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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之吻

2002-11-29 11:43:17   来自: 苏七七 (北京海淀)
  这是赚钱文字:),尽力写长。中间的资料来自《撒谎的女人》书后程灵素的文字,致谢。
  
  法兰西之吻
  ——关于苏菲·玛索
  文/苏七七
  苏菲·玛索是谁?一个法国女人?一个三十六岁的女人?一个说谎的女人?归根到底,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一切荣耀,来自上帝,因为她生而美丽。
  美丽于她,是一切的起点,也是一切的归结。命运、爱情、影像、文字,皆建筑在美的基石之上,也许神也不忍让这样的美固守一隅,寂寂终老,于是让她化身千万,为薇可,为芳芳,为安娜卡列尼娜,且光影所至,声色无边,名倾天下。
  是美,以苏菲·玛索为证。如此昭昭。
  身体
  “卸去内衣,镜子里只见柔和而无邪的线条,滚圆的肩膀,婀娜的身腰,玩物般圆鼓鼓的小乳房。与污秽无涉,一切都是纯朴的,没话可说的。
  这不像所认为的那样。”
  苏菲的身体如她所描绘,是“纯朴”的。许多美的分类形容词皆可用在她身上,可又觉得皆不够。比如清纯、性感、楚楚动人、艳色照人。反义词可以尽释前嫌,同皈依于她一身。而再是众多标签,却也纷扰不了她,天女散花,维摩不染,她的身体,最好处在自然坦荡。她觉得她的身体如此美,不事掩饰,便也少却自掩饰而生的罪感耻感。所以《芳芳》一片,才能因她而如同天籁。
  全法兰西见证苏菲的成长。见证一朵花、一个春天的历程。她的美在光影移动中如玉之出璞,渐至润妍无双。从《初吻》中的乍解风情,到《浮宫魅影》中的艳异惑人,十年弹指,苏菲的身体在水银灯下尝试着美在各个年纪的各种可能。十余岁的艳且清,如莲花初出水,二十余岁的艳正明,如玫瑰正凝露,三十余岁的艳已无须多言语,唇启间,眸回间,暗室芝兰,香自心生。
  苏菲的脸整个世界都熟稔于心。这是上帝的用心之作,明净中又有风情无边。她有一张欧洲的、法兰西的脸,五官不是端整,却方妩媚,而她有一双亚洲的眼睛,且是久远前的东方,略略有所思,魂不守舍。
  因之她兼有此岸与彼岸的气质。矛盾而丰富。成一个耐人寻味的女子。她的美,有质感、有层次,可以提升。《云上的日子》中那个无从来无从去的女子,是大师的镜头下,苏菲的身体的灵。
  透过那双深褐的眼睛看苏菲,她不用有太深重的思想,免成身体的负累,可亦敏而有识,知此尘世行事。而最后强调了她所有的美的,却是时时在眉眼间的,一股不在乎的神气,恍惚之间,忘却了这样美丽的肉身。
  而这一切,又注定让人一见,不可忘却。
  影像
  “我对所演的角色,比对自己的生活,还经心在意。”
  1980至2001,二十年间,苏菲演了二十六部电影。
  十四岁,苏菲是《初吻》中的薇可,这个轻喜剧清新动人,有让人会心的生活情感的幽默,还有对成长的耐心温柔的叙述。薇可在铁栅栏前青涩朦胧的初吻,压抑的青春期里带着些许渴望的眼神,让人回想起多少往事。苏菲的这部处女作使她成了“法兰西之吻”,如同当年的罗密·施奈德出演《茜茜公主》一样,她成了法国,以至于欧洲的宝贝。
  1985年《狂野的爱》中,苏菲开始尝试激情片的演出,法国观众为之震惊——他们的小甜心不顾反对地要求着成长、叛逆,还有性。但苏菲的美丽中自有定见,她有自己的标准与方向。她的戏路因之得以拓展,昭示了更远的可能性。
