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访谈:纪录与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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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人信息 . . . . . . (回到影人页面)
- 姓名:
- 杜海滨
- 导演:
- , 铁路沿线, 人面桃花, 伞, 石山, 窦豆, 高楼下面, 电影/童年, 1428
- 制片:
- , 石山
- 摄影:
- , 铁路沿线, 冬天的故事, 石山, 1428
- 剪辑:
- , 铁路沿线, 伞
作者:刘溜
从1998年开始拍摄第一部片子以来,十年间,以近乎每年一部的速度,杜海滨已经拍了七部纪录片和一部剧情短片。
拍摄时的艰苦非一般人所能想象。在关于《铁路沿线》拍摄过程的一篇自述文章里,他写道,在北方寒冬的户外,“惟一的取暖方法是集体烤火,而烤火的原料就是旁边垃圾台的易燃物或拣来的烂塑料袋。火苗裹挟着热浪和毒气浸入每一个烤火的人,我经常被呛得躲来躲去”。
但他很享受这样的过程,新鲜的生活“充满了刺激”。
纪录片是得不到多少光环的,也不能带来经济上的回报,杜海滨经常需要去干点别的事情挣点钱,然后再继续拍片子,这么多年不计回报地投入。
“我的纪录片没有挣到钱,从卖片、发行到奖金都很少。”他说,“我知道有些片子得的奖金很高,但我没那运气。如果一年一个可以生存的话,足够生存的话,第二年再拍一个,我当然喜欢。但拍完一个片子,不但不挣钱,该挣钱的时间也花去了,所以就得干点儿之外的事,挣点儿。”
36岁,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对拍纪录片也 “有点怕了”——这其中的心情想必很复杂,一方面他很享受拍纪录片,另一方面他需要考虑现实的生活问题。他得到了一笔投资方,用来拍一部剧情片,“投资方出了一个完整的剧本,被我按照自己的方向改得面目全非”。
他正在转型,暂且告别纪录片。
成长史
早年杜海滨是一个内向、蔫巴、喜欢画画、学习很好的小孩。初中那会儿,是他记忆中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84、85年,刚改革开放,人的思想有一点变化。以前都是比较统一的,那时开始解放,赶时髦,高跟鞋、紧身裤,社会上出现了特别世俗气的东西。实际上过去是被过度压抑了,精神上是一下子地断裂”。
一入初中,他成了一个叛逆、不听话的小孩,抽烟,打架,交女朋友,“现在看来不算什么,那时我家里的压力非常大,我爸都快被我弄疯了。整天出去跟人打架,一帮人打,我旁边有一帮这样的人,互相效仿。我做了很多我爸认为的坏事,学习也下来了”。
初二时,他在叛逆的道路上走得特别远,“过早看到、经验了很多东西,血腥的、暴力的、男女情感的种种经历”。他父亲是知识分子,不明白家里怎么出了这样一个孩子。父亲不时跟踪他,还买了一本名为《青少年犯罪心理学》的书来分析他。
初三时,他的姐姐问他将来做什么。一句话点醒了他,他决心退出“江湖”,“但有所谓的江湖恩怨,你想收身没那么容易,很多人会来找你,有些事还牵涉到你”。
上高中,他迷上了风靡一时的霹雳舞,每天晚上练得很刻苦。跟一个同学组成双人霹雳舞,参加宝鸡市的霹雳舞比赛,得了二等奖,“这是我第一次证明自己的能力”。但学业因此耽误了大半。
只有画画,他一直没耽误。在家里,他自己有一间独立的房间,是他的画室。先学国画,再转学油画。
之后他成了高考专业户,考了六年才考上。先是考美术学院,接二连三地落榜。期间去广东打过工,还是心有不甘。1996年年初,他去汕头打工,从北京转机,住在北京的朋友家里,生了病,没有走成,听说北京电影学院在招生,于是报名考试,过了。
1996 年,他进入北京电影学院图片摄影系学习。大学期间看了很多电影,“原来看的是好莱坞电影,也能看,但觉得跟你的生命经验毫无关系。艺术电影完全不一样,但缺乏去读懂的渠道,比如戈达尔的电影,怎么能这么拍,很难进入。包括国内陈凯歌、张艺谋的电影,也是跟我们当下的生活没有关系的,都是历史时期的,隔了几十年。”
对杜海滨来说,很重要的观影经验是台湾电影带来的,尤其是侯孝贤的电影。他最喜欢《冬冬的假期》,“因为我从中找到了跟我自己生命经验的对接,开始觉得电影可以这样做,电影可以讲你原来认为特别不重要的生活,不是历史的,不是名人的,不是典故的”。
纪录史
“我一直特别喜欢窥视——或者叫纪录——别人的生活,对我完全是新鲜的,是我不知道、不理解、没有经历过的生活,我一直很享受拍纪录片的过程。”杜海滨说。
学生时代他拍摄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窦豆》。窦豆是他的同乡,一个外地青年,带着梦想来到城市,并慢慢地融入了城市。
2000 年春节前夕,杜海滨回宝鸡,为计划中的一部影片找景,在宝鸡市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垃圾台上,他注意到了一群蓬头垢面的流浪汉,他们的年龄都不大,大部分只有十几岁,最小的才九岁。他立刻改变主意,停止计划中的找景工作,利用手中一台简陋的松下VHS(VX7EN)掌中宝机器开始了拍摄。这部片子就是后来广为人知的《铁路沿线》。
在少量发行的、质量很次的《铁路沿线》VCD中,我们可以看到这群流浪者的生活状况:用脏黑的手煮面炖肉掰食,睡在铁路边露天的地方,捡垃圾,强者欺负弱者。他们向拍摄者讲述自己的身世,讲有家不能回的伤感、生疥疮的痛苦、挨打后的委屈,以及他们对将来的希望。
杜海滨跟他们过了一个春节,就在铁路边上,大家围火堆喝酒唱歌,一列窗口亮着灯光的列车从黑暗中开来,远处传来声声爆竹。
半年后当他带着剪好的片子再去找他们——他们很希望看到这部片子,然而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后来他碰到了其中两三个人。小龙穿着体面,认了干爹,给人当学徒工。他从小龙那儿得知,曾在镜头前跳霹雳舞、梦想着开一家婚纱影楼的“大四川”疯掉了,其他人有的回了老家,有的被抓进了公安局,还有的仍在四处游荡。
后来他又去过多回,再也没有碰见过其中任何一人。
拍《高楼下面》,是缘于杜海滨碰到了当年高考时的同学。对方到北京一家物业公司打工,住在一栋豪华大厦的地下四层,他把老同学的两位同事阿毅和阿彬的生活拍摄下来。
《石山》的主人公是北京远郊一处石山上一群开采石头的农民工。《人面桃花》纪录的则是成都一群反串演出的男演员的故事。
《伞》与他先前的片子不一样,没有具体的个人人生故事,而是从群体宏观的角度,展示离开土地后的农民是如何生存的,他们有工人、商人、学生及军人,最后回到安徽一个小村庄里仍然靠土地生活的农民。该片相当于一个命题作文,“这是我跟CNEX基金会的合作项目,他们去年的主题是‘钱’,我需要做这个片子,努力去找跟钱有关的事情,但我发现农村社会发展的方向,跟经济有关系,跟具体的钱没关系。我关注的角度就是宏观的角度,我也想尝试一下纪录片不去跟着一个人一个事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