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观影日记之<<苏州河>>篇

　　倾听你所有的心情
　　　　　　　　　　　　　　　　　　　　　　　　　——试析电影《苏州河》
　　　在上海的版图上，蜿蜒曲折着一条让我心醉神往的河流，她静静地穿过纸醉金迷的繁华，穿过那些妖娆的姿态、佻达的眼神、放逐的灵魂，流向她自己的方向。流淌中，不经意间蕴染出点点滴滴的温情与浪漫。尽管在这条河上，有着近一个世纪以来的传说、故事、记忆，还有所有垃圾的堆积。
　　　我总会在寂静的夜里光顾这条河流，看那些让我着迷的动人：劳动的人们、友谊、父亲和孩子、孤独、婴儿的诞生、女孩子跳下铁桥徇情、年轻恋人的尸体浮出水面以及关于爱情的美人鱼……真的，在这条河上，可以看到很多的东西。看到勤劳，看到友谊，看到爱情……有时候，一个事物所承载的记忆要远远比一个人所承载的多。所以，每每我轻触她的时候，我知道，这又将会是一夜的孤枕无眠、一夜的繁花迷眼，不要误会，我不是一个在夜里游荡的灵魂，事实上，我只不过是蜷缩在被子里面，捧着一杯香茗，抚弄长发间恣意的惆怅——看过电影《苏州河》的人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是的，这条河叫苏州河，她真实地存在于上海的版图上，也真实地存在于我的心理的版图上。其实，真的不喜欢上海这个城市。在我心里，他的很多事物都被印上了“市侩”的Logo而被我所鄙弃，但幸运的是《苏州河》没有，至少她没有被压缩在麻木冷漠的上海人的情怀中做一个尴尬龌龊的小市民。在我看来，那是一群不是上海人的人转来转去叙述着上海的苏州河，可是又好象无碍，并不影响影片的表现力，因为在影片中，“苏州河”只是一个表象，讲述今天都市中高楼大厦下面平凡的人们挣扎着的生活状态才是娄烨的真实目的。表现压抑在繁华奢仪下的真实的生活，剥去城市人光鲜的衣服，去揭示下面的真实的生活，才是影片的真正目的，而不是单纯的是一中地域情节的衍生，也许这正是娄烨的睿智。　　　　　　　　　　　
　　　马达与牡丹、“我”与美美、萧红与老B以及马达与萧红，《苏州河》娓娓地向我们倾诉了一段段或美好、或邪恶、或奇幻虚无的爱情，与此同时，也深刻地解构着存在于爱情中的一个个独特的个体：有穿梭城市中为人送货、整夜看盗版影碟者，有提着摄影机拍别人的婚礼、聚会、吃饭、穿衣甚至作爱者，有靠走私东欧烈酒发迹的酒商的女儿，甚至有有着黑道背景的理发店老板，虽然都是三十岁左右，都来自社会的底层，但他们的每个人每时每刻，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感情问题，起伏不定、不一而足。面对这些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表现，因而他们的爱情也是各不相同的，而把他们联系起来的，就是这条肆意流淌的苏州河正是这条河，正是这条河，把看似毫不相关的段段爱情串起，拾掇成一条夺目的珍珠项链。
　　　第一次看《苏州河》的时候，我是背着沉重的背包的。那是一个飘雪的下午，放假回家的当天，准备离去的时候，室友告诉我在14层的机房里面即将放映这样一个精致的故事，想了很久还是背着背包去了，踮者着脚站在多功能教室的最后一排的时候，只打算看上几眼就走。可是，影片一点点地宕开，水影在由暗至明中显现出来，仿佛近乎透明，就好象美丽虚幻的爱情泡沫，男人与女人的对话透明纯净又蕴涵着沧桑，接着一切完全明了，我终于看清楚，那上面其实也沉浮着各种杂物，包括流在阴暗处的泪水。那一刻，我已全然忘记了其他的东西。当时的印象还很深刻：在寒冷中，我静静地看着那个女孩，看着她的爱情幻灭如同一场烟花。悄无声息又叫人心碎，对着如柱的雨，她眼睛里有让人揪心的忧伤。而她微笑地跃入水中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又如此地平静。她是那么轻易地将我的心俘虏，以至于那天，我是在最后一刻才跳上火车的。
　　　其实，影片的故事很简单，苏州河的美人鱼传说源自于一个少女跳河徇情的故事，在沉重的影片色调下，展开场爱情的追寻。女主角周迅一人分饰两角，在主观镜头的摄影机面前，尽情传达着特写与剪影，成功烘托出了两个女孩生死的交替，象极了日本怪诞摄影师荒木经椎作品中的女人。男主角贾宏声不是港台偶像型的奶油小生，他那种“我俩没有明天”的颓废性格与刚毅气质，主导了整部电影走向徇情。送货的绑架了爱自己的女孩，老板打过人也被人打过，马达坐过牢、出走过，导演看似信手拈来的故事，随意之中表达的生活，却鲜活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时间在他们身上烙下的痕迹如同片中马达纷纷飘落的头发一样让人心碎。沧桑得让我不禁想，不是上海吗？不是那个奢华的东方巴黎吗？那些身着简约冷艳的D&S，脚踏露趾细跟的Manolo Blank，涂抹着厚厚的化学制剂、嘴里叼着烟住着豪华别墅的女人出没的上海每天天上地下有多少奇迹的发生和湮灭？为什么还会有这么一群人在城市中间骑着二手的哈雷摩托从一端到另一端，或者是在酒吧的玻璃缸里扮作一条开心的美人鱼以吸引顾客？这么一群生活在都市角落里的人们的生活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凄楚和眼泪？苏州河里的美丽倒影怎么总是这么的轻易地被来往的驳船划破？
