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并不意味着“暖”
作者:张江南
霍建起《暖》，真的给人一种暖暖的回味。侯孝贤早期电影如《童年往事》里静谧的田园诗情与饱含眷恋感的画外回忆，以及小津电影里人物的安详平和，都在《暖》中找到了失落已久的归宿。但一切都真的是以霍氏自己的风格在演绎延续，和他本人性格的温和相符。
说《暖》只是在试图延续《那山那人那狗》的成功，并不公允，尽管为了兼顾日本市场片中使用了香川照之。但他塑造的哑巴形象，足以让观众除赞叹其演技外成为“哑巴”。霍建起此次依然继续以他一贯的方式为我们展开一幅乡村图画，里边山水飘渺，生命可人，情感原始、简单、纯粹、缠绕。视觉上的养眼是必然，故事的煽情也是意料之中的。
影片改编自莫言的小说《白狗秋千架》，最大的改动可以说是将黄河文化移植易装为长江文化。虽然有了稻田、溪流、池塘、水牛、绵绵细雨等作为景片点缀或作为情绪与环境氛围的参与，《暖》却依然没有逃出张艺谋早期民俗电影的繁复。影片中对荡秋千、婚礼、灯节的铺排与仪式化的描述，乃至庭院里红灯笼的高高挂都可在张艺谋的电影里找到明确的参照。莫言确实通过《红高粱》影响了张艺谋，但《暖》从某种意义上看作为张氏民俗电影的南方镜像现代版的存在，必然地处在一种尴尬的境遇里——在虚构与写实、激情与温情、刻意与自然、传统和现代的冲突的漩涡里，正如影片中井河纠缠在过去“暖儿”和现在的“暖儿”中一样。霍建起试图找到一种天人合一的平衡，而这种平衡具体在影片中表现为对逝去时光的带着遗憾与伤感的缅怀与忏悔，以及面对迷茫未来不得不选择的面对。“暖儿”的女儿成为主人公的生命和希望的延续，而导演本人则明显地在通过这个寓言化的情节剧，为自己于现代与传统更替互动的风起云涌的电影创作时代里找到明晰定位。所以，暖既是人、也是情；而《暖》说的既是爱情与生命的“暖”，也是电影人记忆中的期待中的电影创作现实里的“暖”。
由是，《暖》对《那》片是实现了超越的。因为它不仅如《那》片般用美好的心态去描绘本不那么“美好”的记忆与现实，它和他（指导演）还有忏悔。忏悔是因为反省，反省则表明创作者仍有“壮士一去不复回”的勇气与决心。抛开电影不谈，霍建起于同年龄段“五代”导演们都在或风光地拍摄大制作商业电影或下海转业在电视剧战场上驰骋的今日，仍保留的这份对电影艺术的执着与自省，是条汉子！
即使如此，不可否认的是《暖》仍是一部不合时宜的电影。美学上保守，甚至不比田壮壮重拍经典的《小城之春》来得现代；而题材的不新鲜、不刺激，不仅不能给观众带去如《英雄》的表面快感或《恋爱中的宝贝》的暴力式刺激，甚至连一些时髦的刑侦题材电视剧都比不了。于是，无论对于霍建起，热爱电影的影迷，还是只把影像当作消闲的人们来说，《暖》都并不意味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