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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逐》“伪愤青”杜棋峰的总结陈辞

2006-10-26 9:19  来源:网易 作者:三错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那年的香港,一阵枪声响过的深夜恢复到清冷的宁静,吕颂贤走出昏暗的小饭店,脸上带着死里逃生的坏笑,未能出头的帮会混混开始了隐姓埋名的跑路生涯,这是《枪火》中的结局。

七年前的澳门,吴镇宇带着张耀扬,黄秋生带着林雪相继敲开了何超仪的家门,寻找一个叫阿和的人。同一个目标,不同的目的。黄秋生此行的目的是杀掉背叛大哥任达华的阿和,吴镇宇要保护的也是这个阿和。《放逐》被称为是《枪火》的非典型“续集”。不同的是阿信成了阿和,吕颂贤换作张家辉。相比以“李宇春处女作电影”为诱饵进行宣传的《冬天华尔兹》,香港电影界比内地电影界在宣传上诚实了很多。

数年前,受《暗花》、《非常突然》等片刺激的影迷和影评人连锁式地追棒,在大众生活空间造就出一个“银河影像”的团队。此后,但凡银河人物,个个大师高手,才华横溢,但凡银河影片,部部精彩绝伦,传世经典,将中国人的放大精神演绎得淋漓尽致。曾在网上看到一个生活在国外的中国年轻小伙称《枪火》是中国电影好的电影。呵呵,我看这个小伙要么观影(中国电影)太少,要么就是性格怪癖喜好倾向已超出我等凡人想像之极限。

细细分析杜棋峰与“银河”的掘起,不外乎三方面的因素。其一,港片影迷和影评人的推波助澜。如果没有港片迷在网络上摇旗呐喊,“银河”作品大抵如深巷的陈酒不为世人广知。其二,香港电影的整体低迷。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香港电影的不少骨干西进好莱坞求名世界,留守香港的刘伟强等人携《古惑仔》续集欣起粗制滥造飓风,最终导致经典缺少和环境恶化,此种情境下“银河”满足了港片迷的渴求,成了矮子中的大个被提拔出来。其三,“银河”作品的独特风格和江湖颠覆。诡谲影像、凌厉镜头、轻狂张扬气氛、迷离妖异编剧是“银河”的经典风格。我每看“银河”作品总会怀念《英雄本色》、《碟血双雄》和《跛豪》这些真正的经典。“银河”的黑帮电影描绘的依然风起云涌的江湖杀戮和兄弟情义,但主题已不再是豪放的暴力,不再是鲜活的人物,不再是英雄情结,而是暴力下的阴毒与残酷,是宿命和背叛。不破不立,立是创新,立是发展,不可否认“银河”对香港电影的贡献,它无疑拓荒了自己的一分田地。

“银河”成为今天追棒的“明星”,上述三点缺一不可。当然,第三点是前提也是基础,否则任你我如何呐喊,“银河”也是扶不起的阿斗。

在香港电影的冰河年代,作为“银河”大脑的杜棋峰自然而然成为吴宇森之后新的“黑帮教父”,扛起香港电影维持族系血脉的大旗,金像奖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也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一碟小菜。已有的成就和资本基定了杜棋峰拓宽创作的基石,近年的作品逐渐走出了“银河”早期小品式的架构,从《两个只能活一个》、《暗花》这些关注个人命运走向描绘帮会文化和整体格局。《黑社会》直指“和联胜”帮会高层选举“话事人”问题,片中的角色没有一个无名小卒,都是在帮会有头有脸的骨干和大佬,香港黑帮片中的小人物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社会》的未完故事在《以和为贵》中得到延续,两年一届的高层选举如期而至,“干儿子”吉米仔和“干爹”林怀乐展开一场血淋淋的你死我活的争夺。杜棋峰没有刻意迎合内地检审,通过极致的血腥和暴力场面充分展示了黑帮内部的阴暗与残忍,这种对“作者路线”的坚持比片如中所隐含的“以和为贵”更为可“贵”。

