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电影和影人：《女人，四十》—萧芳芳

《女人，四十》（1995）

编剧：陈文强
导演：许鞍华
主演：萧芳芳、乔宏、罗家瑛、罗冠兰、丁子峻

年过四十的阿娥（萧芳芳）性格直爽、心地善良，相夫教子，伺候婆婆均得体，不过与坏脾气的公公却怎么也合不来。不久婆婆猝死，公公（乔宏）亦得了老年痴呆症，小叔小姑都不愿意承担赡养责任，偏偏公公谁都忘了，只记得阿娥。阿娥无奈，只好工作、家庭两不误，累得心力交瘁。为减轻负担，她把公公送去老人院，结果自己却像丢了魂似的，直到把公公重新接回家中才定下心来。而公公听似疯癫的言语，看似幼稚的行动，都给阿娥带来难言的生命启示……

1995年，由许鞍华导演的《女人，四十》在香港上映竟长达两个月，票房收得1400万，在当时电影市道低迷之际，堪称奇迹。这其中固然不乏影片曾获得柏林电影节最佳女演员银熊大奖的轰动因素，但影片的老人与家庭伦理题材和“阿娥”的形象获得香港千万职业女性的共鸣，才是《女人，四十》大受欢迎的社会原因。

影片《女人，四十》平实地叙说当今香港中年女性在事业与家庭双重压力之下，面对中西交融、新旧交替、通货膨涨等种种冲突，还雪上加霜地遇到了万千家庭不可避免要碰上的老人问题。这个严肃而相当烦恼的题材，竟拍出这等充足的妙趣喜感，却又不靠误会巧合搞噱头，确是非常不易。导演许鞍华延续了以往对社会现实的强烈关注，此次以细腻幽默的演绎香港“师奶”阶层的喜怒哀乐，较之先前《投奔努海》、《书剑恩仇录》和《今夜星光灿烂》等戏剧冲突强烈的沉重作品，颇有一种返朴归真的感觉，似乎更考验导演技巧。

阿娥是香港千万职业女性的缩影，精明强干、照顾老小，有时虽因不堪长期超负荷运转也发发牢骚，甚或独自痛哭，但仍然费尽心机维持家庭和睦。值得一提的是，阿娥的扮演者萧芳芳表演风格不愠不火，自然流露，喜感则来自她气质中的幽默，别有隽永神韵，看似乎淡，却耐看而有张力，对影片的成功贡献最多。且举一例，《女人四十》中阿娥首次出场亮相，便很有性格，先是一个仰拍阿娥睁着一双大眼、全神贯注的镜头。阿娥的严重神情，便令观众产生悬念：发生了什么事？在接下来的中景镜头中，观众才知道她是站在鱼摊前，正在选购活鱼，她已站了很久，要等那条游背泳的鱼死去，价钱可以便宜很多。但鱼贩开口催促她，已无法再等，一秤，竟要一百五十元，如是死鱼则只需五十元，鱼贩说：“它还未死哩”！阿娥趁有人喊鱼贩听电话转头之间，闪电般出手打了鱼头一记，鱼死了。这一下子，是剧本没有的，萧芳芳现场发挥，又完全是人物生活中极显性格的突发动作，芳芳在表现人物处境时，不但表现了她的精明、耐心与韧性，也显示了她的敏捷干练。仅此一场戏，便令人物形象立体显现且具相当厚度。其实在《女人四十》中萧芳芳主要忙碌得尽是这等日常琐事的细节，但就是在这看似平淡的生活琐事中，萧芳芳用自己的炉火纯青地生活化表演赢得了国内外电影界的一致好评。

除了真实表现中年女性面对生活的压力外，《女人，四十》的主题升华之处在于通过阿娥照顾患老年痴呆症的公公感悟到亲情伟大、生命可贵的人生真谛。公公对待儿媳的态度不乏中国大男人的传统心理，儿媳与痴呆公公的相处更是中国传统美德的体现，没有刻意的说教，只有朴实亲情的传达，令观众融入其中，暗生共鸣。再对照自己的现实，恍然若梦又非梦，怎能不感慨万千，进而品咂《女人四十》的意味深长呢？



