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杀手的爱

　　对杀手的爱
　　苏七七
　　我深爱一个杀手，是吕克 贝松的片子《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里昂，他高大、寡言、不英俊，他随身带着各种各样的枪，以及一盆绿色植物。我就象片子里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般爱着他，恨不能也跟着他行踪无定、风尘仆仆，在擦完枪之后，拉开窗帘，让植物晒晒太阳。这个片子真是残酷而又美丽，人生真实的肮脏荒谬，它不动声色，冷静地叙述，然而又有那么好的人，那么美的感情，让人爱到心痛。
　　杀手在最后总是被杀，枪口从背后对准里昂，他不知道，走着，走着，门外就是干净明亮的世界，然而枪响了，是低低的一声响，没有鲜血，没有痛苦，屏幕上，只见镜头倾斜再倾斜，整个世界倒了，还是那样干净明亮。
　　这是我见过的最沉痛的表现死的镜头，那么内敛，什么都没有——所以你明白，真是什么都没有了，心里头一下子被掏得空荡荡。
　　里昂走了，后来我又看到一个女杀手，是王家卫《重庆森林》里的林青霞，带着墨镜，穿着雨衣，还有恶俗的金色假发，很难认出是一代美人。她很酷，杀人象化妆一样平常，但是也孤单，整个人迷迷茫茫。片子看得久了，忘了许多，只记得她碰到了好人，金城武演的警察223，在她疲倦地躺在床上时，替她脱下一双高跟鞋。王家卫是个仁慈的人，也不那么认真，让她走了，不知道去哪里，有一天金城武的CALL机响，也没说是不是他打的。
　　最后再说一个日本片《盗信情缘》，片子里组织了一个杀手大赛，里昂来了，林青霞也来了，真是很“后现代”（一个含义不清但很时尚地使用的词）。这个片子要慢慢看上二十分钟，进去了，才觉出好，而再看下去，就好得让人心里难受。原来还以为是一个闹剧，后来一个警察猝不及防地死了，才明白，是很认真的黑色幽默。那个男主角，骑一辆单车在片子里奔走，面对金钱，面对暴力，面对制度，我们知道很多事情是单车所无能为力的，但他那么帅地骑着单车，又让每个人升起一点小小的信心：总不有些东西是存在人心里，象星星一样珍贵，发着光吧。
　　可后来大家都死了，男主角，女主角，相会在去天堂的路上。我们这些无能的人，只能一起怀念杀手，爱着他们，他们杀不死这个黑暗的世界，但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唐吉诃德，多么多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