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偷得浮世半日闲——闲扯台湾女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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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与友人小聚，鉴于狐辈们的职业特征，晚九朝五，和牛郎情况相似，因此每逢聚会必选在晚六点之后，众人大梦方醒之时，我正点下班之刻。一帮男女流氓胡吹乱侃，烧烤涮锅不止，次晨再怀抱朝阳与微凉的东风，感受社会主义的伟大清晨。我虽是媒体专业出身，但后来改道跑堂跟班，工作十分规律，因此至多十点必闪人遁逃，每每被鄙薄嘲弄，炕上藏娇，我只好自我解嘲——“反正老子不识莎乐美或美狄亚，不然今后你们每晚只能瞻仰黑白照片！”
　　今晚不记得是谁开头，扯起华语女歌手，话题一出，一帮人莫明悲愤起来，集体声讨华语乐坛的没落，我对于现在的超女实在不熟，浑不在状态，因此赶紧将话题拉到台湾女声。我说，“齐豫这次这批佛歌不如之前那批，你们觉得呢？”话音未绝，几声低低的哼唱从角落处飘了出来，权当成我们在办丧事超度亡灵。我们这批人，大都有点小爱好，其中一些深夜放声高歌堪比女鬼，还有些状如驴嘶犬吠，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于是接下来半个小时的主题开始赞美齐豫，我说《有一个人》专辑真是强大，云蒸霞蔚，实如自然之诗，美妙无方。马上有人反对说欣赏后期风格，譬如《骆驼、飞鸟、鱼》专辑的空寂静寞，又或者是《细语咽咽的草原》的圣灵咏叹，等等等等。——于是讨论逐渐激进起来，头腔与胸腔齐出，汹涌共鸣之声不决于耳，后来又发展到齐豫的英文专辑和中文专辑哪种更好，两派争吵不休，忽见胖子提气压阵吼道：“《乡间小路》！”我寒道：“这是我听过的最差的一首齐豫中文歌”。头部立遭职业拳击。
　　总结时我选了《戏子》，认为悲哀无比，深刻无比，也有人喜欢《觉》的情感基调，大体上大家选择中文专辑仍从《你是我所有的回忆》、《有一个人》、《骆驼、飞鸟、鱼》三张中筛选，当然也有《九月的高根鞋》这种相对通俗些的，不过大家关于天籁的定位，已确定非“齐豫系”的声音莫属。齐豫对于音乐理解的深刻以及深入灵魂的歌唱方式早已令我们万分折服，对齐豫音乐的艺术感染力的敬佩，是我们这批人在当晚扯淡中唯一意见一致的一次。
　　至于其它，便开始了众口纷纷、齐说不休，且决不雷同：譬如邓丽君的圆润醇美，譬如苏芮的苍劲有力，譬如黄莺莺的清冷雪意，譬如蔡琴的天鹅绒毛，譬如陈淑桦的溪流泉涌。酒喝的越多，炭烤的越旺，愤青们的吹嘘之情越发高涨，开始不顾精芜，专挑冷僻的捡，什么王新莲、林佳蓉、郑丽丝，灵魂歌手黄小琥，连大陆的黄绮珊都当成台湾的来扯，再后干脆把台湾金韵奖历届冠亚军翻出来细数，陈明韶、王海玲，包美圣、郑怡，等等。一时间各人均现剑拔弩张之势，酒场略像战场。
　　终于有人提到潘越云，缓和了紧张局势，众酒徒集体狂嘘：打死怨妇！但马上招来新的愤怒，“抽死你！她风格多全面！”我高声断喝：“林忆莲！林忆莲！林忆莲唱得我下体冲动！”，众人狂吐不止，并赶我去厕所小水（金译《尤利西斯》管撒尿叫小水，我常当口头禅，总被拿来诟病）。——忽然，角落里一娇俏之声怯怯道：“萧亚轩”，话音未落，场面登时沉默起来，窘的发言美女满脸腮红，鼓起勇气再提气：“她风格本来就很多啊！”我赶忙替她圆场，“其实萧亚轩声音坦坦荡荡，一些快歌满能治疗失恋的，还有《开始飞吧》那种朦胧感……”一群电影专业人士人传来靡靡的不屑之声：“原片那么烂尾，谁有心情听歌！”，“那至少比李玟强吧”，我小心试探，不屑之声大起：“李玟只能治阳痿！”
　　之后话题方向有所改变，改从本身声音本身条件上出发，我叫，“王海玲！！她是我的女神啊！”，边上哥们马上跟：“最爱许景淳！午夜0点03分！”不过后者带给大家的回应显得无力得多，众人已经被王海玲的《忘了我是谁》的宽阔澄澈的高音部带入情境。王海玲算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犹忆起当初自己被她那清澈而又梦幻的优美歌声所沉醉，至今仍为其未能坚持唱歌而嗟叹再三。当时我尚在读书，正是感性与柔情迸发的年纪，记得自己生日时被朋友送的王海玲《当你生日》感动的泪水涟涟，这在我听古典音乐后已非常难得，因此王海玲也成了心中的一个情结。她后来唱《不见他的午后》等一系列尖锐的假声高音，晴朗纯正的少女如此哀怨，当真令我难受至极。不过，我对于她的多首歌曲至今仍深深喜爱，时常反复聆听。