  《芳芳》是1993年的事了,这是一部标准的法国片,或者这样煸情的故事只有法国人拍起来才不肉麻,——也只有苏菲,花样年华的苏菲才弥补了一切的造作,给人以完美的错觉。它在每一年的情人节重播,于是那一个镜头重现:沙滩上的苏菲自然地裸露出身体,亚历迟疑的手指抚过她的肌肤,无涯无际的诱惑,男人软弱的挣扎,而少女的青春光泽在镜头下流走,仿佛已融化在阳光和海水中。
  1995年,苏菲成了《勇敢的心》中的太子妃伊莎贝拉,导演兼男主角梅尔·吉布森说:“因为她很漂亮,她是法国人而且她是个好的女演员。这个角色需要至少两种以上的因素。”其实,他需要的不过是一只花瓶,当然,他得到的不仅是一只花瓶。苏菲的高贵、坚毅、克制、淡定中有收束不住的对自由与爱情的渴望。因为此片,她得到了好莱坞与世界的接受。
  《云上的日子》是大师安东尼奥尼的封镜之作,苏菲是导演在海边遇见的一个美丽的女孩,她杀了父亲,十三刀。眼神毁灭而迷乱。她絮语:“你让我想起了某个人。”“谁?”“我还不能确定。”于是他们做爱,然后分离。这个故事没有情节,只有情绪,然而身体与灵魂的美丽与痛苦,却是永恒的。
  然后就是1997年的安娜·卡列尼娜了,这个葛丽泰·嘉宝与费雯丽都演过的角色。苏菲出演的《安娜》不算最杰出的一部,但奢华的背景中黑衣的苏菲,那冷淡而又热切的眼神,却预示了一场注定的悲剧。
  《心火》则是完全的苏格兰风格,画面优雅,节奏舒缓,间或丁丁冬冬的钢琴声。苏菲穿着十七世纪的束身长裙,暗夜里灯光映照,格子窗棂后那张美丽的脸,美得没有人间烟火气。然而心火在沉默中点燃:她在湖心的玻璃屋中,看着游来的人,镜头缓缓向门推进,那种心底涌起的情欲,让人陷溺。
  而还有,还有哪些苏菲?
  《露易十四的情妇》中,那个雨中跳舞的少女,她大笑着仰头向天,雨水从晶莹的肌肤流进破旧的紧身胸衣里,那样的蓬勃生机,象是在雨里抽条的一根绿藤。
  《忠贞》中,徘徊在爱与快乐间艰难选择的克莱丽,对爱情的渴望,对道德的疑问,对忠诚的困惑,都折射在苏菲放纵的身体与茫然的笑容里。
  苏菲化身千万,然而也一以贯之。她们那样不同,她们却又都只是苏菲,只因为苏菲的美丽而有意义。除却电影的情节故事,她依然存在,她的美丽且成为所有电影的核心。此是她的幸,亦或不幸?最后观众,也许都只记住那双欲说还休着千言万语的眼睛,暗潮汹涌,水波不兴。
  命运
  “让我以自己的方式去发疯,去求真,我只听命于内心的驱驰。”
  十四岁前,苏菲是巴黎市郊小镇上一个卡车司机的女儿,十四岁后,苏菲是法兰西之吻,法国三代男人的心中偶像。命运在她身上不甘平淡,因那天生丽质难自弃。
  1980年,寻找一个找工机会的苏菲从朋友那里听说有位导演在找一张新面孔,于是到巴黎参加甄选,——于七百名少女中脱颖而出,得到了一份工作,也得到了一份未来。虽则之前,她对摄影棚与电影全无概念。
  她天生就是电影需要的女人。有天生的美貌,还有近乎天生的演技。她在这条路走得很好。《初吻》让她一夜成名,《芳芳》让她深入人心,《勇敢的心》让好莱坞接受了她,20世纪末她接了一部007,成为“世纪最受瞩目的邦女郎”,做花瓶也做得如此煊赫。之后她拒绝了众多的好莱坞片约,回来接拍丈夫安德烈·祖拉斯基的新片《忠贞》——这是一部在爱的规条与身体的欲望间纠结着质疑忠贞的片子,但是,自十六岁遇见安德烈·祖拉斯基,苏菲与他共度了二十年,所有的青春年华。
  “一晚,在剧院,有个小伙子慕名而来,在他打开的一本书上,要我题字,写下什么是我认为最纯真的感情。我用大写字母,恭恭敬敬写了L’ANOUR(爱情)。”
  而当年,苏菲的大写的爱情为全法国所反对。
  1981年,波兰籍导演安德烈·祖拉斯基准备让苏菲主演他的新片,去见导演之前,苏菲忐忑不安,在传闻中祖拉斯基几乎是疯子加虐待狂。但是,见面不到十分钟,她已为他的魅力所征服。为了获得与他的合作机会,她做出令全世界震惊的事:用一百万法郎买回了与Gaumont公司的合约,这一年,她十六岁。