　　　有人说第六代导演的长处在于叙事，他们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代导演，敢以自己的身份说话，讲述个体生命的体验。他们的故事，不管总体上具有多么大的假定性，在细节上都应该具有合理性。就象《苏州河》，把上海描述成什么样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个单独的细节都可以成立。因为，故事不是为了被讲述才存在的，故事有自己的生命力和逻辑。合理地还原基本的生活经验，而不能显得是从什么地方照搬照抄过来的。一个故事越是“假”，就需要看起来越是真。《苏州河》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的例子。其实我们没有必要为一个住在河边废弃的船舱中的女孩的安全担心，也不必为马达那潇洒得仿佛白领亦或是时下流行的Bobo族的生活而感到置疑。因为与其说他们是生活在都市边缘的人群，道不如说他们是生活在导演心理城市的人群：守着都市的一隅，固守着自己的一方领地，把城市的繁华尽收于眼底却不为所动，静静地体味其中的热泪与冷漠、理智与疯狂、创造与寄生、天真与世故、情感与欲望。即使是守着这条世界上最肮脏的河流，犹如守着他们的呼吸脉络、传输血管般，努力地生存着、生存着、生存着！这不正是先锋电影人的生活吗？其实，苏州河一直在流淌，如同一面镜子，你站在河岸上看，留在水中的倒影，似乎是相同的，可一旦有丝毫的波折，那影子也就破碎了，还是南辕北辙，还是截然不同。表面上一样的故事最终还是要背道而驰，岸边的你仍旧是现实中的你，水中的你仍旧是泡影中的你，没有机会融为一体。
　　《苏州河》拉近了这群边缘人与我们的距离，在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他们的生活，没有朝九晚五的，不用疲于奔命、想睡觉的时候可以呼呼大睡、想上街的时候可以信马由缰、想发泄的时候可以在酒吧一醉方休，在他们的字典中没有顾及、没有面子，他们只是真实地生活着，生活在自己的情趣与规则之中，你不能说他们生活得没有意义，因为他们生存着就是最大的意义。
　　　感觉中，王昱的摄影方式有点接近从前的杜可风，摇晃中的第一视角镜头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让你错误地以为故事就发生在你的身边，或者，你就是故事中的那个人。因而画面也具备了一种生活的质感，如同纺织品具有的纹理一样可以触摸。《苏州河》的摇晃镜头、第一人称叙事的拍摄手法、两段式剧情发展、还有角色的塑造，都有十足的《重庆森林》中以爱情故事反映时代风貌的味道，甚至篓烨也因此赢得了“大陆王家卫”的美誉。其实，我觉得这部影片的最大特色应该是以“我”（摄影师）的观点来拍摄。这部关于现金大陆年轻人的电影，既非以一个外人的观点来叙述，也不是一个年轻人向外人的陈述。“我”、叙述者、摄影机，三者实际上是一体的。主人公陷进了他自己的故事里，当他望出他的窗外时，他也探进了自己的心底。记得在一个访谈中娄烨曾说：“当故事完结之时，一切又恢复正常。唯一的差别是，你不再以镜头的主观角度去看事情。”娄烨在本片中实验的主观镜头，以及虚实交错的手法，构成的意义或许也就在此吧！
　　　总的来说，《苏州河》是一部没有太多包袱的电影，发生在上海却没有半点都市色彩的电影，尽管再美丽的爱情神话，看起来都有独特发黄的色调。新旧交替的街道，阴沉的天空晃荡的光影，悬吊的灯泡，破旧的船屋，走私的伏特加酒，还有不够眩的酒吧，这些都不是构成美丽爱情故事的元素，但导演娄烨说故事的天分能让《苏州河》在完全没有场景包装的情况下，只籍由氛围就使剧情印象化，象糊在记忆底层的一片窗景，象是大梦初醒般悠悠缓缓。
　　　昏昏地写了这么多，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结束，闻着北京护城河的气息，看着死打不动的护城河的河水，我突然特别想念《苏州河》里的牡丹、美美、或者是美人鱼。突然想送一首李宗盛的歌给她们：“你是我生命中的精灵，我愿倾听你所有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