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符号动物

　　人是符号动物
　　
　　　人的根本特征，人与动物的根本差别，不是其形而上学本性，也不是其生理本性，而是人的劳作。正是这劳作，正是这种人类活动的体系，规定了和划定了“人性”的圆周。语言、神话、宗教、艺术、科学、历史，都是这个圆的组成部分和各个扇面。
　　
　　　人本质上不是生活在物理世界中，而是生活在“符号世界”中。
　　
　　　在这个意义上，语言、神话、宗教、科学、历史、艺术等文化形式，不过是这个符号世界的不同部分罢了。它们是组成符号之网的不同丝线，是人类经验的交织之网。人类在思想和经验之中取得的一切进步都使这符号之网更为精巧和牢固。
　　
　　
　　符号的两个基本特征。
　　
　　　一是普遍适用性。符号的功能并不局限于某种特殊的情况，并不局限于某种感性的材料，它能在人类思想的全部领域中发挥作用。符号系统的原理，由于其普遍适用性，成了打开特殊的人类世界——人类文化世界的大门的秘诀。一旦人们掌握了这个秘诀，他们的活动和思维就获得了一个无限广阔的天地，甚至聋、哑、盲儿童的世界也变得比最高度发达的动物的世界还要无可比拟地宽广和丰富。
　　
　　　二是多变性。一个信号总是以某种确定的方式联系着一个事实，而符号则具有多变性。我们可以用不同的语言表达同样的意思，甚至在一门语言的范围内，某种思想或观念也可以用完全不同的此来表达。不光是在语言中，而且在艺术、宗教等其他文化形式中，或者说，在“意义世界”中，我们到处发现“意义变化”的现象。这种符号的多变性，儿童可以较快地加以掌握，但对于动物来说，却永远是一个不可逾越的禁区。
　　
　　　符号的上述两个特征界定了动物世界与人类世界的分水岭，从而也告诉我们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标志。从这一标志出发，人获得了新的意义，即人是符号动物。
　　
　　　符号功能为我们打开了通向理想世界的道路。理想世界是由宗教、艺术、哲学、科学从各个不同的方面组成的。如果没有符号系统，人们就会向柏拉图笔下的洞穴中的囚徒，其生活就会限制在他的生物需要和实际利益范围内，就会找不到通向理想世界的道路。其次，符号功能为我们打开了通向可能世界的道路。可能性与现实性的区别，在原始人的思维中还很难发现，因为他们的思维是如此地拘执于现实地存在着的东西，以致可能性本身也吞没在现实性之中了。言语病理学也告诉我们，在那些因患失语症而符号功能受阻的患者那里，面向可能性的抽象思维也是极端困难的。这从反面告诉我们，符号功能正是通向广阔的可能世界的道路。
　　
　　
　　　正是符号思维克服了人的自然惰性，并赋予人以一种新的能力，一种善于不断更新人类世界的能力。
　　
　　　符号功能为我们打开了通向关系世界的道路。关系的思想依赖于符号的思想。没有一套复杂的符号体系，关系的观念就不可能获得充分的发展。由于符号功能的推动，人已经发展出一种分离各种关系的能力，即不依赖于感觉材料，而在抽象的意义上考虑各种关系的能力。关系思维的高度发展，特别表现在数学、逻辑的符号系统中，从而极大地丰富了人与周围世界的联系。
　　
　　
　　　符号功能也为我们打开了通向自由世界的道路。
　　
　　　一个符号并不是作为物理世界的一部分的那种现实存在，而是具有一个“意义”。只有从功能问题入手，把对存在的追问转变为对意义的追问，才能真正认识人及人所创造的文化世界的无限丰富性及内在统一性。
　　
　　　人是符号动物，这个定义不光是从符号化的思维的角度上来下的，而且也是从符号化的行为的角度来下的。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并且人类文化的全部发展都依赖于这些条件，这一点是无可争辩的。这里存在一个重大问题，即人与世界关系的中介问题。人不仅创造了符号，而且他本人也淹没在符号世界之中。人的思维和行为并不直接面对是在世界，而是在符号世界的中介下，才与实在世界发生关系的。随着科学、思维和人的实践活动的高度发展，符号世界的中介问题显得越来越重要。
　　
　　　人性不光体现在理性、本能、国家的本性和形而上学的特性中，而且体现人所创造的全部文化中。人性不是惰性，不是一种死气沉沉的、不变的东西，人性是一种生命力，是一种创造力或构造力，这尤其典型地体现在艺术作品的创造中。只有充分地研究人类的全部文化形式，才能真正地懂得人性的含义并揭示出它的全部丰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