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下的《月亮》

　　月亮下的《月亮》
　　崔子恩
　　片头字幕出现前，有两个画面对称出现：月亮和母亲。作者用隐秘、朦胧的手法，把月亮与母亲形象的意味联系起来。月亮，是夜的统治者、母亲是儿子的统治者。月亮的画面共在影片中出现九次（不算片头），超过西方人观念中的“8”，类似于音乐中的“高8度”；母亲卡塔琳挪用高8度的声音歌唱和呼唤儿子，意味着怀孕，意味着对自身的强调和对母性的强化。主人公乔的幻觉或视觉（亦被当作一种幻觉）中经常出现的月亮，代表“向欲念发出的号召”（贝尔托卢奇）。
　　影片中多次出现的月亮，总是呈一种圆整态。影片开头，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划着圆从乡村的空中飞过；吊扇在旋转；唱片在唱机上一圈又一圈地划着圆；乔的奶奶的小筐里放着一团白色的毛线，赤裸的乔身上缠住线头，牵动线团在筐中划圆。圆，是影片构思的焦点。乔长大后似乎就是顺着那根曾经缠在身上的毛线，回到了故乡，找到了父亲。而他所找到的父亲，是小学校的教师，孩子们的保姆。毋宁说，乔是在找到自己的摇篮，找到自己的幼年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成熟。卡塔琳娜代乔手淫，乔偎依在母亲身边，形状似一吃奶的婴儿。贝尔托卢奇的影片中，成熟也意味着回归童年。一切都在划圆。一切都是圆形的。乔在接近成熟的同时，也在接近他的“第二童年”。乔回到已被他遗忘的故乡，线团，直升飞机、吊扇仿佛根本没有被岁月侵蚀过容颜的老妇人和她的儿子达克斯，还有那古老的钢琴声，又重现在乔的身边，似乎全无改变。它们和他们，已成为乔潜意识的一部分。
　　卡塔琳娜在影片中具有多重身分：母亲、妻子、情人、演员角色。在乔身边，她是母亲；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家中，她是妻子；在意大利，她是达克斯的情人；在剧院和舞台上，她是阿依达或别人的氏角色，是歌唱家。由美国演员吉尔•克莱布格扮演的卡塔琳娜像生活在舞台上，轮番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乔的心目中，母亲就是这样更换着身分。乔不知所措。在意识中卡塔琳娜是母亲，在他所看到的威尔第的歌剧《阿依达》和《化妆舞会》中，卡塔琳娜扮演的是情人，就象在乔的潜意识中一样。演员的形象同母亲的形象叠印在心上，构成了乔对女性的全部知识。与女同学共看玛丽蓬•梦露主演的影片《尼加拉瓜大瀑布》时，他把梦露和教他性交的少女，与月光联系起来。歌剧中扮演情人的母亲同幻觉中作为爱恋对象的母亲，是同—的。影片中的戏中戏，隐秘地透露着乔潜意识的消息。
　　乔出生在帕尔玛，成长于纽约。潜意识中，乔是一个背井离乡的人，纽约并不是他的第一故乡。回到意大利，他仍然感到不安和孤独。他把遇到的同性纽约人当作故乡人来亲近。他反抗着、挣扎着，要寻回失落的童年和故乡。他毕竟已经长大。代表着童年和故乡的母亲，已不再统治他。他的乱伦幻觉中，包含着对故乡和童年的追念。卡塔琳娜把乔带回帕尔玛的故园，告诉他：“你就是在这儿看我唱歌、看到埃及、看到世上的一切东西。你是在这儿生活的最后一代人。”乔通过故乡和母亲认识世界。在他的潜意识中，一切事物——性、艺术、现实、自然、生命，都与故乡和母亲联系在一起。生命中再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替代月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