放逐》同样是杜棋峰极其个人化的作品。《枪火》中黄秋生等五人由合到“分”,先是因保护大佬走在一起,后因吕颂贤与大嫂有染而“分”道扬镳。《放逐》逆《枪火》而行,黄秋生等五人由分到合,张家辉刺伤大哥导致的是被杀与保护两种选择,后因做事谋杀澳门黑社会大佬蛋卷强失败而上了同条贼船。五个人虽然合在一起,但兄弟情义不及《枪火》深刻。《枪火》中五个人性格突出,吴镇宇暴烈又沉稳,以大局为重;张耀扬不张扬而又深谙杀手之道,颇有冷面杀手风范;林雪融傲气与亲切与一体;尤其是黄秋生,那小店里不动声色的当喉刀片还真个“鬼见愁”。最后,五个性格各异的江湖汉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对江湖规矩进行了一次巧妙的背叛,完成了传统情义的回归。好比《三国演义》中关云长在华容道违背军令军法放过落难的曹孟德一样,被后人传颂为“义释”。到了《放逐》中,人物没有了个性,一起行动一起打闹嬉笑,面对无处可去与缈茫的前程,毫无主见地一致认可抛硬币的选择方式。阿和死了,妻儿还在,面对激怒的女人不做任何的解释就逃之夭夭。难道行走江湖的他们不知道凶神恶煞般的大飞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阿和的妻儿吗?如果连这点常识都不懂,他们怎么能如片中所说手握钢枪十多年呢?对于江湖情义常识的背离,也就使得妻儿被抓之后的拼命搏杀趋于俗套。

十字路口,观音山上,四个人让硬币决定命运。谢夫的酒店里,他们含笑垂下了男儿头胪。这一切似乎诉说着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的宿命。或许观众会禁不住为这种绝望的江湖逻辑再一次感叹。只是,《放逐》中悲情与宿命让我更加怀念“老人的剧本”。《暗花》中,光头的刘青云收放自如地拍打着皮球,告诉大家他的沉稳与自负。凶残的梁韩伟不相信一个从末露面的老人会主宰大局,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事实上一切都在掌握之外,双眼隐藏不住渐渐增多的焦虑与恐慌,他终于明白处在一个由老人一手策划的的阴谋之中。刘青云和梁韩伟不断地杀人,却逃不过被杀的命运。老人收回了自己五百万元的“暗花”,留下了几条无人问津的尸体。于是我们感叹,这是迄今为止江湖最好的剧本。那是1998年的事,导演名叫游达志。

放逐》就这样存在于《枪火》和《暗花》的阴影之中,杜棋峰在片中的贡献集中在几场枪林弹雨的场面上。全片五场枪战戏中,鸭涌河餐厅一战基本搬用了《枪火》和《大事件》的枪战模式,观音山道打劫黄金一段主要为突出任贤齐这个局外人而设计,意义不大,可有可无。其余阿和家、黑市医生家、谢夫酒店三段都有不同的精彩,譬如最后一战在啤酒灌抛空落地的短短数秒内完成,不合逻辑却颇有新意,且配乐、剪接、光线与动作相合。尤其是医生家里的枪战,渲染了足够的紧张气氛,人物各异的表情,飘扬飞动的布帘,结合疾风骤雨般的枪声,在有限的空间内完成最大最多场面的战斗。然后,阿和从高窗被抛下,大飞哥一边作战一边挑衅性地射向阿和,镜头时而慢速旋转,时远时近时上时下,音乐动慢强弱结合,不得不说是一次痛快淋漓的观影享受。

直观的观影享受之外,杜棋峰也带来了许多额外的思考。如果说《黑社会》是杜棋峰一次微妙的中国政治寓言的话,《以和为贵》就是赤裸的中国政治对话。影片不是简单的 “延续黑社会的斗争、展望未来社会以和为贵”的政治化黑帮影片,所谓的“和”不是社团内部的和谐,而是中共政府通过利用黑社会维护香港的和平与稳定。这完全超出了政治影视化的表达范围,而是杜棋峰以一个“权谋家”的内行姿态对大陆政策进行判断,这背后无疑存在着诸多的一已之见与误解。在《放逐》中杜棋峰承袭了此前“以和为贵”的政治主题,将故事设定在1999年澳门回归的之前的数十个小时之内。杜棋峰这种刻意的政治意念,很轻易地让我想到了“愤青”这个当前流行的词汇。

