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男女》----一首追求生命欢娱的歌

　　（黄骥观影手记）
　　　为什么叫《老年男女》？
　　　导演訾瀚问我,你觉得呢？
　　　我回答说，男女，男男女女，先男女，再老年。
　　　采访訾瀚的时候他先小小采访了我一下，他说你先讲讲看完这个片子以后的感受。
　　　感受—？！
　　　我想《老年男女》有一个很独特的东西是，他不是在讲老人们，他讲的是一群人到末年还渴求着异性情感和爱抚的男女。
　　　老贾睡在闷热的床上，半睡半醒之间他将手伸进自己的裤裆，抓饶了几下后他无奈地放弃。对高潮的渴望让他在老年婚介所的大庭广众下，肆无忌惮地盯着前面女人的屁股和胸部；也会让他买裙子送给自己喜欢的女人，更会让他谎报自己只有54岁，虽然他的真实年龄需要再往上加30年。
　　　对我来说生活由三个基本的东西组成，缺哪个都不行，那就是吃饭做爱睡觉。我时常想如果有一天我的身体干涸了，我再也没有高潮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那我一定会天天去租黄片刺激自己，不要让我的身体关上性欲大门。
　　　七十多岁的老贾烦扰的不是性欲远去，烦扰的是他找不到喜欢的解决性欲的对象，更麻烦的是他还想要真心跟他的，相对他年龄年轻漂亮的。
　　　他喜欢了一个叫石头的50多岁的女人，有大胸脯和大屁股，丰腴白胖，他常常送给她一些礼物希望能将这块石头带回家去，关上门好好的造爱（造爱和做爱）。但他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
　　　他太老了，他恐慌地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有天他吃东西时割破了自己的胃进了医院，朋友们来看他，他紧抓着对方的手让他们将石头带过来看自己。当然也是理所当然地没有来。
　　　他的“水管”一直不能放水，而死亡却越来越近了。
　　　片子里他越来越不甘心盯着女人的眼神让我不忍多看，他就像一只渐渐衰老的老猴子，在发情期用呜咽的眼神向母猴发出无力且无声的求偶。我想起我认识的一个老男人告诉我，男人永远都喜欢跟年轻女孩交往，这是男人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本能，所以不要责怪他们总是盯着女孩看，也不要责怪他们身体的出轨，有时候他们只是控制不了自己或者不想控制自己的欲望，如果这是男人的本能那确实有什么可指摘的呢？他们只是遵循自己内心的需求而已，这是对自己作为一个“人”，一个个体的最大尊重。所谓责任所谓道德难道不是为了社会的团结和稳定，或者有利于统治阶级的管制而制定出来的吗？当一个人被置于社会角色中的时候，他作为个体的人还存在多少呢？他的需求还有多少自由回旋的余地呢？
　　84岁的老贾是这么直接地表达了男人的原始欲望，他在镜头前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既不遮掩也不回避，这是一个既死之人对生命欢娱的渴望，他自觉不自觉地在谱写一首人类原始的生命之歌。
　　而他的生命之歌在旁人的打击和嘲笑以及求偶的失败中，哑然失声了。
　　中国有多少像他这样的老人呢？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呢？可能很少，很少。
　　但中国又有多少像他这样的老人，一旦被注上老年人的标签，在旁人眼里就已经没有性能力，就该安安静静地退居一隅，了此残生，如果找对象也只是找个“伴”而已。性被认为是年轻人的事、老年人若仍有性需求或性生活则被视为“老不害羞”。
　　在一项针对老人的性知识及性态度调查中发现，83.4%者误认为阳痿是老年男性必经的老化过程；有63%受访者“对老年人仍有性生活”的观点表示不太好；某地区65岁以上的老年人的性生活调查显示，仍保持性交生活比例为30.8%、采自慰方式只有0.2%、完全无性生活者占69%，而没有性生活的两大主因为失去性欲与丧偶；关于性能力则只有60.5%表示稍微退步，31%表示大不如从前。
　　实际上从生理学角度上来看，虽然男性老人因神经传导速度减慢，需要较长的时间才能达到勃起，且勃起的持续时间也会比年轻时短，阴茎勃起的角度、睾丸上提的情况均有降低的现象但并非不能勃起；而女性在老化过程中，由于雌性激素分泌减少，性能力有萎缩的现象，但阴蒂的感觉仍然存在，不论男女，仍然是可以拥有高潮的。
　　在老年人性能力被误解，性要求被漠视的今天，《老年男女》对这个群体心灵和肉体双重需求的纪录可谓划时代的创举。
　　片中与老贾相对应的另外一条线索是77岁的退休老师干妈，2年前丧夫的她在婚介所很受欢迎，同时有好几个老年追求者，追求者之一的老颜整天跟在她的身边，对她照顾得颇为周到。虽然干妈爱的还是自己的丈夫，但她还是答应了去老颜一起去逛公园。
　　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写和干妈说话的老颜，那种坐立不安，那种生性腼腆却又急不可耐，让他的身体在紧张和兴奋中不停轻微地颤抖。最终在公园里老颜鼓起勇气牵了干妈的手，那种可爱和勇敢与干妈的故作镇定若即若离，让人忘记了他们的年龄和背景，在那一刻他们幻化成了所有“男女”的代表，不担心明天，也不担心生活，只是为了“爱”，为了男人对女人的爱而存在着。
　　《老年男女》不仅仅讨论了男女的关系问题，而且还有男女的差异问题。这种差异不仅仅是生理上的，还有社会角色的差异，包括性。“难道性只是生理上的需求吗？男人的需求是什么，女人的需求是什么，生理需求是一方面，还有心理方面的。这其实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体现了男人和女人认知的不同。我觉得这是很值得探讨的”。
　　訾瀚说他从老贾身上看到了很多的自己，作为男性个体的自己，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而干妈则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女性的力量。这部从02年开始拍摄的片子花了他4年的时间，对他来说：“老年是一种状态，很容易拍他们存在的问题，而“男女”才是一个人活着的目的本身存在，这才是我要解决的一个根本的问题。开始的时候是奔着老年去拍的，但后来我认识到仅仅呈现状态是不够的，不仅仅是状态，而是这状态下的人。”
　　对我来说，《老年男女》这部片子美中不足的是做得不够彻底，我看到了老贾对欲望的渴求，可我没有看到他渴求后面与其个人经历相关的内因，也使得老贾的个人魅力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像他这样的人真是太难得了），这点尤为可惜，因为片子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我想他们若在另外一个世界看到这部片子，也是希望能借由片子说出自己心声的，毕竟那是他们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但愿我是老贾，能在老后勇敢而赤裸地去追求我欲；但愿我是干妈拥有女性原始而睿智的力量；但愿我能在今生和我的爱人一起相伴到老，探讨和体验生命中所有的欢娱。
　　
　　
　　文/黄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