昔有佳人萧芳芳

有朋友闲着无事问我，香港影坛红得时间最长的女星是不是张曼玉？我想了想，说应该是萧芳芳，张曼玉才红了近20年而已，她却已红了50年。很遗憾，我朋友没听说过萧芳芳这个名字，但我一提起李连杰主演的《功夫皇帝方世玉》中的苗翠花，他便一拍大腿：原来是她呀，很搞笑的那个，她以前很红么？

也许我们内地观众对萧芳芳的了解只限于她和李连杰合演的两集《方世玉》，还有就是她凭借《女人四十》摘得柏林影后桂冠（在嘎纳、柏林、威尼斯三大世界电影节上，只有她和张曼玉、巩俐荣获过最佳女主角称号）曾经轰动一时的消息，也很可能就此以为萧芳芳和老罗兰一样临到暮年才老树生花，初尝走红滋味。不过，当您在母亲节无意间哼哼《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时，可曾知道它的首唱者便是50年前香港最红的童星萧芳芳呢？

前几年有一部以香港60年代电影圈轶闻为题材的搞笑片《精装难兄难弟》，片中舒淇扮演了当年正值妙龄的萧芳芳。而对于我们很少看到萧芳芳早期影片的内地人来讲，《精装难兄难弟》无疑为我们提供了不少信息：比如萧芳芳和陈宝珠、冯宝宝等都是童星出身，长到少女时，仍受母亲管制；少女时代的萧芳芳是60年代粤语武侠片的代言人，70年代又和陈宝珠领导了香港青春歌舞片的潮流；还有就是她和谢霆锋之父谢贤的一段短暂的恋情。老实说，舒淇并没有演出萧芳芳的神韵，但对于她喜感的把握却还算是到位——当然，模仿萧芳芳的喜剧表演从80年代以后便是香港女演员的必修课。要知道，在70年代中期香港喜剧片大行其道之际，萧芳芳成功地从武侠片、青春歌舞片转型，在喜剧片领域打破了女星只能做花瓶的格局，其极具生活化的喜剧表演更为后世有意在喜剧片领域发展的女星们树立了典范。当时萧芳芳的代表作《林亚珍》系列足以于许冠文、吴耀汉等喜剧巨星的作品相抗衡。而我们在她90年代的一系列作品如《漫画威龙》、《方世玉》、《女人四十》、《虎度门》《麻雀飞龙》等影片中也可领略其深厚的表演功力。

1992年张曼玉凭借在关锦鹏导演的《阮玲玉》中的精彩演出获得了柏林影后的桂冠，1993关锦鹏的另一个电影短片《两个女人，一个靓，一个不靓》又入选了柏林电影节的参赛片，而出演这个短片的两个女演员便是张曼玉和萧芳芳（演的自然是不靓的那个）。我私下猜测，这位和上届最佳女主角同台竞技的中年妇女出神入化的演技必定会给这群评委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但他们可能也没想到，两年之后，她竟站在了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台上笑傲群雌，以《女人四十》替香港、替中国夺得了第二个柏林影后的桂冠！萧芳芳与许鞍华（《女人四十》的导演）两位中年女性共举银熊，喜极而泣！

如今的萧芳芳已然处于半退休状态，自1996年的《麻雀飞龙》后便没再接戏。前时周星驰邀其客串《少林足球》亦被她婉言谢绝。不过，每当看见与萧芳芳同时代的女星如薛家燕、郑佩佩等仍接戏不断活跃在银幕荧屏之际，我便不由想起她来——在我的心目中，真正崇敬的演员只有两位，男为周星驰，女的便是萧芳芳，真希望萧芳芳不要再做昔之佳人，能够再次复出影坛，其时必定是“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