按照缥缈所著的《愤青史记》来划分,愤青分为行为愤青和文化愤青两大类,历史上的愤青往往具有特立独行、以武犯禁、不服天子政令等特点。现在的愤青也离不开政治话题,字面理解为“愤怒的青年”。真正的愤青不亦步亦趋地随波逐流,具有独立的理性批判意识,对一切既有事物和政见抱持质疑和不轻信的态度。愤青流行的年代其实是伪愤青霸道的年代,伪愤青们一味地抨击政府、偏激地批判现实,而提不出任何实质性的建议。杜棋峰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伪愤青,但他对于大陆政策的注解与反讽却与伪愤青的行为有极大的相似性。杜棋峰将自己伪愤青式的思想强行嵌入电影,对影片造成了客观的伤害。

小弟刺伤大哥遭报复的故事是黑帮电影最常见的套数,完全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时期和地区。杜棋峰在《放逐》中选择了澳门回归的前夕,还配上两个维护治安的警察,在细枝末节上将红色小车的牌号设为“97—99”,政治喻意非常明显。警察形象也是极其委琐与懦弱,警察面对黑社会的内斗,与大佬通话:“三天之后就要回归了,不要乱来。”最终将政治基调回到“以和为贵”。事实上,如果去掉警察这条细小的支线,影片不会受丝毫的影响,也是一个非常完整的故事。杜棋峰业已根深蒂固的大陆政治情结促使了警察一角的出现,无异于一次典型的画蛇添足,反倒是画蛇不成、画龙不像,《放逐》也就成了一个多足的怪物。

政治与黑帮结合的影片为数不少,《黑金》是比较成功的一部,将黑社会、政治选举、社会正义、黑白两道拧成一条绳索,最终又不挑战任何的政治基石。杜棋峰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他已不再是纯粹意义上的“黑帮教父”,考虑的是政治家们关注的事情,并将他的政治观点通过最为擅长的电影表现出来。杜棋峰自己认为:“其实没有1997的出现,我不觉得有拍《黑社会》的念头。”“香港回归已八年了,从第一、二年开始,由逐少逐少的改变到现在的大转变。已成为一个比较难捉摸的秩序。”由此可见,他现在关注的已不再是黑帮本身的文化与秩序,而是社会的大秩序。他所提出的“兄弟托寄钱以及杂物,必要尽心交妥递到,如有私骗者,死在万刀之下”等江湖规则不过是为表达自己对于“稳定压倒一切”规则理解的需要。

为了表达“社会秩序”的建立,杜棋峰不顾及破坏“帮会秩序”,这种于电影本身背离的取向使得他的作品矛盾重重。《黑社会》中龙头棍如金庸笔下丐帮的打狗棒,是最高权力的象征,阿乐、大D一干人围绕龙头棍争得你死我活,没有龙头棍谁也做不了老大,树立起“和联胜”最基本的行规。到了《以和为贵》中杜棋峰为了显示大陆一手遮天的能量,完成他对大陆政策的质疑与反讽,前集中高与一切的龙头棍成了可有可无的信物,林怀乐将龙头棍藏在内地,吉米仔没有得到龙头棍照样可以做大,帮会的行规被彻底打破。这种可笑的矛盾不是编剧的问题,而是杜棋峰强行在电影中对政治解读的恶果。

杜棋峰引领的“银河”已经远离了《暗花》、《枪火》时的纯粹江湖,强烈的政治意念成为杜氏作品中来回乱窜的阴魂,令本该能成为经典的影片斑点丛生。如此“放逐”下去,杜琪峰也将逐渐远离大师。在香港电影经典缺失的年代,诚心希望杜琪峰能舍弃政治情结,让《放逐》成为他政治情绪的总结陈辞,将心思放在电影本身奉献类似《暗花》、《十万火急》、《非常突然》这样的佳作。当然,影迷的愿望不可能左右杜琪峰的创作取向,出生成长在殖民统治下的杜棋峰的愤怒肯定一时难平,玩完香港和澳门,下一部作品会不会选择“连宋登陆”和“天下围攻”说事,实在是无法预料……

注:本文标题只是一种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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