  与当初同阿兰·德隆私奔到巴黎的罗密·施奈德一样,她得到的,除了买回的合同,还有整个国家的不赞同。但正如苏菲所写:“我是一个逆言逆行的女子。”她知道如何选择且有决断,——时至今日,这两个人并未结婚,但在1995年就有了一个孩子,取名Vincent。
  有谁说天妒红颜?苏菲也演过许多薄命的美丽女子,比如服下有毒的巧克力的玛奇丝,在舞台上诉说:“悲剧演员总在第一幕出场,在第五幕死,中间那几幕有谁知道?悲剧演员付出的是自己的生命,她演角色,我演出我自己。”但是苏菲自己,却仿佛是一个例外。
  她得到了,美,爱情,孩子。一个女人能得到的最好的三样东西。
  但是,苏菲满足而幸福?象浮世德对梅非斯特说:“太美了,请停一停吧?”苏菲没有,她写了一本书,名字叫《说谎的女人》。
  文字
  “一误再误,那是我想装成另一人,结果反而本相毕露,在揭示虚假做作的同时,下是在同这一秒钟里,在不经意间,倒回复了自我,更深层次的自我。”
  1996年5月15日星期三,匆匆上班的巴黎人,走过书店门口,看到最新出版物里,陈列着一本小三十二开薄薄的新书。朴素的封面上只两行字,上写Sophie Marceau——苏菲·玛索,下书Menteuse——说谎的女人。
  苏菲是把她的第一本书当文学作品来写的,书款也是正规文学书格式,通篇文字,不附一张照片。这不是一本众人想望的自传,而是一本小说,并且没有情节,没有人物,只零缎碎锦般的文字絮絮而下。
  这本书的文字极好。当然我们看到的是法语译文界大家司徒翎先生的译笔,但许多奇思异想、妙喻俏语却是原书就有的资质。
  “为感觉他的手恨不得他抽我两记耳光,让空气也唉唉叹息。”
  “我喜欢他的亲吻,喜欢他初生胡须的轻拂,那胡须稀疏微末像晨光熹微。”
  “引诱一个人,就是对他表示兴趣。取舍之间,是一种交际。”
  “世界像袋里折拢的手帕,全然展开了。占上风的是我们,因为年轻。”
  “我在这包厢区领座位,下午,一个人,在场内暗红的阴影里感到很渺小,千百灯光照到我身上,闪耀在我绿眸子前,像细密的丝巾萦绕我的耳际和颈间。我感到心情舒畅。”
  这样的文字,实在不象是一个女明星的手笔。敏感、细致、有一点厌倦,却又在挣扎起行。这些文字是水在流动,迟疑缓滞,在前一秒与后一秒中留了大的空隙,细细咀嚼着感受,发些低嘲暗讽。但是,这些文字,又在灰绸般的倦懒之中,不时有锋刃的光,森然,生死之类的字眼常在促不及防处跳上眼来,象是什么?就象是苏菲的神色:无谓着无谓着,忽然裂帛一般,变故骤起。
  这样的文字,最象是《云上的日子》中那茫然行走的女子。只是有生气些,还在为世间细故怨嗔,她的思绪时常飞扬于此界之上,但还有风筝之线拴牢。这不是自传,可是苏菲承认:“这本书,是我迄今为止最个人化的东西。”说是谎言,且对自己撒谎的天才最是自负,可是“混乱中也有迹可寻”,在这本四年写就的书里,看得到一个现代女子的有所把握和无从立足。惶然,而又安然。
  因此,我最喜欢如下一段文字,以此作结:
  “记得第一次摸到一个孩子的笔,食指滑进软绵绵的手心。这样的触觉真可惊讶。这只手里,沟通着另一天地的信息,就像先人著作中一个古老的信号;在古老而荒漠的土地深处,说不定还有活着的陌生人呢。这只手,把我跟我的世界我的身世连接了起来,似乎说,原是相识。一下子,种种往事兜上心来,其中蕴含一个喻义,那就是:我活在世上并非一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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