　　至于齐豫的师妹许景淳，好歌的确有些，只是《天顶的月娘》之类虽然音色优美，但输在特质不足，高音部的假声又不像齐豫那样自然抒发，只觉声音发紧，何况台语歌有江蕙珠玉在前，秀丽这词，似乎专门为江淑娜的大姐量身定作。
　　依照国际惯例，边上美女又五年如一日地照例说出她心中被暴殄的天物——郑怡，我嘲笑她，“你就抱着《月琴》意淫一世吧。郑怡嗓音条件很可能是台湾女声中最好的一个，可惜加《行行重行行》、《心情》（都是专辑）那也没多少拿得出手啊！”她老生常谈，“你不懂，当年并不是郑怡不适应台湾乐坛，而是台湾乐坛根本没有音乐人配得上郑怡的完美高音！全台湾都他妈欠她的……”为了防止她因过度激动而休克，我赶忙连声附和，大肆浮夸郑怡的光辉形象，就差下跪说她的歌声每晚都能净化我那丑陋的灵魂。
　　实际我只能同意一小半，我听过的郑怡音乐早已破百，对她的歌曲可谓熟悉至极，其作品除《行行重行行》外，只有少数可称惊艳，但更多的是曲调平淡、歌词无味的无病呻吟，至于后期大量翻唱更是浑不在状态。郑怡矜持地捏着嗓子游走在不适合她的低位，谨小慎微，不敢雷池，偶尔拔高，又深恐扰人清梦一般立即降下，即使她在面对低音部时同样能吐字清晰。也只有《月琴》，唯一的《月琴》的孤鸿惊起，才能让郑怡真正做到毫无顾忌地振翅高飞，将她声音的特性表现得淋漓尽致。或许当时的台湾乐坛真的没人能如李泰祥发现齐豫那般与郑怡相遇，但实际而言，1961年出生的郑怡由于过早入行，还没到能深刻理解情感和音乐的年纪，她实在不适合太多来自情绪上的束缚……
　　郑怡的嗓音并不以细腻见长，但其勃发的锐气，却使得她透着一股飒爽英姿。这让我把她并列为台湾乐坛女歌手中最欣赏的三把嗓子：空灵的齐豫，清亮的王海玲，以及拥有金色中高音的郑怡。齐豫和郑怡绝对是台湾乐坛音色的两种极致，酒友们曾随口总结过：“齐豫就没一句真声，郑怡就不会发假声”，如果不出意外，这二者极有可能将一直成为横亘在台湾同类型歌手面前难以逾越的高度。至于我私下偏爱的王海玲，她的声音实际上和齐豫有相似之处，颇有些梦幻，只不过她相对后者更加纯净，亦或晴朗，亦或少不更事、不识愁苦，都好了。实际上她的感觉等若在齐豫和郑怡取了中间值，不会太空灵飘渺，亦不会太过英气逼人，也因此从声音本身来看，她其实比她们更让人感到亲切自然。
　　我临走之前，话题终于来到低音系，身旁小强做痴呆状，深情唱：“是谁，在敲打我窗……”，立马有人驳：“蔡琴是后天修行！先天条件还得小凤啊！”，两派人马惯性对骂，我边喝酒边琢磨：“小凤嗓子沉厚磁性，但太过中直，婉转度不足，相比起来蔡琴的技巧和情感结合得更好，不过同样的音乐两人唱起来各有味道，蔡琴的声音存在感更强，小凤的声音更加沉厚。不过学院派还有甄妮，每一个音都试图唱得圆满，我个人倒比较喜欢李丽芬，只是后二者与前二者已有些不搭了……”，想蔡琴和她的歌声特别容易投入，惊觉酒友们早已重装上阵，发起新一轮的风卷残云，桌上新添的酒肉又惨糟涂炭，所剩无几……
　　蔡琴的音乐时间的凝固感太过强烈，强烈到你无法不放下手边的事，被她强大的气场包裹在各种回忆之中，但确也不宜多听。其实很多时候我更愿意选择反复听上几十首邓丽君，就象外面的女人再怎么花枝招展、分外妖娆，终究还是家里铺床叠被的老婆最能让你暖意上心头。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怅然遗老，也为少吃了几口瘦肉。
　　在他们最终将遴选范围划定在《明天会更好》之后，我见始终强调王海玲未果，于是喝下最后一杯酒，用筷子夹了块鸡翅膀奋力吞下，慢悠悠地含混道：“金声银嗓，千好万好，还是自己老婆的叫床声最好，得，我时间到了，该撤了……”
　　狂殴不止。
　　（待续，或者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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