中国文化正在一点点地失去生存空间,它那虽庞大却苍老的身躯随时可能轰然倒下。古老的文明厚重深远,却负载太多。看看与我们同龄的古希腊文明、古埃及文明吧,今天的它们只能把倒下了的文化遗体供起来,让全世界来附庸风雅,以此获取生存薄资。现在,是不是要轮到我们了。
西方的物质文明围困了我们,而所有被围困了的我们不知觉地围困了我们自己的文化。毕业了,走吧,入瓮去。
二、失眠与记忆。
天气开始闷热起来。午夜,躺在床上总是难以入眠,黑暗中,眼睛总会不受控制地睁开。床边的护栏只在眼前几公分处,透过它,后景在黑暗中幻化起来。迷朦里,我突然感觉自己身陷牢笼。也许只是在睡与醒之间做了个噩梦。干脆跳起来狠狠地冲个凉水澡,于是,彻夜无眠。在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中,马贡多曾一度全城失眠,如“非典”般,这种由蕾蓓卡带来的失眠症能够传染,最终会让你忘掉一切,包括自己,成为行尸走肉。是够魔幻,失眠竟导致失忆;可颇有讽刺意味的,我们的失眠却大多是由于一些无法抹去的记忆。
在王家卫的电影《东邪西毒》中,有一坛叫“醉生梦死”的酒。黄药师说,人要是喝了它,就可以忘掉过去。他喝了,结果差点死在慕容嫣的剑下;欧阳峰没喝,他说,当你已经不可能拥有,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其实,“醉生梦死”是否真能让人失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记忆。黄药师忘了慕容嫣,是因为在他的情感记忆中本没有她,至于他真爱的那个女人,我想“醉生梦死”只能让他的记忆更加清晰。正如古龙曾说的,一个人,只要你想醉,就不可能不醉,既然想醉,不醉也会不知觉地装醉,而装到最后,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真醉还是装醉了;而不想醉的人一辈子也醉不了。
越想忘记反而会记得越清楚,正如你越想睡觉就越睡不着。看来人很多时候都在自欺,想忘记、想睡觉其实不是真的想所以做不到,正如想喝醉是真的想所以真醉了。人真的渺小,哪怕对自己也是一点都改变不了。
可我无法忘掉什么呢,怎么会失眠。我自己即使是在夜里最清醒的时候也找不到答案。我只是想我的四年太单薄。时间就是这样,你一天一天的去过,日子是实在的;可当一段时光仪式性地结束,蓦然回首时,一切就抽象起来了。大一刚开学时,我的一位老师这么跟我们说,人的生命有长度有宽度,长度是我们无法把握的,可宽度却在于我们自己。我虽至今记得老师的这句话,可我想我对不起老师的这句话。现在,毕业了,老师说,你对不起你自己。
三、泪水与沧桑。
剩下的日子不多了,班主任说,就要散伙了,于是吃散伙饭。散伙,我想起了古代落草为寇的豪侠们。司马迁是这么说的,“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困厄。”那我们可不敢用有如此负载的“散伙”等等字眼了。不只我们,古代豪侠言行中的冲天豪气与不二信义,当今社会谁敢担当。于是我们说“高山仰止”,聊以自慰。不说“不爱其躯,赴士之困厄”,在今天,就是交个真正赤诚的朋友都已是难如登天。人们认同人与人情感的泛化,然后拌上利与欲的佐料,做成一盘情感快餐。毕业了,回想一下,四年里,真正与你“重义轻利”的有几个。
不过那天晚上似乎还不错,我喝醉了。忘了是怎么爬上床的,第二天找不着眼镜。可囊中羞涩,只好翻箱倒柜找出一副相差100多度的旧货暂时将就。可自从戴上这副眼睛,我的眼睛竟是不受控制了,动不动就迎风洒泪。眼镜不合适嘛,我说。看古龙的《欢乐英雄》,懒得出格的王动可以几个月只是呆在一张床上,可为了替他素未谋面的讨个公道,他可以连续狂奔三天三夜去追杀凶贼。看金庸的《神雕侠侣》,小龙女为了让杨过活下去,在石壁上留下“十六年后,在此相会”的绝笔,跳崖自杀。看余秋雨的散文《信客》、《酒公墓》,看电视剧《刘老根》,甚至听一首凄美的歌曲。我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竟经常哭得像一个孩子。
想起在美国的黑帮喜剧电影《我是老大我怕谁》里,纽约黑帮家族老大保罗•威迪也是经常不受控制地痛哭。医生说是焦虑恐慌症,根源是威迪在潜意识地自责是自己害死了父亲。影片用眼泪来制造喜剧氛围,而喜剧的背后竟还有很好的思想性支撑,真是绝妙。可我只有眼泪。
也许是积累了太久的结果。我清楚地记得十年来我哭了三次。一次是13岁时只身远走他乡求学而倍受欺凌,终于不堪忍受,徒步走20多公里山路逃学回家,在夜晚11点多回到母亲的怀抱里失声痛哭。一次是17岁时爷爷去世。还有一次是22岁时与相濡以沫5年之久的女友突然决绝时,深夜独自在什刹海边失声高哭。而现在,终于再也管不住充盈的泪水。
每每在畅快之后,自嘲之后,却不禁觉得有点沧桑。这本不是我这样的年龄该有的,所以,常向自己叫喊,我还年轻,可不管用。于是只好努力去寻找源头。才23岁,我还年轻,可在23岁生日的那天晚上,醉眼朦胧中,我突然听到母亲的一声轻叹:23岁了。其中有高兴有怀旧有满足,可我能感觉到,里面更多的是沧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躯体,突然怀疑,我这个生命体,竟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23年。之后躺在小时侯躺过的那张床上,一点一滴地将我的23年过了一遍,拍了拍自己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沧桑。
现在,毕业了,再回首,又有了那种感觉。4年前,从没出过远门的我背起行囊,独自来到北京街头。4年中,孤身在外,无依无靠,穷困潦倒,负债累累,至今无所改变,一事无成。毕业了,却是无悔无恨,想来自该如此;或说不思上进、不思悔改也无不可。至于以后何去何从,从不多想。
并不非故作无谓。在余秋雨的散文《酒公墓》中,读到酒公张先生为自己写的一段沧桑碑文时,我泪流不止。在此郑重抄下,愿酒公先生九泉安好。
酒公张先生,不知籍贯,不知名号,亦不知其祖宗世谱,只知其身后无嗣,孑然一人。少习西学,长而废弃,颠沛流荡,投靠无门。一身弱骨,或踯躅于文士雅集,或颠慑于强人恶手,或惊恐于新世问诘,或惶愧于幼者哄笑,栖栖遑遑,了无定夺。释儒道皆无深缘,真善美尽数失落,终以浊酒、败墨、残肢、墓碑编织老境。一生无甚德守,亦无甚恶行,耄年回首,每叹枉掷如许粟麦菜蔬,徒费孜孜攻读。呜呼!故国神州,莘莘学子,愿如此潦倒颓败者,唯张先生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